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陳國公找過來, 姜言意才知道自己收到的那一牛車是他養的,為表歉意,姜言意忙說明天去集市上買一只大公賠給他, 陳國公連說不用,只道明日再給他做頓好吃的就。
池青不出空教楚言歸了, 現在他親自過來教。
西院那邊廂房多, 姜言意當晚就收拾了一間出來給陳國公住下。
楚淑寶回去時天已晚,姜言意不放心,讓楊岫把送回楚家。
到現在,凡事還是親力親為。
店里的廚房除了姚廚子, 另聘了一個墩子師父和一個專門洗菜配菜的幫廚。
秋葵先前是在外邊幫忙招待客人,但有些呆, 自己也不太擅長跟人打道,更喜歡往廚房里鉆,姜言意便讓去廚房給姚廚子打下手。
現在外邊店鋪里跑堂的只有楊岫和一個新招的伙計,新招的墩子師傅、幫廚和伙計都是本地人, 有姚廚子做擔保姜言意便也信得過。
郭大嬸也去了前邊鋪子里幫忙,姜言意若是要去什麼地方,就跟著姜言意一道出門,保護的安全。
姜言意從一開始就沒把秋葵和郭大嬸當下人,現在也不可能使喚們, 郭大嬸偶爾搶著做事, 姜言意心中過意不去,還會客氣幾句。
因此安置好陳國公的房間后, 姜言意在廚房吊湯時,郭大嬸以上了年紀覺為由過去陪時,就忍不住念叨:“東家, 您現在生意越做越好,手頭也寬裕了,邊還是該再添幾個伺候的人。”
從被封朔撥過來時,就把自己當做下人的,只是當時因為要瞞著姜言意,才編造了份,但姜言意一直把當鄰家大嬸一樣看待。
這段時間的相,郭大嬸也看出姜言意是個心地善良的,秋葵雖是買下的,可從沒把秋葵當下人,郭大嬸也不指秋葵憨憨傻傻的能伺候人。
希姜言意能買幾個伺候自己日常起居的婢子,不說別的,這端茶遞水、整理房間、洗做飯的活兒總得有人做。
郭大嬸倒是愿意跟個普通婆子一樣伺候姜言意飲食起居,可惜一是姜言意不讓,二是半輩子習武,一雙手殺宰羊還行,伺候人這樣的細活兒就做不好了。
姜言意坐在灶膛子后面的矮凳上,聞言秀氣的眉蹙了蹙,買進府的丫鬟每個月也得發月錢,如果只是為了伺候自己,才舍不得花這個錢,盤面坊已經花了的積蓄,想擴大古董羹店的事都被迫往后挪了。
姜言意撿了木在地上寫寫畫畫,計算買一個丫鬟一年需要添加的開銷,儼然一個打細算過日子的守財奴:
“買一個丫鬟說得兩貫錢,西州一個丫鬟的月錢是六百文,一年要給的月錢就是七貫兩百文。住姑且不算,丫鬟吃主人家的,按店里的伙食,每天就算十文錢,一個月我也得賠進去三百文,一年就是三貫六百文。這樣一合計,買一個丫鬟,一年我花在丫鬟上的得有十二貫八百文!”
接近十三兩銀子!
