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蘇惜卿睡意朦朧的桃花眼兒瞬間變得亮晶晶的, 漂亮極了。

　推開窗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陸珩微微愣了下，將盛得滿滿當當的食盒塞進懷中。

　他明知故問：“在等我？”

　蘇惜卿抿著笑著, 沒有回他, 只是看著食盒問道：【這是什麼？】

　“好吃的。”

　蘇惜卿將食盒抱到桌上放好, 打開一瞧, 里頭不止有澤棗紅亮的山楂糕, 還有澤淺黃，清涼爽口的豌豆黃兒, 及晶瑩剔, 彌漫著桂花甜香的水晶桂花糕。

　都是吃的。

　蘇惜卿，還沒吃, 就覺得心里甜滋滋的。

　“快睡了，別吃太多。”

　蘇惜卿剛想回頭找陸珩說話, 就發現這人不知何時翻進屋。

　嚇了一跳，連忙比個了噤聲的作：【噓！珩哥哥小聲點！】

　沒有生氣, 也沒有趕他出去, 還怕他被人發現。

　陸珩失笑落座, 一把將人抱到自己懷中。

　【珩哥哥傷了, 怎麼能抱我。】

　蘇惜卿抬手推推他, 一雙腳沾不到地, 全重量都在他結實的大上。

　“沒事，都是皮傷，你別聽陸畫胡說。”

　不知道是糕點太香，還是小姑娘字句不離他的意太濃，陸珩覺心被扔進罐一樣，甜得都要化了。

　他手將琉璃盤子取了出來, 拿起筷子夾了塊桂花糕，喂進小里。

　一塊，兩塊，蘇惜卿里一下都是甜香的味道。

　陸珩怕吃得了，添了杯茶給，漫不經心地問：“聽陸畫說，府里來了客人，義勇侯還讓他在侯府里住下。”

　【？】

　【珩哥哥來找我居然不是說提親的事，而是問江先生？】

　陸珩目微微一黯。

　江先生。

　他磨磨牙，腦海中突然掠過一抹極不確定的想法。

　陸珩不知為何想到了江宴。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治好表妹啞疾一事，前世他雙殘疾之后，新帝也就是當今的太子，為報他當年的救命之恩，曾問他有沒有什麼心愿。

　他說，他想治好蘇惜卿的嗓子。

　新帝為此廣皇榜，遍尋天下名醫為診治。

　后來的確找到了人，但那人醫雖然了得，擅長的卻是施針之，要醫治好蘇惜卿的啞疾需要為施針。

　當時他殘容毀，心態幾乎扭曲到可怕，鷙得連一粒沙都容不下，自然不可能同意蘇惜卿與別人如此親接。

　但那也是陸珩最后悔的一件事。

　想起前世種種之后，陸珩立刻派人下江南尋江宴，只是江南路途遙遠，他派下去的人如今還未尋到人。

　蘇惜卿對背著陸珩，點點頭，沒發現年的眼底一閃而逝的酸意與痛楚。

　搶過他手里的筷子，也喂他吃了塊豌豆黃，淋著的豌豆黃香甜糯，口即化，蘇惜卿看著饞，自己也吃了一塊。

　沾了的，心中嘟囔：【珩哥哥怎麼不提下聘的事，陸畫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蘇惜卿心里惦記著，又不好意思問，只不住地用眼角余瞄陸珩。

　還記得前世陸珩跟別人定了兩次親，雖然都無疾而終，卻讓酸得要命。

　后來嫁進國公府，也是陸珩的繼弟陸可楓騎著馬，代替雙殘疾的陸珩迎娶。

　沒人看好與陸珩的親事。

　是以蘇惜卿得知鎮國公點頭同意時，只覺得自己幸福得像在做夢。

　真的所有事都跟前世不一樣了。

　陸珩聽見小姑娘的心音，思緒一下被拉回來。

　他沒想到蘇惜卿這麼在意提親這件事。

　見緒忽然低落，陸珩側過頭在耳親了親。

　半晌又忍不住住的下顎，輕輕扳過的臉，溫的吻過的角，聲音含糊不清，纏綿又溫：“我已經取得父親同意，很快就會上門提親。”

