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薛恕想起了那件碎布一樣的中, 若是殿下看見了，必定會生他的氣。

　他抿了抿，試圖打消殷承玉的念頭：“那中臣穿過了。”

　殿下喜潔, 他穿過的, 當不會再要。

　誰知殷承玉卻挑眉道：“你穿過怎麼了？”他眸流轉，曖昧橫生：“你穿過了……孤就不能穿了麼？”說到最后一句話時，殷承玉的聲音得極輕，勾著笑的幾乎快要在薛恕耳朵上。

　吞吐的熱息在敏的耳窩流轉, 薛恕猛然抬眸與他對視——

　殷承玉勾著笑容看他, 仿佛方才的話再正當不過。

　薛恕想到那破碎的中穿在他上的模樣，嚨里便涌出一意來, 他拇指與食指合攏, 重重捻了捻，才緩解了心底突生的躁, 低聲應了好。

　殷承玉瞧著他忍的表，心愉悅地去了書房。

　剛坐下沒多久, 外頭就通報，安遠侯求見。

　這會兒過來，想來是已經知道了龐義和丁昌順被問責之事，過來探聽消息的。

　殷承玉將人宣進來：“安遠侯有何事？”

　安遠侯果然提起了兩人的事，沉聲道：“二皇子下落不明，叛也未平息, 叛軍盤踞卸石寨虎視眈眈，太子殿下如今卻先問罪了一批員, 恐不利于人心穩定。”

　“安遠侯覺得孤為何親來平叛？”殷承玉并未接他的話, 而是反問了一句。

　安遠侯拿不準他的意思，遲疑道：“這……自然是為了江山社稷之安定。”

　殷承玉頷首, 接著問：“那如何又稱得上社稷安定？”

　”無憂患，外無強敵。”

　“邊境已太平數年，如今大燕只有患。”殷承玉不不慢道：“患為何？”這回不等安遠侯開口，他就接上了：“一則賊子叛，二則民生多艱。”

　“民為國本，民多艱則國本不穩。孤此行來山東，雖是為了平，但也是為了民生社稷。”

　他打眼瞧著安遠侯，再度發問：“安遠侯覺得，平與民，孰輕孰重？”

　殷承玉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十分平和，一言一句皆有理可依。可落在安遠侯上，卻覺得有些咄咄人，自己的話還沒說出口，后路就全被封死了，讓他有種如鯁在的憋屈。

　他不由抬眸打量殷承玉，覺得太子似乎變了許多。

　從前人人都稱贊太子溫和端方，日后若繼承大統，必定是位仁君。但在他看來，太子行事太過婦人之仁，本沒有為君的殺伐果斷。

　這樣的人，堪稱君子，最后卻未必能坐上皇位。

　但現在看來，太子似乎并不似看起來那般和。

　“臣認為，還是平重要，叛不平，百姓如何有太平日子？”

　聽完他的答案，殷承玉卻笑了，看著他的目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安遠侯以為叛軍從何而來？卸石寨上的叛軍，九都是遭遇荒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若蛀蟲不除，荒不解，叛不僅平息不了，還會有源源不斷的百姓投叛軍。就是沒了紅英軍，也還有白英軍黃英軍。”

　安遠侯啞口無言。

　今日他尋來，本是來勸說太子盡快出兵平，卻沒想到了個釘子。

　若太子不出兵，殷承璋如何在要關頭出現“力挽狂瀾”？

　原本有七八把握的計劃，在經過這一番對話后，安遠侯心中忽然就生了些不妙的預。

　殷承玉見他無話，又道：“安遠侯平叛心切孤能理解，但目當放長遠些。卸石寨的靜已有人盯著，那些叛軍若有異，孤自不會輕饒。但如今既然叛軍并無作，便當以民為主。等理了蛀蟲，開倉放糧，山東荒平息，叛軍的人心散了。那時再去平叛，豈不是事半功倍？”

　他說得在在理，安遠侯卻是越聽心頭越沉。

　太子雖然按照他的計劃來了山東，但后續計劃，卻本沒有按照他預想的來走。

　安遠侯勉強應付了兩句后，便匆匆告辭，并未注意到后倏爾變冷的目。

　*

　安遠侯匆匆回了駐扎的衛所，他在屋里踱了幾圈，反復思量許久，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不虎焉得虎子。

　他提筆寫了一封信，宣了心腹進來，將信件給對方：“送到山上去，給石虎。”

