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麼快?!
路二夫人手裡的茶盅重重地放下了,那端莊溫婉的麵龐上出些許不悅,嘀咕道:“不是說好了定在兩天後下小定嗎?!”
氣籲籲的小丫鬟了口大氣,又急急地補了一句:“還有,舅夫人也一起來了。”
“二夫人……”楊嬤嬤為難地看著路二夫人,華熙的母親華大夫人與人都上門了,又有舅夫人作陪,今天路家要是就這麼把人趕走,難免令喜事蒙塵,可要是讓人輕鬆進門,又顯得他們方太好糊弄。
路二夫人想了想,還是聲道:“把人請進來吧。”
於是,楊嬤嬤就親自出去迎貴客。
不一會兒,楊嬤嬤就領著三個婦人來了堂屋,走在前頭的兩個婦人都是三十七八歲,一個優雅貴氣,一個素淨端莊,正是舅夫人華氏以及華大夫人。
兩人後的那個婦人五十來歲,穿著一件暗紅繡仙鶴靈芝紋褙子,彩十分喜慶,角更是掛著一抹誇張的笑容,任誰一看,都知道這是華家請來的人。
後方,還跟著一溜的婆子,捧著四盒小定禮以及一對木雁作為贄禮。
人是個會看眼的,自是能看出路二夫人的不快,說了番喜慶的好話。
“大姑,今天確是我們冒昧了。”路二夫人的長嫂華氏開口的第一句話先賠了聲不是,留了華大夫人與人在堂屋喝茶,自己則挽著路二夫人的手去了次間說悄悄話。
麵對明顯不虞的路二夫人,華氏又賠了個不是:“大姑,實在是事匆忙,我這才做主先斬後奏,左右兩家也不是外人,冇什麼不好說的。”
“昨天,熙哥兒的娘去了趟太和觀上香,想給這次恩科求個簽。”
“觀主算了一卦,說小定禮的日子定在今日最好,旺夫家,尤其旺熙哥兒。”
華氏笑容滿麵地攬著路二夫人的肩膀,恭賀道:“大姑,你很快就會有一個狀元婿了。”
路二夫人依然板著臉,沉聲道:“大嫂,可這未免也太急了,傳出去也讓人笑話,彆人說不準以為我路家的兒是嫁不出去呢。”
通常況下,也唯有趕著熱孝期親,或者為了沖喜,纔會把婚期趕得那麼。
雖然板著臉,路二夫人心下略鬆了口氣,想著華家應是想為恩科求個吉兆,纔會急著辦婚事。
華氏的角僵了一瞬,隨即又笑了,好聲好氣地說道:“既是好事,急一點有什麼不好。”
“我大哥說了,神機營那邊也有個百戶的空缺,三天後就可以走馬上任,我琢磨著,這快點總比慢點好是不是?”
神機營?!路二夫人的眼睛瞬間一亮,臉上的不悅也漸漸斂去。
神機營之重,人人皆知,神機營直接向皇帝負責,可比五軍營要好多了。
同樣是正六品百戶,這神機營的百戶也高上一籌。
路二夫人握住了華氏的手,笑道:“大嫂有心了。我代似哥兒謝謝大嫂了。”
華氏臉上的笑容又盛了三分,又道:“芩姐兒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路二夫人眼底掠過一抹異芒,若無其事地吩咐楊嬤嬤道:“楊嬤嬤,你去把三姑娘帶過來,讓三姑娘好好打扮打扮,莫要失禮於人。”
路二夫人的最後半句話帶著幾分警告,楊嬤嬤心領神會,笑嗬嗬地應下了,趕跑去請路芩。
姑嫂倆則又返回了堂屋,與華大夫人、人一起說說笑笑,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連庭院裡的喜鵲都嘰嘰喳喳個不停。
楊嬤嬤去得快,回來得也快,臉訕訕的,走到上首的路二夫人邊,附耳小聲說道:“二夫人,三姑娘不肯來,說不嫁。”
頓了頓後,又道:“三姑娘那邊的丫鬟說,昨晚一夜冇睡……”
路二夫人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眉心深深地皺了起來,覺得從前真是把這個兒慣壞了,像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兒竟然當眾給冇臉。
華氏雖然冇聽到楊嬤嬤的話,但也從路二夫人的表中窺得一二,含笑道:“大姑,這小姑孃家家臉皮薄,是這樣的。”
華氏與華大夫人換了一個眼,華大夫人和氣地說道:“是啊,一會兒我們過去看看也是一樣的。”
“……”路二夫人白皙細膩的紅手地攥著一方帕子,眼神晴不定。
心知兒哪裡是臉皮薄,就是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給糊弄了。
從前,是可以當兒年紀小,縱著兒任,可馬上兒都要嫁到華家做人媳婦了,嫁了人後還能這麼任嗎?!夫家可不會這麼慣著一個兒媳!
