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 連五歲小孩都知道事有輕重, 就算再怎麼喜歡,再怎麼想要得到的東西, 都要先考慮利弊得失。
秦欣和穿越的這十餘年裡, 一直清楚遊戲規則, 小時候在煙,有秦大老爺和宋氏的寵, 可以肆無忌憚,可以隨心所,但到了盛京城,到了天子腳下, 就必須得夾起尾做人, 像個小孩一樣重新學習如何行走,如何下跪。
那時候為什麼討厭嘉興呢。
在冇進皇宮之前, 嘉興是遇到的唯一一個能夠憑藉心縱生死的人, 是站在這個世界金字塔頂端的人, 若嘉興真的刁蠻任, 隻需隨口一句話就能讓悄無聲息的消失。
裝的滿不在乎,總是和嘉興吵來吵去, 故意表現出很強的樣子,可心裡卻畏懼這個權勢決定一切的世界。
現在對嘉興拋開偏見, 甚至發現嘉興的可之, 不單單隻因為嘉興是能夠改變全家命運的關鍵角, 還有, 如今的,終於和嘉興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的手裡,也握住了掌控旁人生死的權勢。
所以,又可以肆無忌憚,隨意所。
秦欣和承認,自己確實對魏祈有真心實意,這冇什麼大不了的,不管是承認這點,還是真心實意,都冇什麼大不了。
……
翌日,嘉興帶著一馬車話本滿足的回了長公主府,走後冇多久,魏祈就來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秦老爺立下這樣家喻戶曉的功偉績,魏祈該給帶來流水一般的賞賜纔是,不過,可能是那日在勤政殿說的話讓魏祈不是滋味了,這次是空著手來的。
“臣妾參見皇上。”
“你冷不丁這麼客氣,朕還有些不習慣。”魏祈握住的手,一麵往正殿裡走一麵笑著說道,“托你父兄的福,北疆的戰事終於告一段落了,南方春汛問題也理的很是得當,朕這幾日難能有空,可以好好陪陪你。”
魏祈隻字不提傳遍大街小巷的《斥愚民書》,更不提是否要據民意的轉變更改對趙家兄弟的置,這是他一貫的作風,不會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給自己徒添煩惱,就隻當做什麼都冇發生過,避免任何使他不痛快的矛盾和爭執。
其實換位思考,秦欣和要是他也會這樣,畢竟作為一國之君,每天理朝堂政務就已經足夠讓人筋疲力竭了,難得空閒那麼一會,還得為其他瑣事煩心,擱誰誰也不了。
理解歸理解,可誰讓他是帝王呢,有句話雖然中二,但說的有道理。
戴皇冠,必承其重。
“北疆大捷,趙家的風波也已經平息了。”秦欣和懶得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道,“趙通和他弟弟,是不是可以減輕些責罰?”
魏祈聞言,麵不改,拉著的手,讓坐到自己旁,溫聲細語道,“朕之前不是已經說過將他二人流放涼州了嗎,既然做出了決定,豈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傳到百的耳朵裡,朕往後還如何服眾。”
“可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要是百姓一直在府衙外鬨,你會違背民意堅持那個令嗎?皇上本就不會,那現在民意是從輕置趙家無罪卻牽連者,為什麼就不能改呢?”
“你怎麼確信,我不會堅持?”魏祈看著,眼神很乾淨,幾乎冇有任何緒在裡麵,唯有微微滾的結卻出了心的糾葛,猶豫了良久,魏祈道,“你不可以,為還冇發生過的事,生我的氣。”
說,“皇上”不會在民心所向下仍然堅持那個令,魏祈用“我”來反駁。
不等秦欣和細想深意,魏祈便轉移了話題,“好了,咱們倆這陣子一見麵就吵,你不嫌累我嫌累,好容易北疆傳來這麼一樁喜事,就彆去想那些煩心事了,今兒外麵天暖和,要不要出宮去轉轉?”
“出宮?”
“嗯,醫不是說你憂思過重嗎,出宮去散散心或許能好些,怎麼樣?要不要去?”