　石虎是紅蓮教的左護法，如今手下掌著近萬紅英軍。

　第二次手大敗，他找回二皇子之后，便命探子去細查了紅蓮教的幾個話事人。

　——他曾經帶兵平定過多起叛，那些起義軍的賊首大多不懂什麼謀略，只會橫沖直撞。偶爾也會遇到有些頭腦的，但也上不得臺面，只要兵力充足，收拾起來十分輕松。

　這還是頭一次到如此棘手的叛軍。

　是以他特意命人去細查了紅蓮教幾個話事人的底細。輾轉打聽，才知道紅蓮教目前都是由圣應紅雪在打理，而先前設下陷阱埋伏他的，也正是應紅雪。

　他敏銳地察覺了紅蓮教部的暗涌，派人幾番試探，終于和紅蓮教的左護法石虎搭上了關系。

　石虎告訴他，紅蓮教被應紅雪和右護法賀山掌控，教主高文日漸被架空，而他則因和賀山有矛盾，在教中亦沒有什麼話語權。

　利用這一點，他順利將紅蓮教從部分化，又許以石虎重利，將之收為己用。

　眼下看來，他提前布局是對了，石虎這枚棋子，正好派上用場。

　太子既然不想出兵，那他就讓他不得不出兵。

　*

　安遠侯這邊消息送出去的第二日，薛恕這邊就得了消息。

　西廠的探子跟了送信人一路，親眼見著探子上了卸石寨，這才折返回來報信。

　薛恕聽了消息，立即去尋殷承玉。

　出門之前又想起什麼來，折返回里間，將那件洗干凈疊得方方正正的中揣進了懷里。

　薛恕尋過來時，殷承玉剛看完一干員的供詞，見他來了，便將之放到一邊去：“有何事？”

　“探子來報，說看到了安遠侯的心腹上了卸石寨。”

　卸石寨仗著地利，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因此探子沒能跟上去，并不知道對方上去做了什麼。

　“果然是他。”殷承玉嗤了聲，卻并不意外。

　當時聽那捉住的叛軍代，說有朝廷中人和高文有聯系時，他就猜測不是殷承璋就是安遠侯。

　如今看來，這事是安遠侯的主意。

　理由也很好猜，安遠侯和殷承璋想趁機要他的命，為保萬無一失，在叛軍中安自己的人是最穩妥的。

　“昨日安遠侯來尋過孤，想讓孤出兵，孤沒有同意，”

　薛恕聯系上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卸石寨之行的目的：“他急了。”

　“沒錯。孤沒有作，他們的計劃就無法施展。”殷承玉自架子上取來一副青州府輿圖展開：“只有著孤出兵應敵，他們才有機會。”

　“若安遠侯和高文等人有聯系，那紅英軍近日很可能會有作。”薛恕快速道。

　殷承玉瞧他一眼，手指在青州府的幾個州縣上劃過，最后手指重重落在益都城上：“為了最大的程度的挑釁和激怒孤，他們不會選擇周邊的州縣，多半會攻打益都城。”

　“臣會暗中布防，他們有去無回。”

　殷承玉目在他眼下青定了定，道：“這幾日便辛苦你了。”

　薛恕搖頭說不辛苦，遲疑一下，還是自懷里將中拿了出來：“臣已經將裳洗干凈了。”

　殷承玉將中接過來，本想隨意放在一旁，忽然注意到有些不對勁，收回手來仔細一看，眉稍就挑了起來。

　他將疊起的中抖開，就瞧見原先好好的一件中，已經被撕扯的不樣子

　“怎麼壞這個樣子？”殷承玉抬眸，目異樣地打量著薛恕，神卻并不詫異。

　他細細過那些撕破的地方，發現有些地方斷口平齊整，明顯是被撕裂的。但有些地方卻起了邊，著十分不平整，像是被什麼尖銳之磨的。

　殷承玉的目落在薛恕上，眼眸瞇了瞇：“怎麼，不服孤罰你？”

　薛恕悶聲說沒有，卻也沒有解釋。

　總不能說是/之時難以自抑，才將好好一件中給撕扯壞了。

　但他越是悶不吭聲，殷承玉越是要咄咄問。他又上前一步，著薛恕的下，他轉過臉看著破碎的中。自己卻湊在他耳邊輕聲道：“不是怨孤罰你，那是想報復孤？還是……也想對孤如此？”

　還是……也想對孤如此？

　輕飄飄一句問話，卻如同蠱人心的邪語，薛恕心生躁，到了難以自抑的地步。

　“不是報復。”他抬手攥住了殷承玉的手腕，低頭將那著自己下的手指含口中，重重咬了一下，又輕地在牙印落下輕吻。方才抬起眼，直直撞上殷承玉的目，啞聲道：“……是喜歡殿下。”

　由故生。

　過于膨脹的又滋生出難以抑的惡念來。

　在他的里，理和每分每刻都在撕咬爭斗。

　緒的拉扯讓他到煎熬，但撕扯之后留下的每一道印記，都鐫刻著他對殿下的。

　越拉扯，綁縛得越。

　可他卻甘之如飴。

　“食也。”殷承玉垂眸輕手指上的牙印，抬眸看他，眼神出愉悅：“看在你并未撒謊的份上，這回便不罰你了。”

　“出門在外，諸事不便，弄壞了孤也沒有第二件再給你。”他將那破碎的中又放回了薛恕手中，似笑非笑道：“你且自己修補修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