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道：“先生請進來吧。”

　周先生在外頭站了一會兒了,凍的發白，“多謝。”

　院子里被沈大郎掃出來一條小道，兩邊堆著厚厚的雪,庭院種著兩顆松樹，樹枝被雪的下沉,不時有雪簌從上面落下來。

　周先生多看了兩眼，然后頂著風月跟顧筱進了堂屋。

　顧筱把堂屋的炭盆點上,“您先坐一會兒，我去三郎哥他們過來。”

　沈羲和回來的早,他照著雪在屋里溫書,聽見敲門聲趕開門。

　顧筱站在門口,“三郎哥,你先生過來了,說是有事同娘說。”

　沈羲和聞言呼吸一滯,“我見先生就行，小小，不必……”

　顧筱道：“我去喊娘,堂屋柜子里有點心瓜子茶葉,你再燒壺熱水。”

　沈羲和抿了一下,目晦。

　不等沈羲和說話，顧筱就去正屋了。

　屋檐下有小塊干凈地方,顧筱從檐下走，周氏沒睡,盤著做針線活，炕燒著，三丫在炕頭睡的臉紅撲撲的。

　“爹娘，三郎哥的先生過來了,有事和您說，我在屋里看三丫。”顧筱道：“外頭，你們倆看著點。”

　周氏心一，這還下著雪呢，先生怎麼就過來了，趕把手里活放下，跟著沈老爺子去了堂屋。

　————

　堂屋桌上擺著茶水點心，周先生喝了半杯熱茶，手腳總算暖和起來，他對著周氏二人道：“我是羲和的老師。”

　周氏著手道：“先生，三郎他讀書用功，子沉著冷靜，他一門心思讀書，不會惹事……”

　“您別急，我來不是為了別的，”周先生看了眼沈羲和，“是為了羲和前程。”

　周氏哎了一聲，靜靜聽著。

　“我窮盡半生，只考了舉人功名，羲和天資聰慧，我已經教不了太多了。”周先生嘆了口氣，“能做羲和的老師，是我之幸，但是我學問有限，所以傳信于省城的師兄，推舉羲和去嵩書院讀書。”

　周氏點了點頭，聽明白了，周先生看三郎學問好，才推薦他去省城讀書，這是好事啊。

　沈羲和抬起頭，“老師，我……”

　周先生看了沈羲和一眼，道：“這事我同羲和說過，只不過羲和推拒了，所以今日又過來和你們二位說，去嵩書院百利而無一害……”

　周先生以為沈羲和不愿去省城，無非是因為束脩，可進了沈家，也不是掏不出束脩的人家。

　他掏出一封信來，“二位若是同意，年后就著這封信去省城，趕在初五之前到嵩書院。”

　周氏不自在地站起來，“辛苦先生跑一趟，我們肯定愿意三郎去嵩書院的，家里就出這麼一個讀書人，哪怕砸鍋賣鐵都供他。”

　周先生笑了笑，“那就好，我不便久留，就先回去了。”

　周氏給沈羲和使了個眼，沈羲和起來送周先生出去。

　外頭雪大，走了一會兒肩上頭上就落了雪花。

　走到門口，周先生停了下來，他拍拍沈羲和的肩膀，“你還年輕，以后大有作為，現在不必耽于兒長，以后的路還長，你總得為以后打算。”

　沈羲和愣了一下，“老師……”

　周先生道：“雖然沒有耽誤學業，但是上課你有時會走神。剛剛坐著，你幾次看向門口。羲和，老師還是那句話，以后的路還長，未來比你想的難走的多。”

　雪花落在沈羲和的眉間，年眉眼間有淡淡的愁緒。

　周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搖頭，“不必送了，回去吧。”

　周先生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巷口，沈羲和關上門，轉去堂屋。

　周氏還沒反應過來呢，去省城讀書，周先生說教不了沈羲和了，多出息。

　“年后就去那個嵩書院了？”周氏看著信，手了，“咱們得備好盤纏束脩。”

　見沈羲和進來，周氏沖他招招手，“咋不早說，這是好事，別擔心銀子不夠。”

　沈羲和有這方面的擔憂，他覺得從外面買書來看已經足夠了。

　不想離開還有一方面是因為顧筱，怎麼舍得，他舍不得。

　去嵩書院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一月放兩天，路上就得花半天多時間。

　若是趕上雨天，回都回不來。

　沈羲和想起周先生的話，手拿起推薦信，“娘，年后才去嵩書院，還有一個多月呢，我先回屋溫書了。”

　周氏點了點頭，“那你回屋吧，天冷，把爐子點上，窗戶留條。”

　周氏心里歡喜，兩只手攥在一塊兒，“這回錢得慢慢攢著了，還好秋上腌了，啥都不買咱們也能過個好年。”

