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還沒定下來，不過我在家聽我母親提過，娘娘……就是我姨母似乎有意和與三殿下。”

　“你家已經出了位娘娘，若再出一位皇子妃，那當真是一門榮顯。”明舒道。

　“可不是嘛，外祖父和大舅也盼著這事能，但淑君那況，要真嫁進皇家，豈不是給家中招惹禍事？我瞧這婚事怕是不了。”

　“你外祖父外沒有別的適婚兒？”明舒又問。

　“長房嫡只有淑君一個，倒是還有個只比小一歲的妹妹，喚作良君，但良君是庶出的，不可能嫁皇家，除非能得舅母垂憐，記到舅母名下當嫡，或許還有些機會。”

　“那你這位良君妹妹同淑君娘子的關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放心吧，良君是個善良可的姑娘……”陶以謙生怕明舒不信，又道，“和你一樣討喜，你見著就知道了。和淑君的從小到大都好。淑君大變，家里的姊妹兄弟無人愿意接近，連親弟弟都不喜歡，只有良君還常去陪，同說話解悶。”

　明舒點了點頭，還想問些什麼，卻見陶以謙揚眉一笑，指著前頭道：“咱們到了。看，良君出來接你了。”

　明舒便將頭探出車窗，果然瞧見有個黃小娘子站在側門的石階上正翹首以盼。

　很快馬車就停在側門前，明舒踩著小杌子下來，迎面就撞上張明笑臉。

　“明舒何能，竟勞煩三娘子來此相接。”明舒邊說邊要行禮，可還沒等曲膝，就被殷良君扶住。殷良君在家行三，明舒喚排行。

　“姐姐莫如此見外，我聽母親說給大姐找了位伴讀娘子，心里正高興又多位姐妹呢，又聽五哥提起姐姐在路上智擒山匪救他們一命的事跡，心里仰慕得很。知道今天五哥去接姐姐，我等不及想見，這才出來等呢。”殷良君一邊說笑，一邊上前親親熱熱挽明舒的手。

　明舒由挽著，只偏頭看陶以謙，陶以謙訕訕笑著小聲道：“就說了你的事，沒提你阿兄，放心吧。”

　明舒這才收回目，道：“三娘子過獎，當日不過勢所迫，不值一提。”

　“那也得姐姐足夠聰明才能化險為夷，像我這樣笨手笨腳的可就不了，只會拖累五哥。”說著吐吐舌。

　陶以謙見了便往腦上一敲，道：“說什麼傻話，你要是在，五哥拼了命也得護住你。”

　殷良君便又是一笑。生得本好，削尖的下，水汪汪的眼，段纖細有羸弱之態，笑的時候很甜，不笑的時候自有楚楚人之態，最是惹人保護。

　“明舒姐姐，走吧，我帶你去見見家里姊妹，們可都在學堂等著呢。”殷良君興沖沖拉著明舒就往學堂去。

　明舒卻停步，微笑道：“三娘子，太太命我給淑君娘子做伴讀，我理當先拜會淑君娘子，再與同去學堂。”

　殷良君一怔，那邊陶以謙卻道：“說得正是，我帶你先去見淑君吧。”

　“要不我帶明舒姐姐去吧。”殷良君又自告勇道。

　“也好，你們姑娘家好說話，我就不攙和了。明舒，你將行李給我，我讓人先送到你屋里。良君妹妹，幫我照顧明舒。”陶以謙一想都是孩子，他也不便摻和，索接過明舒的行李。

　“放心吧。”殷良君拍拍。

　那邊陶以謙又朝明舒代道：“如果遇到什麼難事只管找我，自己小心些。”

　明舒謝過陶以謙后，與殷良君告辭離去。

　————

　殷淑君是家中嫡長，獨居一座繡樓，名為“攬翠閣”，樓外又有小院環抱，風景獨，別提多舒坦，由此也足見家中親人對的疼寵，就不知為何好端端地轉了子。

　明舒跟著殷良君一路走來，路上遇見不殷家下人，每個人見了殷良君都堆笑見禮。殷良君皆笑臉相對，一一出所有人的名字。明舒從旁看著，想這殷良君在下人之中人緣倒是極好。

　殷良君給每個人都介紹了明舒份，那些人一聽明舒是來給殷淑君當伴讀時，均出復雜神，明舒故作不解，問殷良君：“們為何那般看著我？”

　殷良君似乎正等來問，回答時卻言又止，片刻方道：“家姐子有些嚴厲，們怕。”語畢咬咬又湊到耳畔小聲道，“明舒姐姐，在家姐邊服侍，你多擔待些，若在那里遇著什麼難，可以同我說。”

