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清早, 盛槿書心里掛著事,天沒亮便醒了,孟晚霽正在邊睡得香沉。
借著些微的暗描摹孟晚霽的眉眼, 坐起子,拿過床頭的手機, 打開市醫院的公眾號, 預約了醫院收假放號后能約到的最近的一個號。
靜靜地怔坐一會兒, 吐出一口氣, 俯很輕地親了一下孟晚霽的臉頰, 下床給孟晚霽準備這幾天來久違的早餐。
七點多,孟晚霽被規律的生鐘喚醒, 盛槿書已經不在邊。臥室的門里傳來可麗餅香甜的氣息,孟晚霽著子坐起,笑意浮上角。
裹著盛槿書的睡袍,從柜里挑了一套盛槿書相對端莊的服,簡單沖澡洗漱,出臥室尋盛槿書。
盛槿書面對著落地窗外的朝站著,像住宿舍后的第一個清晨。也是這樣站著。
只是那時候在出神,今天, 好像在敲手機。
孟晚霽放輕腳步走近, 發現在編輯微博。
微博上附了一張明顯是剛拍的晨曦圖,分了一首詩。
魯達基的《來找我》。
來找我——
誰?
。
在何時?
天初亮, 害怕
怕什麼?
氣憤。
誰氣?
父親。
老實說!
我吻了兩次
在哪里?
在潤的上
上?
不是。
那麼在哪里?
紅玉髓。
如何?
妙。
打下“妙”兩個字后的句號, 角勾起嫵的笑。
孟晚霽:“……”
不知道該夸文學素養好還是該罵流氓。
紅了臉, 低頭咬肩膀。
盛槿書猝不及防, 裝痛輕嘶, 明知故問:“怎麼了?干嘛咬我。”
孟晚霽不說話, 長手奪手機,盛槿書低笑出聲,逗:“我們中文系的大才欣賞不了詩歌嗎?嗯?”
不給,兩人鬧了好一會兒才停下,筋疲力竭地躺倒在沙發上。
盛槿書抱著,哄:“太開心了,所以想記錄一下。”
選的是僅自己可見。
微博里有太多僅自己可見的消息,開心的好,從遇見孟晚霽開始才有。
孟晚霽心了,到底沒舍得強要刪除了。
*
兩人一起吃過早飯,八點半,盛槿書送孟晚霽回孟家。
一路的風景從陌生轉向悉,孟晚霽像從桃花源回到現實。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逃避永遠不能解決問題,孟晚霽心底清楚。
在孟家大門前下車,尋常地與盛槿書道別:“開學見。”
初九開學,初八們就都要回寧外報道。
盛槿書跟著下車,站在車門邊:“開學見。”
門口的保安已經收假回來值班了,天化日下,們不好做什麼。兩人相對而立,有幾秒鐘都沒說話。
“我把誰氣那幾句刪掉了。”盛槿書突然開口。
孟晚霽微愣,隨即心頭一松,忍不住漾出了些笑。
“到了給我發消息。”手克制地幫理本就平整的領。
盛槿書應:“嗯。”
孟晚霽沒再引人注目地逗留,轉進門。
后盛槿書一直沒。孟晚霽沒有聽見車輛啟的聲音,知道盛槿書在看。
走在通往孟家大宅的路上,走在盛槿書留的目里,像走在一條布滿荊棘卻心向往之的大道上。
在心底反復預演進門后遇見李元淑要打的招呼,面對孟士培時要做的解釋,可進門后,孟家卻是安靜的。
第一個遇上的人是池葉。
池葉仿佛是在等什麼人,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換電視臺,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抬起頭,一眼就撞上孟晚霽的視線。
這還是除夕夜那一頓不歡而散的晚飯后兩人第一次面。
“新年好。”孟晚霽客氣地打招呼。
池葉打量著,不冷不熱地點了下頭。
“爸媽和初呢?”孟晚霽關心。
“媽和初出門了,爸在樓上書房。”池葉盯著,眉頭微蹙,像想說什麼:“你……”
話剛出口,孟士培的聲音忽然出現:“小霽回來了?”
他站在樓道的書房門口,沒有走近,語氣平和。
孟晚霽心有愧,嚨不自覺地發:“是,爸爸,我回來了。”
“上來。”
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孟晚霽卻聽得腳步發沉。
微蜷指頭,應:“好。”
“那我先上去了。”對著池葉頷首。
池葉像是言又止,半晌,隨意地“嗯”了聲。
孟晚霽沒多想,提起腳步上樓。
書房里,孟士培戴著老花鏡在往常的位置上泡茶閱覽新聞,看見孟晚霽進門,他把平板放下,眼鏡摘下,閑話家常般問:“看起來這幾天過得還不錯?”
孟晚霽在他對面坐下,極力自然:“還可以。”
“吃飯了?”
“嗯,吃過了。”
孟士培給推熱茶,“去哪兒了?”
