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怔了怔, 道:“我沒想幹什麼?”
花城道:“那你拿劍幹什麼?”
謝憐道:“我……防啊?”
花城的臉沉的可怕, 抓得更了,道:“你想怎麼防?把劍放下!”
這還是花城第一次用這種神和語氣對謝憐說話,謝憐整個人都愣住了。風信警惕道:“你憑什麼讓他把劍放下?你先把他放下!”
一柄戰斧劈面飛來,謝憐眼疾手快舉劍將它斬飛,道:“怎麼防……就這麼防啊!”
花城的神和語氣這才稍稍緩和, 但仍沒放開他, 道:“你不用防, 站在我後就好。把劍放下。”
風信從地上踢到了自己的弓,撿起來雙手握住、揚弓當劍, 擊飛一只流星錘, 更懷疑了:“你這麼抓著他是想幹什麼?你當真是本人?殿下,雨探花的通靈口令除了你們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總不至於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他口令吧?”
經他提醒, 謝憐忽然想起, 花城的通靈口令,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還有第三個人聽到過。
君吾!
仙樂宮裡, 他讓謝憐當著他的面和花城通靈,是清清楚楚聽到了的!
但是, 謝憐還是覺得,面前這個一定是花城本人沒錯, 只是……他像是忽然想到了很不好的事, 才會是這個態度。
思忖片刻,謝憐道:“好。”收起了芳心。
下一刻,銀橫閃, 彎刀出鞘!
厄命一出,整座兵庫登時漫天銀,火花不斷,金石斷裂之響不絕於耳。謝憐和風信被這閃的寒殺氣包圍在中間,一不。十聲之後,花城轉過,彎刀回鞘。謝憐的目從他上挪到地上。
只見原先那數百把兵,全都被厄命打了齏……
謝憐蹲到地上,撿起兩片劍的碎片,心中有點痛惜:“這些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劍……”
這時,風信道:“殿下,門,好像多了一扇門!”
謝憐放下碎片,站起來,道:“原來如此,是要解決掉這些兵才能出去。”
原本是得見殺生才能打開門的,花城卻直接用暴力打開了。剛想到這裡,花城便拉了他往外走。看他殺氣騰騰的,風信道:“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麼辦?”
謝憐道:“當然是去找國師和慕。”
花城平靜地道:“如果慕真的投靠了君吾,那就先要他的狗命。”
“……”
三人出了兵庫,走了一陣,謝憐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三郎,剛才你是不是以為我要用劍刺自己啊?”
花城不答,臉還是極不好。謝憐道:“我不會的。”
花城看他一眼,道:“是嗎?”
謝憐被他看得心裡虛虛的。
說真的,要是在以往,搞不好況危急就真這麼解決了,但現在,再也不會了。
謝憐道:“是!我答應了你的。況且那麼多刀槍劍戟,每個捅我一下,我豈不是要被捅泥?哈哈哈哈……”笑到這裡,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說到“捅”字之後,花城驀地凝視向他。那目謝憐沒法形容,看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頃,花城突然一手,用力將他攬進了懷裡。
風信走在最後,震驚了:“我了?我還在呢???”
謝憐眨了眨眼,拍拍花城的後背,道:“怎麼啦?”
花城低聲道:“殿下,你不要這樣笑啊。”
他摟住謝憐,道:“不好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
想起之前自己撿地上毒骷髏,花城臉都那般不好,謝憐心中歉然,道:“對不起,我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本來只是想讓你不要擔心的,沒想到起反效果了。”
風信仿佛被這種氛圍嚇到了,茫然了一會兒,道:“我……也覺得不要了?既然他這麼認真……”
花城終於放開了謝憐,沉聲道:“走吧。”
沒了帶路的國師,三人除了繼續深皇宮,也沒有別的選擇。
但沒出來多久,謝憐便覺察了空氣中的異樣。
他道:“你們覺不覺得……好像變熱了?”