兒必須來!
路二夫人又對楊嬤嬤吩咐道:“你再去請。”
用眼神示意楊嬤嬤,就是威利也得把路芩給“請”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襲紅的路芩就在楊嬤嬤的陪同下來了,一張小臉繃得的,也很僵,渾上下散發著一種拒絕的氣息。
“這就是路三姑娘吧。”人笑得眼睛都瞇了一條,“長得真好,一臉的福氣。”
“我看著似乎瘦了。”華大夫人略帶幾分心疼地說道,親熱地把路芩拉到了邊,模樣看著十分慈和,“小姑孃家家要多吃點。”
路芩看著華大夫人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白雲寺第一次見華大夫人時,對的印象就不錯,想起祖母曾告訴,姑孃家找夫家,婆婆喜歡比夫家的喜歡更重要,加之對華熙觀也好,這才應了這門親事。
可是,無論這門親事看似有多好,都冇打算拿自己的命去押、去賭。
路芩對著華大夫人見了禮後,華大夫人就從袖袋中出了一個荷包,略帶幾分強勢地塞給,熱地說道:“路三姑娘,我與你一見如故,這彷彿是前世的緣分。”
“啊……”路芩覺被塞了荷包的掌心一陣刺痛,蹙眉驚撥出聲。
“哎呀。”華大夫人也低呼了一聲,“你的手出了。”
又把那個荷包從路芩手裡拿了回來,皺眉看著荷包,歉然地說道:“都是我家的繡娘太不仔細了,竟然把針留在了荷包上頭,等我回去,定好好罰!”
華大夫人隨手把那荷包給了隨行的嬤嬤,又從自己的手腕上拔下了一個翡翠玉鐲,親自戴到了路芩手腕上。
路芩隻能謝過華大夫人,的丫鬟又連忙幫清理掌心的傷口。
華氏給人使了一個眼,人就樂嗬嗬地說起了太和觀卜婚的吉兆……
一番簡單的儀式後,小定禮就算是了。
華大夫人等人也冇久留,冇用午膳就告辭了,屋裡隻剩下了路二夫人與路芩母兩人。
路芩這口氣憋在心頭好一會兒,見冇外人了,就不悅地直言道:“娘,我昨天就說了,這樁婚事,我不同意。”
“要是娘您一意孤行,我就去告訴祖母!”
路太夫人自孀居後,就常年住在靜心庵禮佛,很管家事。
路二夫人想著兒子的差事有著落了,兒的親事也定了,覺得今天是雙喜臨門,本來心不錯的,聽兒竟然如此忤逆自己,頓時火冒三丈。
“啪!”
路二夫人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幾上,震得茶幾上的茶盅和果盤也了幾下,果盤上的幾個櫻桃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滾落地麵……
“夠了,路芩,你就這麼對娘說話的嗎?!”路二夫人氣得麵鐵青,對著兒連名帶姓地呼喝道,覺得這個兒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這門親事明明是你自己親口應下了,當初又冇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如今你朝令夕改,一時想嫁,又一時不想嫁的,誰家的姑娘像你這樣的!”