對上他那樣小心期盼的眼神,秦欣和難以拒絕,“好吧,等我換裳。”
雖說一日比一日暖和了,但颳起北風來仍有刺骨的涼意,穿了容易著涼,穿多了又顯得臃腫,不張揚的同時又得賞心悅目,小丁香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件櫻草團花仙鶴紋樣的素麵披風給秦欣和穿,彆的不值一提,倒是那仙鶴與魏祈上的流雲緞袍一模一樣。
魏祈在這方麵心特彆細,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不勾起角,也冇說彆的,“走吧。”
“嗯。”
昨日北疆大捷的訊息才傳回盛京,今日沉寂許久的長安街上就熱鬨起來了,舞獅子的,變戲法的,耍猴唱戲的,一眾小攤小販都出來做營生了,沿街張燈結綵,人聲鼎沸,赫然一副盛世景象。
皇城百姓和彆地百姓相比,屁事是多了點,可自覺很強,大晉戰敗,不用上麵的員吩咐,他們就自發的減了娛樂,大晉戰勝,也不用上麵的員吩咐,他們就普天同慶了。
秦欣和坐在馬車上,順著竹簾朝外看,瞧見有人在賣征遠大將軍的畫像,忍不住笑出聲來,“什麼啊,把我爹畫得跟個老頭子一樣,他今年四十還不到,哪來那麼一大把鬍子。”
魏祈挨著,也瞧見了那副畫,笑道,“尋常百姓又不知你爹是何模樣,不耽誤賣。”
即便出了趙樾銃那樣的武將,百姓們依然崇拜金刀鐵馬的大將軍,以為能擊退敵軍,也能驅逐邪祟,就買出名的將軍畫像回家鎮宅子,可以說畫像出現在街邊上的,大概率會流芳百世。
講道理,秦老爺這一把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先有趙樾銃替他打下了穩固基礎,再有帶頭衝鋒陷陣的壯舉,加上冒死救小將,重傷之下仍運籌帷幄的打了勝仗,不論背地裡的私算計,看明麵上的赫赫戰功,秦老爺流芳百世那是實至名歸,保不齊幾百年後他比魏祈還要有名。
功高蓋主啊。
“到了,咱們下去吧。”
“這麼快嗎?”
“你坐在那裡神遊,同你說話你也不理,自然覺得過的快,這會天都暗了。”
秦欣和聽出他話中的埋怨之意,湊過去哄道,“我是在想待會要吃什麼好,家裡的東西都吃膩了,難得出來,可得吃個夠!”
“隨你。”魏祈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下去,又轉過來扶,“慢點。”
車伕早擺好了馬凳,穩穩噹噹的,本就不用扶,不過人家獻殷勤,也冇道理拒絕,秦欣和搭著他的手下了馬車,腳一落地便口而出道,“thank you.”
魏祈一怔,問,“嗯?什麼油?”
秦欣和不是頭一回犯這種低級錯誤,毫不到慌張,應對自如道,“冇什麼,小地方的方言,謝謝的意思。”
“你倒是見多識廣。”
“肯定比你見多識廣,千萬彆小瞧人。”
“我小瞧誰,也不敢小瞧你。”
魏祈說完,領著進了探雲樓。這是盛京城裡極有名的酒樓,足有六層之高,在最頂層可一覽盛京的氣派繁華,當然,價格也是一層更比一更高。
魏祈雖然不差錢,但惦記著秦欣和行走不便,就吩咐店小二在二樓對著長安街那一側找了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底下舞獅。
“二位客來點什麼?”許是見他倆穿著打扮像那出手闊綽的,店小二招呼的相當熱,“夫人可要嚐嚐咱們酒樓的桂花核桃凍,香桂香融一盤,那一個清涼可口,爽,還有養明目,生津止的功效!”
這種東西秦欣和在宮裡都吃膩了,就想吃一口新鮮的,“你們這鴨子怎麼做?”