　明舒挑挑眉，詫異道：“你姐姐這麼……”

　“噓，到了。”殷良君做個噤聲作，仿佛很怕驚擾到園里住的人。

　不是說這姐妹二人不錯？看起來不太像呀。

　園子的門閉，殷良君前去敲門，明舒的眉在轉后微微一蹙。

　故弄玄虛！

　————

　明舒與殷良君并沒在繡樓里見著殷淑君，據下人們說，殷淑君今日一早就去了家學學堂。

　“真是稀奇，今日姐姐竟主去了學堂？”殷良君又帶明舒往學堂去，里嘀咕道。

　“平日不去學堂嗎？”明舒邊走邊問。

　“去的，只是通常……不太準時，也常逃課，學里的先生與教習睜只眼閉只眼，也沒人敢招惹……”殷良君又道。

　“令姐這般……”

　“就是有些任，也沒別的。”殷良君忙又替殷淑君說起話來，但這辯解說得蒼白，毫無說服力。

　明舒仍只笑笑，不作回應。

　一時間二人走到學堂，便都閉口不提殷淑君。

　————

　殷家家學在潤文館，館分東西兩，東邊給族中男丁，右邊給了家中兒，兩邊以長廊相連接，中間是方形蓮池，養了幾只錦鯉，環境雅致清幽。

　潤文東館眼下已經開始晨誦，讀書聲朗朗傳來，西館這頭卻還沒開始上課。

　明舒踏進西館，館中已經坐了不豆蔻年華的娘子，除了殷家長房以外，應該還有偏房與旁枝家的姑娘，一眼掃過約有七、八人，幾乎將整個學堂坐滿，唯獨有一還顯得空。

　學堂的桌椅，橫三豎四，左手邊的第一位上坐著個穿紅裳的，后與右的座位卻都空著，與其他位置上坐得滿滿當當的人形鮮明對比。

　姑娘既多，教習又沒到，本該是熱鬧非常的早上，今日卻無人說話，學堂顯得格外安靜，眾人都將目拋向新來的明舒上。學堂外的抱廈早有不丫鬟媽媽隨侍在，其中一位見了明舒，忙上前來。

　“這是母親邊的蕓姑姑。”殷良君低聲向明舒道。

　“我們大娘子已經到學堂了，陸娘子來晚了。”蕓姑姑生得嚴厲，開口也嚴厲。

　“蕓姑姑，是我……我以為大姐還在屋里，所以帶著明舒去找了，不怪明舒。”殷良君比明舒更快開口，將罪責往自己上一攬。

　蕓姑姑聞言面稍霽，只道：“三娘子回位子上坐著罷。”一邊又帶著明舒往前走，走到那位紅娘子邊方停步。

　“娘子，這位就是太太給你尋的伴讀陸明舒娘子。”蕓姑姑介紹起來，“明舒，這位就是我們淑君娘子，日后你就與作伴吧。”

　明舒著眼前這個縱然所有人都在轉打量之際卻依舊坐得直的小娘子微微一笑，行了個萬福禮，道：“明舒見過淑君娘子。”

　殷淑君此時方轉過頭來——這一轉頭，倒明舒心里一驚。

　這驚是驚艷。

　以為淑君與良君兩姐妹應該差不多，卻不想這殷淑君生得十分貌，又比楚楚可憐的殷良君強出幾個頭去。一雙眸兩彎柳葉眉，瓊鼻櫻最是明艷人，這殷淑君長得連同為人的明舒見了都要嘆聲，就是稍顯蒼白，明艷又夾著幾分凌厲，看上去不好相予。

　“哼。”殷淑君鼻中微哼，挑眼蔑視明舒，并沒給蕓姑姑面子，只冷道，“又來個監視我的？這回換外頭的人？”

　蕓姑姑被說得尷尬，但到底悉殷淑君的脾氣，也沒多說，只指著淑君后的位置道：“今后你就坐在這里吧。教習來了，準備上課。”