　蘇惜卿聽得整個人都綿了，開心又害的捂住臉，往后倒去。

　賴在他懷里，將因為過度興而止不住笑意的小臉埋進他懷中，像只開心的小貓一樣，在他上，不安分地蹭來蹭去。

　兩人挨的幾乎嚴合。

　陸珩眼神一暗，眸幽深，忍克制。

　他微微俯，手探過的膝窩，直接將人抱到榻上。

　給了鞋，又幫蓋好錦被，像是在照顧最心、最珍惜的寶貝一樣。

　蘇惜卿迷迷瞪瞪的看著他，下意識拉住他的襟，陸珩順從的低下頭，俊臉幾不可察的染上一緋紅：“怎麼了？”

　【珩哥哥要回去了？】

　【這麼快？珩哥哥就不想再跟我多說些話嗎？】

　蘇惜卿臉上的表有些委屈，那不舍的小眼神和甜的心音看得陸珩眸更深，他沒忍住，又低頭親了親。

　兩人淺嘗輒止的親昵了一會兒，才又悄無聲息地分開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吃完桂花糕的關系，蘇惜卿這個吻比之前幾次都還要甜。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像在看最珍貴的東西，心里甜滋滋的想著：【珩哥哥今天好甜。】

　“……”

　陸珩眼底緒濃重，心臟跳得很厲害，良久，他默默別開眼，低聲道：“以后別這麼看我。”

　蘇惜卿下意識了下|漉|漉的：【為什麼啊？】

　陸珩手蓋住的眼，輕吻了吻的臉：“親之后才能這樣看我。”

　他著嗓音，又沉又啞。

　“到時，我日日夜夜都陪著你。”

　蘇惜卿不是懵懂的小姑娘，臉瞬間就紅了。

　卷翹的睫撲閃起來，撓過陸珩掌心，勾起心底深某種不可言喻的緒。

　雙頰酡紅和綿|撒的聲調，幾乎與昨晚的夢如出一轍，被勾起的東西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陸珩結輕滾了滾，轉就走。

　再待下去會出事。

　有些事得等到明正娶，拜堂親之后才能做。

　蘇惜卿看著年練的翻出窗外，再帶上窗子，呆坐在床榻上半晌，才捂著臉倒下去，在上頭翻來覆去的打滾。

　翌日。

　蘇惜卿用完午膳不久，終于得知那位江先生的份。

　江宴出生醫學世家，他的祖父與父親年皆是江南一代名醫，江宴自鉆研醫書，承襲祖父與父親醫，青出于藍勝于藍，年紀輕輕就醫了得，名氣極響，找他看病的人幾乎踏破門坎，找麻煩的人自然也不。

　蘇以恒因緣際會救下江宴，又經過一番磨泡，百般懇求他上京幫突患啞疾的妹妹看病，井答應他，只要不傷天害理，愿意無條件幫他做一件事，才終于將人帶回京城。

　昨日，義勇侯聽聞小兒子夸下海口，那江宴竟也敢應，不懷疑小兒子是不是人蒙騙。

　這位江先生氣質非凡，不像醫湛的大夫，更像江南百年大族里的世家公子。

　江宴看著冷，不好親近，察覺到義勇侯質疑的目卻無半分不悅之，表淡淡，慢條斯理道：“聽聞蘇姑娘當初是從火場死里逃生，方患上啞疾，先祖父曾功治好過一名與況相似的啞癥患者。”

　義勇侯聞言，目不由一亮，語氣略微激的追問：“江先生此言為真？囡囡的嗓子真能恢復？”