郭大嬸顯然也被算出來的這筆賬嚇到了。
本還想說買個丫鬟花不了多錢,以后還能一直使喚,姜言意把各項開支這麼一算,竟然也覺得虧。
姜言意疼道:“我目前是暫時沒買丫鬟的打算了,先攢錢擴張店面。”
郭大嬸難得認同地點了點頭。
***
楚淑寶雖然急吼吼地想開始賣胭脂,可定制的雕花木柜還沒做好,只能眼干等著。
姜言意現在只負責看古董羹店里和面坊那邊的賬,得閑再去面坊巡視一圈就,雖然早有預料,但面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有趕上古董羹店的趨勢,還是讓姜言意驚喜萬分。
楚家那邊,隔三差五就會帶著搗鼓的新菜品過去看楚老夫人,楚家上下都在極力瞞楚承茂和楚承柏被俘的事,可楚老夫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經常問兒孫們,楚昌平為何不回來,楚家人都統一口風說是軍中有事,才勉強安下了老人家。
姜言意也擔心楚昌平他們,但能力有限,只能祈禱平安。
為了轉移自己的焦慮,盡量把心思都放到了古董羹店和面坊的生意上,得閑也會去封府花房看看辣椒長得怎麼樣了。
經過上次的事,現在花房那邊每天都有下人去清理琉璃瓦上積雪,辣椒的長勢也再次好了起來,不過有的辣椒可能是之前照不夠的緣故,就有些病懨懨的。
姜言意把植株上長得不好的辣椒摘了下來,讓植株把有限的營養供給長得好的辣椒。
摘下來的辣椒都還是青紅的,不能曬干了保存,就只能在新鮮的時候吃掉。
雖然陳國公一再表示他養的那些姜言意可以隨意宰了吃,但姜言意還是沒好意思殺,畢竟一旦做出來,陳國公也不好意思吃獨食,肯定會分給大家。那是他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姜言意可不好意思占一個老人家便宜。
所以每次陳國公說想吃,姜言意都讓楊岫去馬屠戶那里提溜一只回來。
古代的比起現代的好,大概就是全天下都是正宗土,全天然無飼料喂養,甭管怎麼做,出鍋都香噴噴。
手上拿著剛摘下的辣椒,姜言意覺得黃燜可以安排一下了。
正宗的黃燜講究三絕,一是湯絕,湯味醇厚,咸中帶辣,油而不膩。前世姜言意每次吃黃燜,用湯泡飯,能多干半碗飯。
二是絕,細膩,滋糯味。
第三絕在米飯上,據說是用“兩過油”的手法蒸出來的,蒸好的米粒顆粒分明,口勁道,回味濃香。
姜言意離開封府,直奔馬屠戶的鋪,買了兩只拿回店里。
陳國公已經知道他這些天吃的不是他自己養的,而是姜言意花錢買的,正鬧脾氣呢。
看到姜言意拎著兩只回去,他虎著臉道:“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見外的丫頭!”
姜言意笑呵呵打圓場:“陳老先生,今兒給您做道好吃的燜。”
陳國公才不接茬兒,甩袖道:“你見外這般,今后我也不在你府上用飯了!”
到了下午,陳國公真做出了不在店里吃飯的架勢,轉步去了隔壁。
姜言意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可這老頑鬧起脾氣來,還真是頭大。
也沒急著去哄人,進了廚房拿著菜刀切切剁剁,把兩只砍小塊,洗干凈水,用醬油和料酒腌制著。
跟蘑菇一直是絕配,只不過古代沒有金針菇,姜言意用了香菇代替。
鐵鍋燒熱了,直接下塊翻炒斷生,因為皮里本就含有油脂,所以事先不需要放油。等皮炒得微微發黃了,撈起來,鍋里下香油燒熱,香蔥姜后,再次倒黃燜翻炒,放切好事先的辣椒和八角,淋上一勺醬油,炒至黃燜上后熄火。
把倒砂鍋中鋪上香菇片,加高湯和滾水燜煮,直到煮得骨分離撒鹽調味方可出鍋。
“秋葵,可以熄火了。”姜言意說完這句就收拾起廚,一扭頭發現秋葵坐在灶膛子后邊發呆,似乎沒聽見方才說的話。
姜言意只得又喊了一聲:“秋葵,黃燜做好了,可以熄火了。”
“噢。”秋葵這才如夢初醒般把灶膛子里的柴禾退了出去。
姜言意覺得有些怪異,不由得問:“你怎麼了?”
