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祈冇有回答的問題,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隨即命人備轎,回勤政殿。這個時辰，秦欣和也冇有留他,靸著鞋下地,眼帶笑意道,“臣妾恭送皇上。”

姣儀館到勤政殿，約莫一刻鐘的路程，這一刻鐘足以讓魏祈想通很多從前始終不願意去深思的事。

秦欣和並非那等愚蠢之人，而是頂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裡卻最虛偽狡詐，什麼一見鐘,什麼命中註定，那些膩人噁心的話，不過是爭奪寵的手段罷了。

秦欣和怎會甘願宮,是太後在後宮大選之前事先給秦家人遞了話,秦家人不知太後盤算,自然以為他與太後是一條心,秦步高一屆孤臣，秦伯錚仕途將起，叔侄倆在盛京毫無基底蘊，若與天家唱反調，後果可想而知。秦欣和便是不願，可為著父兄,也隻得，與傅禮燃信斷。

殊不知正中太後下懷。

魏祈也是後來才從沈映雪口中聽聞，駐京衛指揮使的獨在盛京城裡是什麼名聲，一個被寵壞了的鄉野丫頭，子一等一的古怪，既冇規矩又放肆。

按照太後所思，這樣的丫頭，一旦了宮，能活幾日？

到那時，痛失的秦步高必定會他懷恨在心，秦家自然而然歸太後麾下。

隻是太後千算萬算，冇算到傅閣老突然過世，傅家眾多員丁憂，冇算到秦欣和拳打德妃腳踢慕容人的能耐，冇算到秦伯錚會如此快的從一眾進士中穎而出，更冇算到他會這般寵秦欣和，這般重用秦家。

機緣巧合，差錯，終促了今日秦家的如日中天。

自秦步高凱旋而歸，秦欣和得了想要的一切，在後宮中立穩了腳跟，便再懶得應付他，他拿紫菀那賤婢試探，就順水推舟，明擺著告訴他，以往種種都是假的，讓他心裡有數，再彆去姣儀館。

是要等誰來破舟木？

魏祈不自覺冷笑了一聲，轉瞬間又抿薄，忍耐著心底湧上來的怒火，以及……一陣陣讓他不上氣的痛。

到了勤政殿，正趕孫魯從摘玉閣回來，“皇上，柳才人那邊。”

孫魯想回稟差事，剛起個頭就遭了痛罵，“你給朕提那個賤婢！若不是，如今怎會……怎會……”

魏祈咬著牙，將後麵要說的話活生生給嚥了回去，臉鐵青的坐在塌上，赫然一副懊惱又悔恨的模樣。

孫魯連忙給他倒了杯清熱降火的茶來，“皇上既不喜柳才人，為何要與姣嬪娘娘討要呢？姣嬪娘娘可一向重邊的侍，皇上這樣，豈不打上傷了份，再想如從前似的，怕是不能了。”

越邊的人，越知道刀往哪疼。

魏祈猛地摔了杯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納個才人還要看誰的臉不！傷份？朕乃九五之尊，不過一介妃嬪！何來的份！從未有過份！”

孫魯跪倒在地，一邊扇自己掌一邊道，“是奴纔多，皇上贖罪，皇上贖罪。”

魏祈可找到了緒宣泄口，哪裡輕易放過，隻罵道，“作的幾首狗屁不通的破詩，真當能哄住朕？若不是看在忠勇侯的麵子上，你看朕理不理！還敢問朕什麼時候跟紫菀那賤婢投意合！朕當時真該把揪到鏡子前！讓看看自己那張臉！多麼的虛偽涼薄！”

孫魯隻覺得眼前的帝王毫無在朝堂上的從容不迫運籌帷幄，反倒像極了一個為所困還不服的年郎。

可到底是帝王，他手裡握大晉天下，掌百姓民生，怎能承認自己了心，怎能向一個人低頭。

“皇上息怒，宮裡善解人意知書達理的妃嬪有的是，姣嬪娘娘不識好歹，皇上再不去姣儀館便是。”

魏祈睨了孫魯一眼，顯然不滿他那句不識好歹。

孫魯彷彿冇有意識到自己失言，徑自說道，“等姣嬪娘娘失了寵，自嘗惡果了，就該想起皇上的好了，到那時怕要跪到皇上麵前，哭著求皇上理一理。”

魏祈想到那個場麵，立刻翹起角，又剋製著下，惡狠狠的說，“就算跪到朕麵前來！抱著朕的大哭！朕都不會看一眼！”

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太決絕了，魏祈很快補充道，“除非是真心悔過。”

……

這個晚上，對姣儀館的宮人而言，也是個不眠夜。

小丁香一麵咬牙切齒，一麵將紫菀的裳首飾都扔進箱子裡，“我竟冇看出來！皇上是這樣的人！紫菀是這樣的人！怎麼能這樣對主子！真是混賬！”

羌活推了一把道，“你罵紫菀解解氣也就罷了，怎麼連皇上也一塊罵，若傳出去，你有幾顆腦袋給人砍？”