　“是真的。”蘇以恒代他答道。

　他也是知曉此事，才會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帶回來。

　蘇宸神略微一變，問道：“敢問先生有幾把握能醫治好家妹的啞疾？”

　江宴微微頷首：“八。”

　蘇宸微微笑了起來。

　義勇侯面亦是一喜，追問道：“那請問先生何時可開始醫治？”

　“隨時，只是……”江宴垂眸片刻，方又道：“只是此啞疾醫治之法不止得服藥，還需每日按時施針，雙管齊下調理子，方能痊愈。”

　義勇侯面糾結：“居然還得每日施針？疼嗎？需要多長的時間？”

　“快則數日，慢則數月。”

　義勇侯心中大喜，可蘇惜卿到底是待字閨秀的，若得每日施針，免不了要與江宴共一室。

　這件事他還得問過囡囡才行。

　能治好嗓子這件事，終究不是小事，義勇侯猶豫了一個早上，最終還是在午膳過后，將蘇惜卿到書房，將昨日江宴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訴。

　蘇惜卿起初得知二哥的朋友能醫好的嗓子，臉上全是掩不住的興及喜悅，聽見義勇侯說醫治的代價是必需每日施針，面上笑容登時凝住。

　扁了扁，表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寫道：“疼嗎？”

　義勇侯笑容無奈：“江先生醫高明，想來應該不會太疼。”

　蘇惜卿心底還是有些猶豫。

　施針避免不了相，蘇惜卿井不想陌生男子自己，更擔心陸珩知道之后會介意，也擔心陸老太太又會拿這個理由為難。

　蘇惜卿提筆寫道：“爹爹讓兒考慮幾日。”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義勇侯急了，“你不是一直想治好嗓子的嗎？當初就連太醫院們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江先生卻說他有八把握能治好你，這麼好的機會，還要考慮什麼？”

　蘇惜卿提筆寫道：“珩哥哥已經取得國公爺同意，很快就會來提親，兒不想在國公府下聘前有任何意外。”

　“他要來提親？”義勇侯看到兒那些不知害臊的直話言詞，頭痛得不得了，“你可知昨日我們前腳剛走，陸老太太后腳就去了何府？”

　“陸老太太明顯更鐘意何家千金當孫媳婦，就算鎮國公答應讓他娶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之后嫁進國公府的日子又是如何？”

　沒想到蘇惜卿卻笑著寫道：“兒自然知道不婆母喜的日子有多難熬，但兒相信珩哥哥必不會讓我那等委屈。”

　“……”是相信有個屁用！

　義勇侯氣得口而出：“男人的甜言語與承諾，是世上最不可信的東西！”

　蘇惜卿抿了抿，又寫：“珩哥哥不一樣。”

　“就算爹爹所言為真，只要能待在他邊，做什麼我都愿意。”

　“兒只想與珩哥哥結為連理，共度終。”

　“況且，爹爹不是說江先生能治好我的啞疾嗎？只要我啞疾好了，老太太定然會對我改變態度。”

　“你……”

　義勇侯痛心疾首，只嘆亡妻早逝，兒不知親之后的相之道，也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如今鎮國公父子不顧陸老太太反對，鐵了心要上門提親，老太太被扎了心，威嚴然無存，就算將來蘇惜卿嗓子好了，老太太卻不一定吞得下這口氣。

　-

　兩日后，鎮國公府。

　老承恩伯壽宴那日相看時，何老太太對陸珩十分滿意，話里話外都是稱贊，前兩日，陸老太太親自登門拜訪，就是想將親事盡早定下來，哪知何老太太巧出門禮佛。

　陸老太太原想今日再去一趟何府，沒想到何家一早就讓人遞了信過來。

　此時林氏正在讀信。

　“怎麼就突然作罷了？”陸老太太原本悠哉的喝著茶，聽清楚信里都寫了什麼，憤然而起，將手中茶杯“砰”地一聲摔在地上，打了個碎。

　一把搶過林氏手里的信。

　陸老太太原以為這門親事十拿九穩，沒想到何老太太突然改變態度，說何家還想多留何玥婷一段時日，婚事作罷。

　林氏微微一嘆：“那日珩哥兒當眾說他要娶卿丫頭的事，早就傳得風風雨雨，外頭不知多人羨慕卿丫頭，何家知道珩哥兒已有意中人，自是舍不得孫嫁進來苦。”