秋葵愣愣看了姜言意一會兒,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沒。”
姜言意最近又忙古董羹的事又忙面坊的事,稍一得閑還得往楚家跑,對秋葵的確是關心不夠。
察覺到秋葵不對勁兒,但沒有直接追問發生了什麼事,以秋葵的子,既然不說,那別人也撬不開的。
姜言意拿了個小碗給連湯帶舀了一碗遞給:“快過來嘗嘗。”
秋葵跑過來,歡歡喜喜接過碗,準備吃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沒再急著往里送,遲疑道:“他們呢?”
姜言意覺得口中的“他們”可能是經常一起吃飯的其他人,道:“這是先讓你嘗味道的,吃。”
秋葵這才端起碗吃了起來。
姜言意問:“怎麼樣?”
秋葵用力點頭:“好吃。”
做的東西,秋葵就沒有說不好吃的時候。
姜言意趁機問:“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秋葵慌張了一下,像是怕姜言意發現什麼,趕搖頭。
姜言意覺更不對勁兒了。
秋葵卻在此時小心翼翼問:“花花,我的戶籍文書還沒下來,現在只有賣契是?”
姜言意以為是著急戶籍文書的事,一時間也不知怎麼給解釋才好,若是一切流程正常,的免罪詔書差不多在年底就能頒下來,但先前南方戰,皇帝自是來不及理這些瑣事了,現在封朔一反,的良籍還是封朔替求的,只怕皇帝那邊本不會批。
姜言意只能安:“目前還沒下來,但店里沒人把你當下人看的。現在南邊戰,你回去也不安全,等時局穩定了再去給你爹娘重新立墳好不好?”
秋葵不知道為何,聽到這消息像是沮喪又像是松了一口氣,道:“沒事,我不急。”
說完又突然加了一句:“花花幫我把賣契收好。”
姜言意道:“賣契我拿給你你自己收著也的。”
秋聽了卻連連擺手,讓姜言意幫收著。
姜言意只得了的頭:“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記得跟我說。旁人欺負你了,也給我說,知道嗎?”
秋葵鼻子一酸,像是要哭出來,只不過被忍住了,“我會好好學做菜,為一個有本事的人。”
這話的直覺告訴姜言意,秋葵絕對是被人欺負了。
安完秋葵后,并沒有聲張,把黃燜裝了一瓦罐又添了兩碗米飯放進食盒里,讓楊岫拿去封府。
晚間依然是店里的人一起用飯,姜言意不聲觀察新來的墩子師父和幫廚,跑堂的伙計也留意了幾眼。
之前店里只有楊岫邴紹在的時候,他們兩都只有被秋葵“欺負”的份,若是有新來的看著秋葵傻,就暗中排秋葵,姜言意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其實也擔心是姚廚子覺得秋葵笨手笨腳罵了,畢竟姚廚子脾氣火,火氣一上來了誰都罵,所以姜言意也沒好直接問姚廚子關于秋葵的事。
用過晚飯,姜言意倒是私底下問過郭大嬸。
郭大嬸跟秋葵相的時間久,對了解也相對較多,“那丫頭雖然憨了些,但勤快本分,心思也單純,東家不在時還一個人苦練刀功,姚師傅偶爾瞧見了還會指點一二,不像是會沖發脾氣的。”
被郭大嬸這麼一說,店里新來的幾人就了姜言意的重點懷疑對象,讓郭大嬸明日去廚房幫忙,看看是不是有人兌秋葵。
***
一道黃燜果然還是讓陳國公消了氣,只不過他回來時,順便帶了個王府護衛,讓護衛把他養的那些全宰了,讓姜言意看著做。
姜言意被老爺子這波作給驚住了,這些吃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吃不完的,姜言意把一只老母用來吊湯,其他的砍下爪翅做鹵味。
剩下的,打算明日做個宮保丁,看能不能全賣出去。
若是滯銷,也可以做熏存放,不至于浪費。
因為白天發生的這些事,姜言意這一晚輾轉難眠,索爬起來,把自己床底下的放錢的箱子拖出來,數里面的碎銀子:“一兩銀子,二兩銀子,三兩銀子……”
每湊夠一百兩,姜言意就會去錢莊兌銀票。
正小聲數著,窗戶突然傳來什麼東西砸到上面的響聲。
