在第一眼看到朱厚照的慘狀,方繼藩已經在心頭咯噔了一下!
心里條件反地冒出了兩個疑問,是什麼事東窗事發了嗎?和自己沒什麼關系吧?
說起來,方繼藩覺得自己是了解弘治皇帝的,在他看來,弘治皇帝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卻也算得上是一個慈父,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下如此黑手的。
吊在樹上的朱厚照,此時口里正哇哇大,哀嚎道:“父皇,真是方繼藩說的,他說能長出瓜的,就一定能長出來……”
吊得高的人,自然看得也遠,朱厚照定睛看到了方繼藩,連忙大道:“父皇,你看,方繼藩來了,來了,不信,你問他,哎喲喲……別打,別打了,方繼藩真來了。”
弘治皇帝氣得雙目發紅,回眸一看,果然見方繼藩正一臉死灰的站在他的后。
弘治皇帝的臉倒是稍稍緩和了一些,道:“你來。”
完了,準沒好事啊。
他滿心的忐忑不安,上前去,努力地扯了扯角,朝弘治皇帝一笑,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吾皇……”
“來!”弘治皇帝口里呵著白氣,似乎方才運量大,所以渾冒著騰騰的熱氣:“太子說,是你慫恿著他種這勞什子瓜的?你給朕從實招來!”
“不是慫恿,是合作!”吊在樹上的朱厚照又大道:“方繼藩的本事,父皇是見過的,哎喲喲,他說能種出瓜,肯定能種出來。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沒有胡鬧,兒臣……”
“住口!”弘治皇帝頓時旋,狠狠地瞪著朱厚照,聲俱厲,鞭梢指著朱厚照:“朕還就不信了,方繼藩會教你做這等糊涂的事,你不但胡鬧,竟還說謊,今日若是不讓你吃一些教訓,朕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方繼藩心里沉沉的,卻還是很有義氣地道:“陛下,當真是臣讓殿下一起種瓜的,這大棚,只要保持……”
朱厚照一聽,終于松了口氣,老方還是講義氣的,他忙道:“父皇,兒臣可曾說錯?”
誰料,他原以為是救星來了,哪曉得弘治皇帝更怒,比起剛才,已經是氣得瑟瑟發抖。
只見他的手飛快地又揮了長鞭,啪的一下,鞭子再次狠狠地撻在了朱厚照的上,朱厚照頓時痛得哇的又滔滔大哭起來。
弘治皇帝怒不可赦地厲聲道:“真真是逆子!荒唐胡鬧不說,還糊弄朕,糊弄朕倒也罷了,竟還讓方繼藩來為你圓謊,你以為朕是什麼,朕就這般愚不可及嗎?朕會不知道這是方繼藩想要替你解圍?大冬天的種瓜,毀了這麼多的花石,世上可有你這般糟踐東西的?還滿口謊言,朕……朕現在還在呢,朕倘若有一日不在了,你這逆子,天知道要做出什麼來!”
圓……圓謊?
方繼藩瞳孔收。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一起和朱厚照挨揍的準備。
兄弟嘛,有福同、有難同當。
可是……這圓謊是什麼鬼?
朱厚照哀嚎了一陣,見父皇毫沒有心的征兆,反而是撲哧撲哧的氣,殺人的目看著自己,頓時心里涼涼的。
只見弘治皇帝冷笑道:“冬天種瓜的事,你當方繼藩和你一般,他就算再胡鬧,再荒唐,都比你這逆子聰明十倍、百倍,否則你教一個貢生給朕看看?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胡鬧倒也罷了,朕看你年,尚且還有可原;可你這般抵死不認,便是錯上加錯,還想將方繼藩也拖下水來,你……真是朕的好兒子啊……”
方繼藩的腦筋總算轉過彎了。
他算大抵明白了,弘治皇帝自然是不相信這大雪紛飛的天里能種出瓜來的,同時,他也不相信這是方繼藩慫恿的。
為什麼呢?
想來是因為會試吧,歐志三人高中,頓時震京師,也讓弘治皇帝重新審視起方繼藩,似乎對方繼藩,只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別人家的孩子啊。
方繼藩的出現,非但沒有讓弘治皇帝息怒,反而是火上澆油。
這倒便罷,而最可怕的卻是……
呃……
方繼藩往深里去想,頓時恍然大悟,一場會試,不是更加證明,棒底下出才子的理論正確嗎?
可為何朱厚照沒有才,還如此荒唐、胡鬧、扯謊呢?