孟晚霽半真半假:“去了一趟承州鷺山。”
“一個人?”
孟晚霽心提起,著茶杯謹慎應:“和朋友一起。”
孟士培臉淡淡的,不置可否,只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沉默片刻,突然切正題:“你說要思考一些事,思考得怎麼樣了?”
他問得平淡,仿佛不過在問今天天氣怎樣,孟晚霽的心跳卻在一瞬間倉皇。
明明已經在心里打過千百遍的腹稿了,可此刻真的要說口卻還是艱。不自覺地屏息,指甲扎進掌心才強迫著自己抬起頭直面孟士培,張口說:“爸爸……我考慮好了。”
孟士培眼神很肅地與對視。
孟晚霽咬,說出口:“爸爸,我……我想辭職。教完這下半個學年,我想離開寧外,不想從事教師這個行業了。“
孟士培有好幾秒沒說話。孟晚霽從他臉上讀出了沉重和失,頭漸漸垂下。
孟士培開口:“是因為池葉和你媽嗎?”
孟晚霽啞聲:“不是。是因為我自己。”
“爸爸……其實我不喜歡當老師,我的格也不適合當老師。我沒有那麼有耐心,也沒有那麼擅長理學生和家長的問題。”
“這是你之前就這麼想的,還是現在才這麼想的。”
孟晚霽知道什麼樣的答案能讓他更好一點,可謊話說一百遍也不會真,也不忍心再給他虛假的期:“是很早之前就這麼想的。”
孟士培很沉地問:“這才是你的真心話是嗎?”
孟晚霽頭發哽,應不出聲。
孟士培自嘲地嘆氣。他說:“小霽啊,你最近經常讓爸爸覺得,爸爸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不重的一句話,卻讓孟晚霽的淚一瞬間滾了出來。
哽著聲說:“對不起……爸爸。”
孟士培在長大后,幾乎沒有再見過這樣失態。他被帶得心酸。平日在外多大的生意他都能殺伐果決,可對著的離經叛道,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說:“小霽,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在襁褓里,瘦瘦小小的一團。我幾次抱著你出醫院,看著你小小一團卻幾經折磨,在心里祈盼,我不需要你多聰明能干,大富大貴,只要你能平安順遂,健康快樂地長大就好了。”
“你越長大越沉穩,不爭也不搶,我以為你是子如此。我想孩子四平八穩也沒事,我孟士培的兒總不會缺一口飯吃。所以我為你籌謀未來,為你著急婚姻,可最后其實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都只是我強加給你的,是嗎?”
孟晚霽呼吸間全是鼻音,祈求:“不是的,爸爸,你不要這樣說。”
這無異于誅心。
是自己怯弱,怕失去,貪心太多太多不該屬于自己的。
孟士培苦笑:“到現在了,我們父之間還不能坦誠地說話嗎?”
“我把你當親兒,你有把我當親爸爸嗎?”
像捅破最后一層窗紗,彼此間心偽裝多年的溫一瞬間不復存在。
孟晚霽發不出聲,肩膀在,慚愧幾乎要垮的腰。
跪下說:“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孟士培眼圈一下子也紅了。他說:“你起來。”
“你不把我當親爸爸,我也有責任,是我做的不夠。”他知道李元淑的偏心,可他卻無能無力。怕刺激妻子神,他只能自己加倍地對好。可缺失的,到底是無法彌補。
他有時候也會在想,如果他沒有把孟晚霽抱回來,去了別人家,會不會過得更好。
他也不明白,如今,這遲到的選擇,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遲到的叛逆,到底是不是對的,是不是真的想要的?
孟晚霽說:“沒有,爸爸,真的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
孟士培起拉,問:“真的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嗎?”
他看著,像要看穿的靈魂:“不管是職業,還是人?”
震耳發聵。
孟晚霽驚愕。
爸爸是知道什麼了嗎?
遲疑地看著孟士培,孟士培沒有把話挑明,孟晚霽卻看明白答案了。
著腕間盛槿書服長出來的袖口,應不出那一句妥協。
不知道這一句拒絕說出口會失去什麼,可噙著淚,還是搖頭。
孟士培松手了。
孟晚霽音,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孟士培深深地看著,半晌,說:“我是很失,很不理解。但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孟晚霽。”他罕有地全名:“這次,是你自己選的。”
“你應該知道自己選了什麼。”
他不能太厚此薄彼,也沒辦法一手遮天。孟晚霽放棄寧外,寧外就不可能無限期地為空著;選擇同人,孟家企業那邊他就沒辦法不顧非議地推上去。
“我要你對得起你自己。”
孟晚霽淚滴落在地上。頭低著,腰卻是直的:“我會的。”
盼著能和盛槿書一生一世。
可不論和盛槿書能不能真的走到最后,都不后悔。
至,此刻的孟晚霽是完整的孟晚霽了。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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