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看了顧筱一眼,就飛速移開眼,那幾個字就在他口,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同窗看著兩人,“嗯?”
顧筱明白,沈羲和不喜歡這個養媳,科舉文說養媳子怯懦,大字不識一個,只有一張臉能看,而且舉止鄙,自私自利,主卻蘭心蕙質,心地善良。
可顧筱是周氏花五兩銀子買回來的,就算沈羲和不喜也沒辦法…。
沈羲和不想承認這個養媳,顧筱還不想承認沈羲和這個養夫呢。
“我是他妹妹。”
顧筱干脆利落地說完,然后笑著道:“三郎哥哥,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羲和心里松了口氣,卻有些不上不下,顧筱說是妹妹才好。
他點了一下頭,可顧筱已經掉頭走了,同窗勾住他的肩膀,笑道:“你這妹妹倒和你不像,看著天真爛漫。”
沈羲和神微冷,轉往回走,“不許胡言。”
————
回去還是那條路,顧筱吃了饅頭,卻覺得更了,想想沈羲和,能吃兩個饅頭一個蛋,從前不覺得蛋有多好吃,現在竟抓心抓肺地想。
家里還有飯,可那麼多人,肯定不會給留,再吃飯要等晚上。看中午飯,晚飯也好不到哪兒去。
顧筱想賺錢,賺了錢才能吃飽。
正是三月中,草長鶯飛,路上有花草,有蟲鳴,顧筱蹲在路邊看了看,草葉上蹦來蹦去的是碧玉一樣的蟈蟈。
顧筱手折了幾青碧的草梗,一邊走一邊編蟈蟈籠子,手巧,草在手里好像活了一樣。
先編出圓底,然后一層層地往上,編出來的籠子橢圓狀,上面留了小孔,串了草繩,方便人提著,回去這一路,顧筱總共編了兩個。
得眼前發黑,只盼著早點到明天去給沈羲和送飯,順便看看這蟈蟈籠子能不能賣出去。
顧筱把蟈蟈籠子藏到西屋,下午跟著周氏洗做活,等晚上分到了一碗稀飯。
顧筱看別人的,也是稀飯,只不過比的稠些。別人都不說飯,顧筱也不敢說,錢的事剛過去,要小心行事。
稀飯沒幾粒米,誰都吃不飽。
周氏道:“糧食還得省著吃,過幾日春種還有的忙呢。老大家的把碗刷了……”又看了眼顧筱,顧筱皮相實在是好,杏眼櫻,小臉不過掌大,這麼看著就覺得喜人。
想著上午顧筱往錢袋里塞了兩文錢,周氏覺得心里熨,“行了,早點休息,別費燈油。”
陳氏低著頭收拾碗筷,顧筱累的不輕,也沒表現的,簡單梳洗一番,就躺床上了,把籠子放枕邊,夢里都在賣蟈蟈籠子。
次日一早吃的還是稀飯,周氏管著廚房,心里有桿秤,沈羲和讀書,吃上省不得,沈老爺子一家之主,沈家大郎二郎一個做木工,一個管地里活,吃上也不能省。
故而男丁吃的多,人吃的,分到顧筱的只有一小碗。
吃過兩頓稀飯,顧筱才明白昨天中午那個饅頭有多難能可貴,也無怪原主要跑,等攢夠銀子,也跑,跑得越遠越好。
沒忙活多久就開始準備午飯,沈家午飯十年如一日,吃都吃不飽,哪里會換花樣做。
沈羲和的飯同昨日一樣,兩個饅頭一碟燉菜,還有一個蒸的熱熱乎乎的蛋。
而給顧筱的饅頭,也放在籃子里。
顧筱把蟈蟈籠子帶上,頂著太往縣城走,現在雖然不熱,可在外面久了也曬的慌,顧筱走得快,在路上還抓了兩只蟈蟈,分別放進兩只籠子里。
等著沈羲和來拿飯,心里琢磨著籠子該賣給誰。
書院有貧寒學子,也有家境富裕的,七八歲,正喜歡這些玩意的時候。
顧筱想沈羲和快些出來,快些吃完,自己好去辦正事。
站在書院門口,等了一會兒才見沈羲和出來,顧筱把籃子遞過去,“三郎哥哥,你趁熱吃。”
顧筱心里惦記著賣籠子,所以走的格外快,里面飯還溫著,沈羲和一時不知說什麼,他接過飯,低頭無言。
顧筱看著沈羲和吃,兩個拳頭大的饅頭,一個蛋,沈羲和很快就吃完了。
十五歲的年,正是能吃的時候,可沈羲和形清瘦。顧筱托著下道:“等我賺錢了,給你買好吃的。”
沈羲和是男主,男主討好一下沒壞,以后沈羲和位極人臣,肯定不缺賺的銀子。
沈羲和吃完飯,把碟子放回籃子里,“告訴母親不必太辛苦,我平日抄書也能賺錢。”
至于顧筱說的,并未放在心上。
顧筱應了,把籃子收拾好,“我知道,三郎哥先回去吧。”
沈羲和點點頭。
顧筱可沒打算現在就回去,看著沈羲和進了書院才把懷里揣著的蟈蟈籠子拿出來,翠綠的籠子在下閃著微,里面蟈蟈碧綠如玉,好看的。
顧筱長的好看,拎著籠子格外引人注意。
書院里不學生,不乏家境優渥手有閑錢的,平日除了讀書,就是斗蟈蟈,誰不想要個好看的蟈蟈籠子。
顧筱走了一圈,便有人拍了拍肩膀。
“小姑娘,你這蟈蟈籠子賣嗎?”