　明舒依言坐到自己位置上，只是屁剛挨著凳子，就聽邊傳來幾聲低低的氣，不明所以地去，只見旁邊數雙眼睛原驚恐地盯著自己，可在轉頭之際卻又通通撇開頭去，不與對視。

　前頭的殷淑君仍直坐著，仿佛一尊石像。

　“各位娘子，今日照例先上《則》，請大家將書取出先誦讀三遍。”教習出來，是位年過四旬的先生。

　翻書的“沙沙”聲響起，明舒看了看自己的桌面，桌上無書，倒是桌肚里塞了幾本，約可則封面上的《則》二字，便手進去掏。

　本已整齊開口的朗誦聲中，突然變得散，其中夾雜著幾聲約的低呼。

　明舒的手已經進桌肚，人忽然定格不。

　前面坐的殷淑君沉冷如冰地臉上出一抹惡意的笑來，裝模作樣地朗誦起來，眼珠卻往后瞥，正等著好戲開場。

　可是等了一頁誦過，又一頁誦過，突然間，后傳來明舒響亮的誦讀聲。

　殷淑君的笑容一沉，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只見明舒雙手已然輕擱桌面，掌中攥著翻起的書正在朗誦，聲音又脆又亮，見來，甚至回了一個友好的笑。

　這不可能！

　殷淑君看看桌面，又看看地上，什麼也沒瞧見。

　在明舒的笑眸之下，殷淑君恨恨轉回頭去，胡翻著手里《則》，也不再誦讀。教習見這般舉不免蹙眉，正要說兩句，忽然之間堂上一聲驚差點刺破眾人耳朵。

　“啊——”

　坐在殷淑君右后方、明舒右手邊的姑娘花容失地跳起來，抖地指著殷淑君的后背，磕磕絆絆道：“蜘……蜘蜘蜘蛛！”

　眾人隨其去，驚聲四起，整堂大。

　只見一只掌大的蜘蛛趴在殷淑君披在后背的頭發上，正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去。

　一眾娘哪里見過這般畫面，好些差點嚇暈過去，就連教習也嚇呆，殷淑君見眾人只盯自己后背，跟著回首了眼。這一，簡直魂飛魄散，兩眼發懵！

　不知何時，人藏在明舒桌肚里的那只蜘蛛，竟然爬到自己上來。

　“啊——”得更加響亮，但人卻不敢，生怕一蜘蛛就竄進襟，“快快……快……”

　學堂一團，所有娘子俱都到角落不敢靠近殷淑君，也無一人敢上前解救，任由殷淑君獨自害怕，那張明艷人的臉愈發蒼白得厲害。

　“我我……我去喊人。”教習也不敢那蜘蛛，只連聲喚人。

　殷淑君斜眼去，那蜘蛛已經快要爬到肩膀上，正朝自己臉上來，八只細長蛛足近在咫尺，想暈又暈不過去，當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不妨一只素白纖手來，輕而易舉住蜘蛛的腳，把那掌大的蜘蛛從頭發上了下來。

　“沒事，別怕。”說話的是明舒。

　不知幾時已經走到殷淑君后，出手將蜘蛛捻下，那蜘蛛兩只長腳被住，余下的六只腳都向起，不住彈，依舊十分嚇人。

　“沒毒，也不咬人。你看，它乖的。”明舒著蜘蛛往殷淑君眼前一送。

　殷淑君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起往后去，里只道：“滾！拿走！快拿走！”

　教習也道：“快丟了吧。”

　明舒“哦”了聲，仿佛有些舍不得般將蜘蛛朝窗外一丟。蜘蛛沒草叢就消失不見，堂上眾人這才松口氣，傳出幾聲吁聲。

　“明舒姐姐好厲害啊！”殷良君第一個反應過來，鼓掌道。

　其娘子跟著回神，一個個都拿仰慕的目崇拜地著明舒，明舒拱拱手：“過獎過獎。”

　那邊殷淑君回過味來，沖到明舒面前，橫眉怒斥：“是你！”——就是搗的鬼！否則那只蜘蛛是怎麼爬到自己背上的？

　明舒仍是笑著，手按住殷淑君的肩，把按回座位上，語帶寵溺道：“淑君娘子，該上課了，別鬧。”而后又向教習道，“先生，繼續上課吧。”

　教習愣了愣，忙道：“大家別吵了，繼續上課。”

　各人歸座，明舒也跟著回到位置上，殷淑君轉頭惡狠狠瞪，明舒只回以笑臉。

　外頭聞聲趕來卻目睹全程的蕓姑姑暗暗揮退本要上前捉蜘蛛的小廝，心中只道，阿彌陀佛，也許這陸明舒真能治住他們家這位大姑娘。

　朗誦聲又起，明舒雙手卻都放到桌下，以左手重重按住不斷抖的右手。

　那麼大只的蜘蛛啊，嚇得心臟都快停了！

　但有什麼辦法，這第一個照面，不能輸。

　為了銀子，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