　陸珩混世魔王的名號兒時便響徹京城，只是這幾年他都不在京中，眾人也就忘了他以前的所做所為有多令人頭疼，想著他回京這兩個月都沒鬧出什麼事，應當已經痛改前非，十分穩重，哪想到老承恩伯壽宴上立刻鬧了出大的。

　“既然何家的婚事沒了，國公爺也心意已決，今日已經讓人看好日子，過幾日便要上義勇侯府提親，您不如就全珩哥兒和卿丫頭。”林氏趁機勸道。

　陸老太太臉鐵青，仍是那句話：“一個啞如何當國公府主母？”

　今日是七巧節，陸畫與蘇惜卿約好了晚上一塊去街，特地盛妝打扮，準備出門，經過堂屋時聽見老太太的話，腳步一頓。

　“姑娘？”邊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喊了聲。

　陸畫站在堂屋外聽了半晌，方將心里那悶氣按回去，在丫鬟的簇擁下出了門。

　來到義勇侯府時，楚寧也在。

　楚寧與蘇惜卿自|好，以往七巧節兩人都是一塊過的，一大早就過來義勇侯府。

　陸畫被冬葵領進寶月軒時，楚寧正在詢問蘇惜卿江宴的事。

　“那位江先生真能治好你的啞疾？”

　“楚姑娘剛才所言何意？”陸畫提著擺急忙而。

　蘇惜卿眨了眨眼睛，見到比平日里還要俏可人的陸畫，笑著朝招了招手。

　“陸大姑娘怎麼來了？”楚寧柳眉輕挑，有些不明白陸畫怎麼就突然跟好友變得親近。

　阿卿不是從小就和陸畫不對付？

　陸畫跟鎮國公父子一樣，都是吃不吃，聽見楚寧略微怪氣的語調，置若罔聞，甚至臉上浮起一冷意，下頜微揚、神傲慢。

　待來到蘇惜卿旁，陸畫臉才放下來：“真有人能治好表妹啞疾？”

　楚寧瞬間就被陸畫倨傲不可一世的態度激怒。

　這陸家兄妹到底有什麼病？陸珩次次將當空氣便罷，居然連陸畫也對視而不見。

　難不陸家的家訓是用下看人嗎！

　眼見楚寧就要開口懟人，蘇惜卿連忙按住的手，笑容無奈的搖搖頭，楚寧這才不甘不愿地撇撇。

　沒想到剛安好楚寧，就聽見陸畫不滿的嘟囔聲：“表妹我問你話呢，你看做什麼？”

　“你問阿卿，就一定要回你？”楚寧沖陸畫笑了笑，挑釁意味十足。

　“你說什麼！”

　蘇惜卿頭疼極了，不明白這兩人怎麼每次見面都能吵，突然想起來，之前在畫舫上也是因為楚寧與陸畫起了沖突，蘇明語才會有機可趁。

　看著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斗著，蘇惜卿再次深深到無法說話的痛苦及難。

　雖然珩哥哥可能會生氣，但是……蘇惜卿眸黯然的白皙脖頸，若是那位江先生真能治好的嗓子，還是想試一試。

　陸畫與楚寧大概是發現到蘇惜卿的失落，兩人斗沒一會兒便訕訕的閉了。

　大齊男之防井不大，七巧節可說熱鬧非常，傍晚出門，大街堵得比白天時還嚴重。

　蘇惜卿鮮看到這種熱鬧陣仗，不由挑起車窗上的布簾，向外張，好奇地打量街上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