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頓時無語。
看著弘治上皇帝,敢這些年來,自己每一次給他戴高帽,他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好像對于這些‘溜須拍馬’之詞很是不喜,原來……這一切竟都是假象哪。
果然……是人就好這一口。
只不過,有的人聽的面喜,一臉滋滋的!
有的人矜持一下,顯出自己對這些吹捧之詞的唾棄,可心深,大抵還是極用的。
方繼藩于是尷尬一笑,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道:“上皇,兒臣所言,字字真心,句句肺腑。”
方繼藩說的極認真,眼里一副幽怨的樣子。
弘治上皇帝大樂道:“朕知道,朕自然一切都知道,朕豈會不知道呢?你是朕的婿,朕歷來對你縱容,如此看重你,你若不是真心,朕倒是要找你算賬啦。”
一旁的蕭敬抬頭看了方繼藩一眼,軀了,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又多了幾分迷茫,最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人生真的……索然無味啊!
正午用膳時,上來了不的土豆、蔬果和食。
弘治上皇帝點著里頭的土豆之,一臉興致的道:“這個是朕親自種出來的,還有這個……都來嘗一嘗,來嘗一嘗吧,朕現在是陶淵明,雖未能悠然見南山,卻也是采東籬下,而今……這天底下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朕不管外事啦,這般頤養天年倒是好的。”
朱厚照和方繼藩論起吃,便永遠都是張牙舞爪,永遠吃不夠的樣子,一番狼吞虎咽,便如風卷殘云,秋風掃落葉一般,大快朵頤之后,單方面宣稱了對菜肴的勝利。
見朱厚照和方繼藩都吃的香,弘治上皇帝倒是帶著滿足。
他依舊還是溺的看著朱厚照和方繼藩,蕭敬給他奉上了茶,他輕輕呷了一口,才道:“若是這個時候,你們的母后,還有秀榮,載墨,天賜他們也在此,該有多好啊……”
說到此,方才面上還帶著微笑,轉瞬之間,突然眼眶微紅,好字出口,嗓子便有些啞了。
蕭敬見狀,立即誠惶誠恐的給朱佑樘遞上了巾帕,朱佑樘抬手將巾帕推開,隨即又極認真的道:“不必,不必!此乃人之天,朕……是有些沒有控制住……人到了這個年齡,不就是盼著一家人能團聚,盼著兒孫們都在邊嗎?朕不用帕子,所謂發乎于,止乎于禮。朕……哎……”
說著,他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朱厚照想了想道:“父皇,何不如……父皇隨兒臣回去吧。”
“回去?”朱佑樘搖頭:“朕若是回去,這麼多人,也跟著回去給你添嗎?朕……還有謝遷這些人,咱們這些人……都老啦,朕說的……不是年歲老了,這上上下下,自朕而始,再至百,所思所想,盡為腐朽不堪之。朕不會讓他們給你添的。你們年輕有大抱負,要做的事,定是空前絕后,要推行的,也非古法。朕和隨駕的百們若是也回去,只是給你們添而已,朕不能讓他們為你們的累贅,為你的負擔,留之無益!可是當初是朕帶著百們來此的,難道就此將他們撇下嗎?他們……當初也曾是朕的肱骨之臣,為朕鞍前馬后,盡心竭力。他們沒有用了,就如朕現在也沒有了用一般,朕……為了兒孫,將他們帶來此,就是為了不討你們的嫌,不給你們添,朕不能走,也割舍不掉他們。”
聽到此,朱厚照覺得鼻子一酸,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雖說很多時候都是大大咧咧的,可是父皇為他所做的,他又怎麼不明白父皇的用心?
方繼藩亦不為弘治皇帝所做的容,于是道:“兒臣下一次來就藩,一定想方設法營造一艘大船,將張太后和眷們都送來!”
看著方繼藩一臉自信的樣子,弘治上皇帝笑了笑,而后道:“再遲一些吧。這里的日子還是有些清苦,你們的母后,很早很早之前就跟了朕,一輩子沒吃過苦,總不能到了老來,還教這份罪。”
朱厚照和方繼藩便都默然,上皇這是事事都為他人想到了,最后苦了他自己,可是他們能反對嗎?
這幾日都隨著弘治皇帝冒著雪絮,穿著厚重的狐皮,去看弘治皇帝帶著百開辟出來的一些田地,還有衛們砍伐出來,預備明年營造屋舍的巨木。
弘治皇帝對于此,似乎極滿意,他這輩子……似乎都在勞中度過,從未曾歇一歇,而今來此……倒不覺得疲憊,反而不再勞心,偶爾也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力活!
有他做了表率,百和衛們還能怎麼樣,只好老老實實的一起干活了。
當然,不得還有大量的勞力被征募了來,畢竟……真正的活,也指不上這些當年養尊優的君臣們。
弘治皇帝上了一山丘,眺著這座簡陋的城市,朱厚照則是騎著馬,在雪地里肆意的撒歡。
方繼藩自是最不喜的,他陪著弘治皇帝在一旁,弘治皇帝披著猩紅的披風,在寒風吹拂中,面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卻依舊覺得神!
弘治皇帝道:“繼藩哪,無論是大明,或是佛朗機,還是是奧斯曼,又或是天竺,都認為在這世間之上,定會有一無憂無慮的所在,即為人間天堂,朕想知道這樣的人間天堂,是什麼樣子。”
方繼藩略一思索,就道:“陛下,兒臣在黃金洲見方氏的子弟們在此開墾,于是他們有了遮風避雨的屋子,出行和耕種有了牛馬,有了足夠他們食無憂的耕地,兒臣在想,這對他們而言,或許現在就是人間天堂了。一個寒迫之人,能吃飽肚子的地方,便是人間天堂。一個挨凍之人,若是能一家人食無憂,想來……也是最幸福不過的事。”
“所以……”
弘治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所以你那腦疾之癥,本就是子虛烏有,是嗎?”
弘治皇帝突然點破,頓時令方繼藩手足無措,方繼藩立即哀嚎道:“上皇,兒臣是真的……”
弘治皇帝反而微笑道:“你還是害怕,你在害怕什麼呢?朕不會吃了你的。朕只有一子一,朕這輩子只求子們能平安,秀榮跟了你,你的子孫是秀榮的脈,也是朕的脈,【m】這天底下,除了厚照,再沒有人比你和秀榮,與朕最親近了,你也是朕的至親,否則朕豈會縱容你到現在呢?有病沒有病,這都沒有關系。”
方繼藩便沉默,不做聲了。
朱佑樘道:“過一些日子,你們要及早回航,大明……離不開皇帝,也暫時離不開你,你們來了,朕很欣,在此……陪著朕,朕也喜不自勝,可是……朕可以在此怡然自得,你們卻不可以。有些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就說厚照吧,他天生下來,錦玉食,有無數大儒教授他學問,無數人侍奉著他,這些……難道是白來的嗎?這靠的……乃是列祖列宗們的余福和恩蔭,可這世上沒有天生下來的福氣,也不該是他理所應當的盡用的。列祖列宗留給他的,是江山社稷,是百年的基業,也是一份逃不開的責任,你們還是趕回程吧,不要留在此了,你們還有許多該做的事!你看看厚照,他騎著馬,拿著弓箭在雪地里死一只灰兔,便高興的手舞足蹈,可天下還有許多比獵兔子更要的事……”
這時,卻見朱厚照飛馬而來,高高興興的提著一只兔子,大道:“父皇,老方,快看,朕獵了一只兔子,咱們晚上又可以打牙祭啦。”
呃,這是應景嗎?
方繼藩一臉無語的看著朱厚照……
…………
大家數數,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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