自然是因為打的還不夠多,揍的不夠狠。
再加上科舉一場弊案,本就令弘治皇帝心中不痛快,偏偏朱厚照還撞到了槍口上,這種種因素加起來,朱厚照這頓狠揍,真的一丁點都不冤枉啊。
可憐的朱厚照還是不明就里,氣得要快要昏死過去了,里還在痛哭流涕地道:“父皇,當真是……”
“混賬!到了如今,還要狡辯,你要氣死朕嗎?”弘治皇帝徹底的震怒了,提鞭便又是一陣痛打。
朱厚照嗷嗷直,子懸在半空扭曲。
方繼藩嚇得后襟都被冷汗了。
別人家的爹……真狠哪。
可聽著朱厚照凄厲的慘,他還是忍不住道:“陛下,此事千真萬確,這確實是臣慫恿太子殿下做的,請陛下責罰,太子殿下,是無辜……”
話還沒說完,一道冷芒便自方繼藩面上掃過,令方繼藩猛地打了一個冷。
誰料弘治皇帝嘆了口氣,這帶著冷鋒一般的眸子,化了下去,道:“你不必為他搪塞,朕自己的兒子,朕豈會不知?這樣荒唐的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來。你哪有如此的不堪,若當真不堪,也不了三個貢生的授業恩師。朕知道你們二人深厚,你方繼藩想要為太子代過,可這逆子,真真是……”
不說還好,這一說,弘治皇帝頓時心底深又騰起了團團焰火,握著鞭子的手,青筋出,好不容易才穩住了緒,深吸一口氣:“這個逆子,平時就是打得了!”
“……”方繼藩已經無言以對了。
想不到,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已經上了一個臺階。
想來在陛下心里,已經不再將自己視為荒唐的‘臭小子’了吧,甚至是已了一個有才華,且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至,在陛下心里,他方繼藩是萬萬不會做毀壞花石,卸了琉璃,在這大雪紛飛的天里種瓜的事。
方繼藩還能說什麼呢?
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為朱厚照默哀了。
好在,弘治皇帝似乎打的也累了,鞭子一丟,道:“讓太子好好反省吧,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的過失,再來請罪,若是還執迷不悟,哼!”
偏生朱厚照是個頑固到了極點的人,口里大著:“就是種瓜啊,兒臣和方繼藩一起種的,方繼藩說能種出來,就定能種出來,父皇……兒臣……”
方繼藩長嘆了口氣,世上了一個太子,人生真是寂寞啊。
結果……其實已經可以料定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緒的弘治皇帝,霎時火起,親彎腰撿起了鞭子,接著,便又是一陣陣的哀嚎。
鞭子有一個好,尤其是鞭,它能將人打的皮開綻,卻不至傷筋骨,因而可以隨意發揮,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大抵只是自由搏擊的范疇。
方繼藩覺得自己已經救不了朱厚照了,蒙著眼睛,眼不見為凈,本爺暈!
…………
小半時辰之后,在詹事府左春坊的明倫堂。
經過一場狠揍后,總算消了點氣的弘治皇帝正跪坐在這,前來當值的左春坊、右春坊的翰林們,得知了大清早所發生的事,個個噤若寒蟬,面容肅穆,不過……
看他們如喪考妣都向弘治皇帝請罪,痛陳自己對太子疏于教導的模樣,方繼藩甚至心里在想,他們的心里,一定是帶著喜悅的。
弘治皇帝此時心里無比惆悵,命人斟茶遞水,等劉瑾小心翼翼地來稟告:“稟陛下,太醫已來了,太子殿下已在寢殿治傷,想……想來……想來無大礙。”
“嗯。”弘治皇帝板著臉,淡淡的頷首。
不過似乎眼眸的深,多還是有些不忍,可有什麼法子呢,實在太荒唐、太胡鬧了,簡直就是將朕當了傻子,這就算了,竟然還死不認錯,真是一的臭病,不打不啊。
他抬眸,看了詹事府里的上下諸一眼,突的道:“王卿家。”
王卿家,便是王華,乃是詹事府詹事,主要負責右春坊,位列楊廷和之下。
王華出來,行禮道:“臣在。”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舒了口氣,勉強地笑了笑,眼中不有了幾分羨慕之,腦海里想的,又是別人家的孩子啊!忍不住道:“聽說你的兒子,此番會試名列第四?青年俊彥,讓人好生羨慕。”
第四名的乃是王守仁,他的考卷,弘治皇帝是親自看過的,確實是文采斐然,雖然了歐志、劉文善二人文章的老辣,也了唐寅文章中的那子巧勁,卻也不失為良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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