　沈羲和還有一個多月才去省城，周氏現在就開始心了，兒行千里母擔憂，要帶的服，銀子，書本筆墨，啥都得備齊了。

　沈羲和從堂屋出去，掀開簾子，就撞上了顧筱。

　三丫醒了，顧筱沒看過孩子，就把三丫用枕頭被子圍起來，然后出來喊周氏，“三丫醒了，娘在里頭嗎。”

　周氏聽靜就出來了，“三丫醒了，我這就回屋。”

　顧筱看了周氏一眼，“先生走了嗎？”

　沈羲和道：“剛送走。”

　顧筱點點頭，“那你回屋溫書吧。”

　明年秋闈，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總得抓點。

　顧筱要回屋趕屏風，還差一副，年前肯定能繡完。

　沈羲和手拉住顧筱的手腕，“溫書不急于一時，小小……”

　他低頭看了眼手里的信，“我有話對你說，雪大，去我屋里。”

　進了屋，沈羲和手拂掉顧筱頭上的雪花，也就幾片而已，一掃就掉下去了。

　顧筱了手腕，“你有什麼話說吧。”

　雪天，滿屋都是雪，沈羲和把書信遞給顧筱，“先生今日過來，是想推薦我去省城嵩書院讀書，年后就要過去。”

　顧筱把信封拆開，周先生舉薦沈羲和去許先生門下讀書，初五就得過去，“嵩書院的先生肯定比縣城書院的好，你去那里讀書對你好，年后過去，還有不到兩個月。”

　顧筱記得這個劇，周先生給沈羲和寫了推薦信，讓他去省城讀書，去嵩書院，一年束脩十兩銀子，再加上書本筆墨，食住行，一年得幾十兩銀子。

　沈家本拿不出這筆銀子來。

　所以沈羲和沒去省城，他借書抄書，寒窗苦讀，才一朝金榜提名。

　比起自己學自己悟，當然是去嵩書院更好。

　一年十兩銀子束脩，從前沈家掏不起，現在掏得起，再說，顧筱還有銀子呢。

　“銀子你不用心，雖然說剛買了鋪子，但現在已經慢慢開始賺錢了。”顧筱沖著沈羲和笑笑，“而且我還有錢呢，家里有我在，你放心去就行。”

　沈羲和心口發，“那你呢，你愿意我去嗎？”

　顧筱聞言一愣，自然是愿意的，去省城讀書多好呀，總比自己在家里讀強，雖說離家遠，可是給這樣的機會，肯定會去的。“當然愿意呀。”

　“……我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如果趕上雨天，本回不來，寫信也不方便，好幾日才能到，一個月才能寫幾封信？我見不到你，你也見不到我……就是這樣，你還愿意我去嗎？”

　沈羲和攥拳頭，定定看著顧筱，“小小，我不想走。”

　周先生說不要耽于兒長，可他這麼大，頭一次會到這種覺，他舍不得走。

　顧筱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也得去呀，機會難得，好不容易咱們家有點錢了，都會樂意你去的。”

　沈羲和抿著，不發一言。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周先生和他說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去省城就去省城，以后還長，不在朝暮。

　可是看見顧筱他就是舍不得，還有兩個月不到……

　顧筱把信裝回信封里，“年初去，八月秋闈，你再書院就待八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你現在不讀書，做什麼呀……”

　顧筱也舍不得，沈羲和在家里多好呀，能給帶吃的回來。

　嵩書院的老師好，沈羲和會考的更好。

　沈羲和眼圈有些紅，他道：“八個月，秋闈之后還要讀書，以后的日子就不算了？萬一我考不中呢！”

　顧筱：“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什麼萬一考不中……”

　沈羲和就是這麼說說而已，對于讀書，他一向是有信心的，“我……”

　他更說不出舍不得之類的話，就是不想走。

　“什麼考不中，肯定會考中的。”顧筱手拉住沈羲和的手，“你安心讀書，我照顧娘他們，你不必擔心。”

　沈羲和嘆了口氣，顧筱本就不懂，不懂。“你還需要人照顧呢，說什麼照顧別人。”

　好像照顧他了一樣，顧筱撇撇，是誰每天給他做夜宵，誰每天晚上等他回來，怎麼就不會照顧人。

　“我怎麼不會照顧人了……我就能照顧你，說不準到時候娘不放心你，讓我和你一起去省城，租個房子，或者買個宅子。”顧筱一邊想一邊道：“我不就能照顧你了嗎？”

　沈羲和眼睛微微瞪大，“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沈羲和：真的嗎？真的可以一起去嗎？

　顧筱：假的。

　沈羲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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