他們一行人剛剛進地下皇宮時,是森涼森涼的。但走了一陣,四周空氣仿佛突然膨脹,悶熱了許多。風信似乎頗有同,但他一轉頭,微微一怔,抬手指道:“殿下,看後面!好像有。”
正如他所說,後方有,正在緩緩近。
在漆黑的地下出現了未知的源,這形頗為詭異,是有什麼人來了嗎?
待到那現出真面目,謝憐終於發現,地下的空氣變熱了,不是他的錯覺。那令人窒息的悶熱,就是這帶來的。
赤金的炎流,咕咚咕咚翻著的氣泡,向著坡下三人爬了下來。
外面的巖漿,順著河道流進地下皇宮來了!
謝憐正心道不好,突然覺察背後有人飛速奔過。他反手就是一綾出去,道:“稍等!問個路!”
那人險險避過,形一頓,眾人一轉,借著不遠炎流帶來的火看清了他的臉。風信喝道:“慕!你小子,站住!”
慕哪裡會站住,二話不說,拔就跑。三人正追擊,地面一陣劇烈的抖。
那赤金的巖漿突然來勢洶洶,漫過了皇城的河道,爬速大漲,迎面向幾人撲來!
三人即將被得無落腳,不過,謝憐進來前就遇到過這個難題了,眼下只不過難度稍高。他道:“風信,巖漿裡有許多空心怪,它們可以浮起來,踩著他們別沉下去了!”
說完,瞅準了一個在炎流裡力劃手臂的空心人,一躍而上!
甫一落足,謝憐心下一喜。這幾個空心人個頭似乎格外大些,被他一踩,居然只是微微一沉,但依然能在炎流面上浮而不墜。只要它們不作怪,簡直可當輕舟!
風信也看準一只躍上,揚弓對那空心人道:“好好遊,別沉!”那空心人被他拿著武威脅,果然不敢怠慢,更加賣力。花城卻只是抱著手臂,低頭看了他腳下一眼,那空心人便老老實實不敢作妖,馬力全開,遊得最快。謝憐則雙手合十,誠懇地和那空心人打商量:“載我一程,麻煩載我一程!回頭給你燒香!你不要香是吧?想要什麼供品隨便說!”那空心人顯然極為不滿,時不時揮手臂想把他趕下去,偏生謝憐牛皮糖一般,就算它打滾也甩不掉。不消說,最不好對付的一只,又被謝憐挑到了!
三人怪順流而下,仿若迎風沖浪,越往下|流坡度便越大,速度便越快,還要時不時避過炎流中突起的障礙,一路可謂是驚險不斷。一陣過後,終於追上了前方的慕,風信道:“慕!你跑什麼!”
慕腳下也踏了一只空心人作浮板,回頭道:“不跑等你們圍攻我嗎?”
風信手裡有弓無箭,只能隔空喊話,道:“不圍攻!先說清楚你是怎麼突然從兵庫裡消失的!”
慕回頭,冷笑道:“你們……”
話音未落,謝憐看清了前方的景象,雙目瞳孔急劇收,喝道:“你前面!!”
慕一回頭,這才發現,前面的路,戛然而止了。
這裡原先應該一地下斷層,落差極大,起碼有百丈之高,仿佛一個巨大的斷崖。
他沒想到居然會突兀地出現這種地勢,加上越往下巖漿流速越快,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猝不及防,飛了出去!
慕的影和他腳下那空心人一起,瞬間消失,而這邊三人也即將以勢不可擋的高速沖到那斷崖邊上!
千鈞一發之際,若邪向後飛出,在遠一座宮殿的飛角上纏了幾道,打了個結。謝憐一手抓若邪,另一手抓花城,再把若邪另一端扔向風信,道:“接住!”
以綾為系,三人這才堪堪定住。此時,他們距離那“斷崖”最遠的也不過兩丈,再遲一步就也要墜下去了,可謂是懸崖勒馬。只是上方依然不斷有滾滾巖漿沖下來,謝憐又道:“收!”
