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這番大論,眾人聽得如癡如醉,甚至有些悟高的如武松等,更是有如夢初醒之。
上則保國安邦庇護百姓,下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俯仰無愧天地,須知眾生有,這樣的話,這些自詡為好漢的人,從未聽人說過,但此刻聽在耳中,只覺熱沸騰。
是啊,如此而活,方不愧生為男兒,方配得上好漢二字。
宋江跪在地上,亦是魂魄搖,久久不起,還是花榮看不下眼,將他扶起。
曹一邊板著臉保持嚴肅氣氛,一邊暗自不由慚愧:方才這番話,若是那劉玄德說出,才理直氣壯。曹某雖然自詡英雄,但也曾造過滔天殺孽。唉,若不是轉生此世,看見史書上南北朝異族以我漢人為兩腳羊的慘狀,“同文同種”的族群之念,曹某又何嘗有之?
武松本來覺得自己兄長太不給宋公明面,但一來曹所言,字字句句都敲他心中,二來見曹氣勢沉凝,竟不由有些害怕,也不敢再多說,只低低對宋江道:“公明哥哥,我兄長所言不無道理,還哥哥細思。”便匆匆上馬整軍。
不過時,四十名谷漢子,五百名東平府兵,還有呂方、郭盛的一干小嘍啰,皆已列隊。只見無論谷同鄉還是兵,乃至那些嘍啰,都一個個著膛,面帶驕傲之,顯然深以在曹麾下而自豪。
只是先前所擒的俘虜還有數十個不知如何置,眾人都看向曹。
曹略一沉,別的不說,單說宋江是武松結拜兄長,自己便不能殺他,至不能當著武松面殺,不然豈不是迫自家兄弟?而且看宋江言談舉止,也不過是個草莽中的強人,放不到魏王眼底,今天這番事傳揚開去,武孟德和及時雨誰高誰低,也將再無爭議,因此干脆就做的敞亮點吧。
于是開口道:“都放了,任他們去。”
秦明和黃信對視一眼,兩個忽然上前,跪倒在曹馬下。秦明雙目兀自通紅,抱拳道:“武大哥,秦某思之再三,不愿落草,如今無可去,還請武大哥收留。”
花榮見了喝道:“秦兄弟,你若去了武兄之,我妹子卻怎麼辦?”
曹笑道:“未嫁從父,即嫁從夫,既然是明正娶之妻,自然該隨夫君而去。花將軍放心,秦明兄弟是經歷過事的男兒,對屋里人只有更為呵護。”
花榮怒視秦明,秦明卻無于衷,半晌,花榮嘆氣道:“作孽啊,罷了罷了,嫁隨嫁狗隨狗,總是你秦家的人了,我這妹子天純良,只愿你好好待。”
秦明抱拳,肅容答道:“花兄放心,小弟已死了一個渾家,自覺無地自容,對不住。令妹既然嫁了秦明,秦明無論如何也要護一周全,絕不會再讓人害。”
花榮面慘然,勉強點頭。
宋江如喪考妣般道:“秦兄弟,是我宋江對你不住,如今悔之晚矣。只是……你乃是帶罪之,若是吃兵捉了,不是耍子。”
曹這才開口道:“公明兄放心,武某雖只是個都頭,卻也有幾分擔待,若是護不住秦明,我和他同去梁山找你伙。”
宋江嚇了一跳,連忙道:“武兄既然有此言語,小弟也放心了。”
這時王矮虎臊眉搭眼走到宋江邊,低聲道:“兄長,燕順哥哥死了。”
宋江臉一變,流下淚來:“燕順兄弟,是我害了你啊。”慌忙忙找到了燕順尸,抱著大哭。
曹道:“唉,倒非有意殺他,落馬時不幸跌到了腦袋。不過那日青州城外殘害無辜,有他一個吧?也不算枉死。你這矮子,以后跟著公明兄好生學學做人,不許再害無辜百姓。”
王矮虎見曹居然罵他矮子,心中大怒,但他是個乖覺識相的,只低了頭不吭聲,暗自怒罵不已。
誰也沒料到的是,那清風山三當家,白面郎君鄭天壽躊躇了一會,居然走到曹面前一跪:“曹將軍如不嫌棄,我鄭天壽也甘愿追隨,那天打青州的沒有我,鄭某手中也很沾染人命。”
王矮虎見了大怒,罵道:“姓鄭的,好不要臉,你要投降別人麼?”
鄭天壽反相譏道:“姓鄭的本就是耍手藝討生活的銀匠,若非你們抓了我上山當頭領,老子打打銀子討房婆娘,生幾個小崽子樂樂活活過日子,不比當大王快活?”
曹笑道:“公明兄是我家二弟的義兄,我們兩家可不是外人。鄭兄弟有此意再好不過,既然你以前走江湖做買賣,曹某手中倒是有些生意,正好由鄭兄打理。”
鄭天壽聽了大喜。
當下眾人中道而別,秦明、黃信、鄭天壽追隨曹而去,走到前面,順便接上了花榮妹子。
宋江、花榮、王矮虎不愿與他們并行,在原地等對方走遠,三條影子落在地上,顯得極為落魄。
待曹走得遠了,王矮虎罵道:“我只恨那矮子無禮,既然大家言和,怎地把我們的馬都帶走了?”
清風寨這一次合寨投梁山泊,許多不愿去的小嘍啰都打發走了,剩下的都是干,基本上人人有馬,這在大宋綠林可是難得之極,不料曹離開時,除了宋江花榮騎來的馬,其他數十匹都老實不客氣當作戰利品帶走了,連王矮虎的坐騎也不例外。
宋江花榮是無爭競,王矮虎則是不敢作聲,眼睜睜看著曹滿載而歸。
花榮苦笑道:“不料‘武孟德’竟是這般奢遮人,怪不得短短時間,名聲傳得老大。依我之見,他非是江湖所能容下之人,我等以后,還是避著他些吧。”
宋江默默點頭,他自命英雄,就算見了晁蓋、柴進那等大佬,風范也絕不遜人,但在這武孟德面前,被訓得跟孫子也差不離,平時那些得意的手段,在人家面前渾沒半分屁用,一時也不由氣短。
只是曹和宋江,一個是“前人”,一個是“今人”,都不是后人的份,因此不知曹這一次算是掠了一把宋江的“氣運。”
本來清風山三位寨主,青州府三名戰將,對影山呂方郭盛,八個人都是要跟宋江上梁山,并且為他堅實班底的,如今死了個燕順,跑了鄭天壽、秦明、黃信、呂方、郭盛五人,只剩下個花榮和王矮虎給宋江。
其實曹對秦明黃信口中的神箭將軍是極為興趣,作為老行伍,他當然知道一個神手在戰場上有什麼樣的作用,只是眼見花榮對宋江忠心一片,也只得另作打算,反正花榮的妹子跟著他們一起,這條線總是連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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