“砍又如何！我當時冇在殿裡！不然我當場就罵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要嘔死了！”小丁香說著，隨手拿起木鞋撐子，猛地砸向桌上的玉鐲，“還求主子全！還姓秦！虧有臉說！真是混賬！怎麼對得起主子那樣待！”

玉鐲被砸的稀碎了，站在一旁看的羌活纔開口勸，“你這是做什麼，快停手，拿件撒什麼氣呢，趕裝好了，好給柳才人送過去。”

“一個佃農的兒，老子娘窮到要死了才用換幾袋糧食果腹，能有什麼件，這些東西原都是主子賞的，也就是主子好，還給送去，若是我，一把火都燒了！”

羌活道，“主子如此，也是看在這些年伺候周到的份上，你我豈敢說比儘心？”

“……”

“這箱東西送過去，恩恩怨怨各兩清，往後姣儀館再冇有紫菀了，對咱們來說，宮裡隻多了一個摘玉閣的柳才人，隻是一個才人而已。”

小丁香聽懂了，不再發火，找了塊帕子，將碎玉胡裹好，連同木鞋撐一塊扔進箱子裡。

羌活瞧著收的差不多了，高明喚來外頭的太監，把箱子以及紫菀的鋪蓋卷，一併抬去摘玉閣。

隨後兩人去了正殿，秦欣和正一對一輔導雙兒理賬，出了紫菀這事，雙兒更是拚死也要進尚宮局，全神貫注的看著賬本，並未注意到小丁香和羌活進來。

秦欣和看到了，默默走到外殿，“都收拾完了？”

羌活點點頭，“凡是柳才人的東西一件不，全都送去了摘玉閣，隻是，小丁香失手摔碎了一隻玉鐲。”

小丁香否道，“我故意摔的，摘碎玉去，紮一手纔好。”

秦欣和不笑，“虧你還比羌活大兩歲，能不能穩重點。”

“……主子都不生氣嗎？我都要氣死了！”

“不生氣不生氣，彆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冇人替。”秦欣和拍了拍的肩膀，“去吧，到外麵多念幾遍。”

小丁香扁著，垂頭喪氣的出去唸了。

羌活這才問道，“主子為何二話不說就允了紫菀？皇上並不會因主子大度就高看一眼啊，反而會因此與主子離了心。”

“隨他去吧，我現在比較擔心一件事……”

“是紫菀？”

“嗯，定是與皇上說了什麼，皇上纔會拿來試探我。”秦欣和不覺得魏祈那般從骨子裡傲慢的帝王會看上紫菀，論姿，有皇後、純婕妤、慕容人等琳瑯滿目，論弱，有賢妃、賀婕妤、楊人等珠玉在前，紫菀在這當中瓦礫似的不起眼，更何況還有那容易玷汙了魏祈“高貴統”的出呢，“皇上不會把當回事，無需太久，在宮裡便舉步維艱。”

“主子的意思是，紫菀知道太多主子的，會以此……為自己博出路。”

“嗯，德妃對我恨之骨，又苦於找不到機會殺我一刀，等紫菀道儘途殫，必施以援手，那我可就麻煩不斷了。”

“那該如何是好？”

秦欣和笑道，“羌活，你知道有句話做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嗎？”

羌活點點頭，尚且稚的臉上流出一不符合年紀的狠辣果決，“奴婢明白了，要真敢那樣做，咱們決不能手，要永絕後患。”

“嘖，你這麼一說，我真覺得自己像個反派。”秦欣和想了想，又道，“若不出意外，往後皇上不會太常來姣儀館了，宮裡須得減不必要的開支，不能像之前那樣恣意而為。”

“奴婢知道了。”

“都說由儉奢易，由奢儉難，你接的倒快，不怕像剛進宮那會天天隻吃饅頭啊？”

羌活笑起來，臉頰上出一對小梨渦，“隻要有主子在，奴婢就是天天吃饅頭也覺得高興。”

秦欣和看著，堵在心裡那氣方纔散去。

是了，何苦來將心思都浪費在不值得的人上，周遭明明有如此之多要好好珍惜的人，“放心，不管到什麼時候，還有秦老爺呢，不能讓你啃饅頭就是了，往後，咱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嗯！”

“走，我正教雙兒看賬本，你也來學學，技多不，總歸有用到的時候。”

“那小丁香呢？”

秦欣和仰頭看了一眼院子裡的人呢，笑道，“那視金錢如糞土的人，手指頭都掰不明白，還指能看賬本。”

羌活咧道，“那會回煙，大夫人不是領咱們去寺廟燒香嗎，有個老和尚就說小丁香是苦儘甘來的富貴命，越是揮霍越是富貴，後半輩子都要坐在金山上。”

“哇，還有這事？”

“可不嘛，那老和尚可會奉承人了，還說奴婢日後能做夫人。”

“什麼奉承，說不準真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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