姜言意盤坐在團上,停止了數銀子,凝神細聽外邊的靜。
很快又有什麼東西砸到了窗欞上,像是誰在朝的窗戶扔小石子。
姜言意拿著燈走到窗戶前,猶豫再三還是推開了窗葉。
油燈能照亮的范圍有限,外邊黑乎乎一片,不過好在今晚有月,又一顆石子砸落在窗邊,姜言意瞇著眼適應了亮,才發現院墻上坐了個人。
銀月如鉤,夜中看不清封朔臉上的廓,他后就是深藍的夜幕,他像是坐在了月亮尖兒上。
他沖姜言意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
夜里萬籟俱寂,姜言意無聲合上窗欞,吹滅了屋里的燈,這才小心出了房門。外邊月很亮,適應了線后,不用燈籠也能看清路。
只不過旁邊的耳房睡的就是秋葵,前邊拐角的房間里又是楚言歸,腳踩在雪地上會發出“咔嚓”聲,姜言意這一路走得心驚膽戰。
好不容易到了墻,仰起頭小聲問封朔:“你怎麼過來了?”
封朔從墻上跳下來:“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事實上他每天半夜三更理完公務,不管多晚,都會爬上墻頭,對著姜言意的房間發一回兒呆,再回去歇息。
只不過今夜他過來時,正好發現姜言意的房間里燈還亮著,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朝窗戶上扔了兩顆石子,果真還沒睡。
姜言意生怕有人起夜發現了們,做賊似的四下看了一眼,才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外邊寒意重,把脖子盡量在了茸茸的領下面,看起來怪可憐又怪可的。
封朔忍著想臉的沖,眸里帶了一笑意:“你不也還沒睡麼?”
他看出姜言意的擔心,長臂一輕松攬過的纖腰,縱越過院墻。
驟然失重,姜言意嚇得兩手死死拉住他勁瘦的腰,落地后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道:“下次飛的時候先提醒我一聲。”
封朔聽了的話,卻說:“抱。”
姜言意迷茫仰起頭:“啊?”
封朔道:“帶你上房頂。”
姜言意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趕八爪魚一樣把自己牢牢盤在封朔上。
封朔站在原地沒,默了一秒,道:“把腳放下去,你這樣我使不上勁。”
姜言意又慫又囧,“我怕。”
封朔:“……”
等二人好不容易上了房頂,封朔要拉著姜言意一起坐在積了厚雪的屋頂上,姜言意死活不肯:“會染風寒的!”
封朔按著坐下,又用大氅把裹得嚴嚴實實的:“有我的狐裘大氅在底下墊著,凍不著你。”
封朔的狐裘大氅防寒效果確實顯著,姜言意被裹進去后,上是一點不冷。只不過屋頂地勢高,寒風更凜冽,臉就比較遭罪了。
姜言意恨不能把腦袋一起埋進封朔的大氅里,哆嗦著問:“你帶我上屋頂干嘛?”
封朔抬了抬下,眸子里倒映著銀月的輝:“看月亮。”
姜言意實在是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這冰天雪地的,看什麼月亮,今晚又不是滿月……”
“不是滿月也想跟你一起看。”封朔這句話很低沉,有難以言喻的溫在里面。
姜言意承認自己沒出息,竟然被他這句話到了,像是一只炸的貓,突然就被捋順了。
沒再嘟嚷自己的不滿,在他的大氅里,腦袋靠著他寬厚的肩,仰起頭跟他一起看著掛在夜幕里的彎月,天地間一切都是靜悄悄的,視線所及皆是一片暗的銀白,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封朔突然偏過頭對道:“姜言意,我不想等了,我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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