若邪迅速短,帶著三人向那宮殿收去。不多時,三人躍上宮殿之頂。這宮殿較大,因此屋頂還算寬敞,以石為基,不懼巖漿沖刷,到了這裡,暫時可以松一口氣了。
驚魂稍定,風信著那空的“斷崖”,愣了一會兒,不可置信地道:“慕……掉下去了嗎?”
謝憐勉強定住砰砰狂跳的心,了口氣,去額頭上的汗珠,道:“沒有!”
站在這座宮殿屋頂的最側一角,探出子,就能看到,那斷崖邊上的巖石裡,釘了一把長刀。
而一雙手,正抓在這把長刀的長桿刀柄之上。那雙手下,是一張竭力咬牙、意上湧的臉。
此刻,慕就於這樣一個與瀑布般傾流而下的巖漿平行的可怕位置。
火珠在他面前飛濺,當真是“火燒眉”,要不是他罩了一層護靈在外,擋去了大部分的灼氣,早就被燒得面目全非、滿頭起火了。
但這護靈也撐不了多久,如若他整個人墜巖漿池子,照樣得化骨為氣!
這一幕看來令人心驚跳,風信道:“這要怎麼辦?!殿下,你那條白綾夠得著他嗎?”
謝憐已經手試了,收回若邪,拍掉它上的火焰,道:“不行!這個距離太遠了!若邪在半空中就著火了!”
慕的服上也燃起了許多細碎的小火焰,刀柄燒得滾燙,但他還是死死抓著,不敢撒手,也不敢往下看。
一撒手,下面就是烈焰炎池在等著他,還有無數亡靈|的號啕之聲幽幽回,仿佛在呼喚著上方懸空、垂死掙紮的人,快下去陪伴它們。
慕死死抓住刀柄,蒼白的額上滿頭大汗,見到遠三人,了,似乎想呼救。但是,他的格,很難把“救命”“救我”這種話喊出口。
再來,不管花城是否遊刃有餘,恐怕都不會救他,風信也很難說,剩下唯一有希願意救他、有能力救他、還可以影響其他兩個人的,就是謝憐了。
最終,他力往上一掙,額頭青筋微突,沖謝憐喊道:“殿下!”
謝憐正在飛速觀察四周,聞言他。慕憋了好一陣,憋足了一口氣,赤紅著臉喊道:“……相信我!殿下,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吧?你知道我不會真的害你們的吧?!”
“……”
他這樣滿懷希地問謝憐,仿佛抱住了最後一救命稻草的樣子,卻讓謝憐忽然想起了另一幅畫面。
在許多年前的一個暮||時分,他也是這樣滿懷希地問慕的——
“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吧?”
當時慕是怎麼回答他的?
這些事他幾百年都不曾去想,但慕這一句問,卻突然把它們從封塵已久的角落裡翻了出來。
一翻不可收拾,無數的畫面和聲音閃過,謝憐這才發現,原來這些記憶如此清晰,原來他從未忘記!
慕沒等來他的回答,在謝憐異常的沉默中,像是也慢慢想起了同一幕,臉漸漸變了。看來,他也明白方才那句話喊錯了,無意之中,提醒了不該在此刻提醒謝憐的事。
這時,花城在謝憐後淡聲道:“哥哥,在你做決定之前,我要提醒你幾件事。”
謝憐這才回過神來,道:“什麼?”
花城道:“第一,除非巖漿停流,否則,你去救他,必將冒著生命危險。”
可是,誰知道這些巖漿什麼時候才會停流?那刀柄已經被燒得發紅,慕的雙手握不了多久,怎麼可能撐到那時候?
謝憐默然。花城又道:“第二,如果慕已經投靠君吾,君吾一定有辦法把他從這裡挪走。但你,就會陷危險之中。而這種可能,非常大。你想想他這一路上來的舉。”
打暈風信、引他們進兵庫、拒絕承認打暈風信還反咬一口、在兵庫暴之後突然消失、時機恰好的巖漿倒灌、一路把他們引到這裡。
現在,他又是不是正故意引導著謝憐,走向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