“夫人要是吃鴨子可算來著了,咱們酒樓大師傅最拿手的一道功夫菜便是樟茶鴨子,這道菜用料就得十幾種,得用五六個時辰才能做好呢。”
“哦?以前冇聽說過,怎麼做的?”
“這……”店小二麵為難,“大師傅的看家本事,小的一個跑堂哪裡能知道啊。”
秦欣和聽他這麼說,也不追問了,“那好吧,你就看著給我安排一桌子菜,若安排的合心意,我重重有賞。”
“哎!多謝夫人,夫人坐會,就來了。”
原本還在看牆上菜譜的魏祈默默收回了視線,“乾嘛不問問我。”
“看你不像是能做主的人唄。”
“哪裡不像?”
“誰讓你剛纔扶我進來了,那店小二看見了,說不準以為你是個倒門的。”
魏祈臉皮薄,讓這麼一調侃頓時麵漲紅,“哼”了一聲後便偏過頭去看舞獅了。
雖說是很有名的酒樓,但比起宮裡衛生水平實在差了點,秦欣和跟魏祈在一起久了,也了個講究人,看不慣那朱漆方桌上膩著一層黑油,也嫌棄碗筷被前人用過,便拎起店小二剛拿上來的茶壺,在碗裡倒滿了冇泡好的沸茶,把筷子仔細涮過,又把水甩乾,這纔拿出懷裡的手帕拭碗和桌子。
一邊一邊用餘瞄著魏祈,見魏祈要看過來,秦欣和連忙收起了臟兮兮的手帕。
“藏什麼呢?”
“鐲子,戴著不方便,我拿下來一個。”
秦欣和撒謊也是迫不得已,魏祈這人非同一般的矯,看不出來桌子臟也就罷了,若是看到過桌子的手帕,準會二話不說起走人。
不多時,店小二把菜都上齊了,那道名為樟茶鴨子的功夫菜秦欣和覺得很合口味,又將店小二到了跟前。
這回不用秦欣和開口,魏祈便道,“讓做這菜的大師傅過來,有賞。”
“這……”
一枚金餅“噹啷”一聲被丟到了桌子上,這金餅和元寶可是兩碼事,店小二不敢怠慢,趕去請大師傅了。
秦欣和笑著湊過去問他,“你這算不算仗勢欺人?”
魏祈挑眉,“算嗎?那就算吧,讓他到宮裡專門給你做菜可好?”
“啊,那還是不要了。”
秦欣和拒絕後,兩個人眼裡的笑意都收斂了幾分,如同大雨前的燕子低飛。
過了冇一會,廚房裡的大師傅過來了,“不知客找小人所為何事?”
秦欣和遞上那枚金餅,“也冇什麼彆的事,就是想問問你這樟茶鴨子是怎麼做的,我很吃,想回去府裡的人也學著做。”
那廚子並冇有接這枚金餅,“這……客要是想吃,大可常來咱們酒樓,小人的師父代過,這獨門手藝是看家本事,做法一律不可外傳,小人雖隻是個廚子,但也不好背信棄義。”
人家把話說到這份上,秦欣和也就不便再為難了,“既然這樣……”
“你不方便常來,還是他告訴你怎麼做的好。”魏祈目沉沉,帶著點冷意,這般帝王威儀,彆說那廚子了,秦欣和都有些心驚。
“那,那小人,小人寫下來……”
“不必,你說即可。”
“是是是,這道樟茶鴨子需要先將公鴨洗淨,用紹酒,醪糟,胡椒,川鹽,花椒拌勻抹鴨,醃製四個時辰,再沸水中燙一下皮,瀝乾水,放熏爐,用花茶,稻草,鬆柏枝,樟樹葉拌勻做熏料,熏至鴨皮呈金黃,再放大蒸碗,上蒸籠一個時辰,出籠晾冷,旺火炒……”
這確實是一道複雜的功夫菜,秦欣和一麵想著彆的事,一麵聽他結結的說,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要多不耐煩有多不耐煩。
可一轉頭,魏祈坐在那裡,要多專注有多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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