顧筱回過頭,來人一藍綢衫,手里還握著一把折扇,顧筱不聲地打量著,然后點了點頭。
“蟈蟈籠子三文一個,爺若是全要,能便宜一文錢。”顧筱也說不準他會不會買,所以目有些忐忑。
小爺拿著扇子敲敲手心,三文錢倒是不多,可草梗編的籠子沒幾日就變黃了,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
顧筱道:“現在三月中,草梗碧綠,等以后,各種籠子有各種的好看法兒,今兒的籠子和明兒的也不一樣呢。”
小爺琢磨著是這麼個理,他掏了銅板,把兩個籠子買下來,吹了聲口哨逗著里面的蟈蟈。
顧筱著實松了口氣,使勁攥著五個銅板,可以天天編籠子,慢慢攢錢,總能攢夠的。
顧筱拿了三個銅板出來,沒回沈家,而是去了街上。
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街上熱鬧多了,有各種各樣的吆喝聲,顧筱在街上轉了轉,賣東西的不,豬十三文一斤,排骨十五文,羊要二十五文一斤,大米七文,白面六文。
顧筱囊中,垂涎地看了攤一眼,最后站在燒餅攤前。
素燒餅一文一塊,燒餅兩文一塊。
顧筱現如今才十三歲,正是長的時候,燒餅掌大,外皮烤的金黃,里面的把皮浸的發暗。
顧筱想想沈羲和每天都有的蛋,狠狠心買了兩塊燒餅。
一邊走一邊吃,燒餅剛出爐,還燙著呢,外皮脆,里面餡實足,很快一個就進肚了。
顧筱把剩下一塊小心揣懷里,這個可以等晚上了吃,吃完明天再把油紙丟掉。
上攏共還剩一文錢,顧筱卻出奇地開心,能賺錢,以后日子就有盼頭,總不會一直這麼下去。
回去一路,顧筱拔了不草梗,跟著陳氏干了一下午活,照常喝了一碗稀飯,晚上,顧筱回屋里編籠子。
一個人是不能點燈的,所以只編了一個,次日,顧筱早早爬起來,把燒餅吃了,然后趁著天亮,編了兩個蟈蟈籠子。
顧筱盼著去縣城,臉上忍不住出幾分喜來,周氏多看了兩眼,道:“不過是送個飯,值當高興這樣。”
陳氏李氏著做飯,昨日是李氏,今日是陳氏,平時都是兒子給小叔送飯,跑的活,又不輕巧,陳氏還愿意顧筱去送呢。
陳氏打趣道:“小叔不回來,小小也盼著見一面的。”
顧筱當真冤枉,哪里是盼著見沈羲和,明明是盼著見燒餅。
解釋的到邊,顧筱又給咽下去,那可不能說,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蠅,“我早點給相公送過去……相公就能早點吃完,就能早點讀書。”
真是一心一意為沈羲和著想。
周氏點點頭,對自己選的小兒媳又滿意幾分,“你有這個心是好的,路上小心些。”
顧筱拿著籃子趕跑出去,路上趕得,還編了一個籠子,到的早,先賣了一個,三文錢到手,眼睛都喜洋洋的。
沈羲和從門口出來,遠遠見顧筱笑靨如花。沈家人相貌端正,可是清俊有余,致不足,反正為男兒,皮相不重要。
反倒是顧筱,眉眼如畫,像牡丹花一樣。
沈羲和不牡丹,更喜歡梅蘭竹。
顧筱總算等到了人,聲音雀躍,“三郎哥!你來啦!”
沈羲和聲音冷淡:“嗯。”
顧筱:“飯還熱著呢,快吃!”沈羲和吃完,就可以去賣籠子買燒餅了。
食不言,沈羲和快速把飯吃完,見顧筱眼睛亮晶晶的,不想,不過是給他送飯,就這麼高興嗎。
沈羲和別開眼,聲音著幾分疏離,“明日沐休,需要買東西回去嗎?”
沈羲和五日回一回家,家里的米面都是他帶回去的。
顧筱眨眨眼睛,沈羲和明天回沈家?那豈不是意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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