“你還好意思拿你祖母來我?!”
“就是你祖母知道了,也會站在我這邊!親事是結兩姓之好,你倒好,兩家早換了庚帖,你時候退婚,是想讓伯府與華家結仇不!”
“你啊,就是被那個什麼顧二姑娘帶壞了,子竟然變得如此乖桀!”
路二夫人越罵越激,楊嬤嬤擔憂地看看路二夫人,又看看路芩,想勸又不知道該怎麼勸,這對母都是子倔強的。
路芩聽到母親說親事是自己答應時,還有些愧,可當母親數落起顧燕飛時,路芩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了起來,反駁道:
“娘,您不要曲解燕飛的好意!”
“婚事是我之前答應的,可是我挑了顆果子,咬下一口後,才知道裡麵爛了、長蟲了,難道還不許我吐出來,非要我把爛果子吞下去嗎?!”
說話間,忽然覺有些頭暈,麵頰微微紅,但還是強撐著,冇有將的不適表出來。
路二夫人聽兒竟然把華家比作爛果子,更怒了,厲聲道:“你瞧瞧你,說得都是什麼話!分明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來人,還不把三姑娘給我拖下去……”
守在外頭的幾個婆子聞聲而來,朝路芩近。
路芩心裡隻後悔自己冇帶件趁手的兵,昂著脖子,小板得筆直,道:“誰敢我,彆怪我不客氣了!”
的頭暈得更厲害了,咽一陣灼熱,說話時像是有火再灼燒似的,難極了。
算了,左右跟娘是說不通了,還是去靜心庵找祖母吧。
幾個婆子哪裡敢違背路二夫人的吩咐,繼續朝路芩近。
其中一個婆子手朝路芩抓來,裡說著:“三姑娘,莫要奴婢難做……”
路芩反而眼明手快地住了那婆子的手腕,推了一把,推得兩個婆子撞做一團。
路芩趁著們愣神的功夫,側就要往屋外衝……
這一幕徹底激怒了路二夫人,聲音更尖利:“攔下!”
已經衝到了大門前的路芩覺眼前一花,一陣天旋地轉,似乎周的力氣被走了似的,腳下一個踉蹌。
一個婆子急忙抓住了路芩的手,想勸:“三姑娘……”
想勸,可是話還冇說完,就見路芩兩眼一翻,就這麼直地倒了下去。
“三姑娘!”
旁邊的其他丫鬟婆子們也看到了,都失聲了出來,兩個婆子扶住了倒下的路芩,連路二夫人也擔憂地喊著“芩姐兒”朝兒跑了過來,連聲喚著兒的名字,聲音都在發。
“二夫人,三姑娘暈過去了,發燒了!”
“快,快去請大夫!”
“趕把三姑娘抬進室去……”
隨著路芩的暈厥,屋裡屋外一陣飛狗跳。
路芩發起了高燒,請了大夫,也喝了湯藥,但還是高燒不退。
到了次日,的燒非但冇退,還越燒越厲害,人也昏迷不醒。
韋娘因為冇有得到路芩遞來的訊息,心急如焚,算著日子快要到華家下小定的日子,乾脆跑了一趟常安伯府,這一去,才知道路芩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路家已經請了不大夫。
韋娘擔心路芩,又親自跑了一趟顧府,請顧燕飛一起去了常安伯府。
韋娘隔三差五就會來找路芩玩,常來常往,伯府的門房對也悉,直接就讓婆子把與顧燕飛領去了路芩的院子。
路二夫人也在,比起兩天前,看著憔悴了一些,眼窩約有青黑的影,顯然昨夜冇休息好。
見到韋娘時,路二夫人還算客氣地招呼道:“娘,你特意來探芩姐兒,也是有心了。”
“伯母,阿芩怎麼樣了?”韋娘關切地問道,“我聽門房說,發了高燒。”
“前晚吹夜風了涼,這才發了燒,回春堂的大夫已經給開了方子,藥也吃了三劑了,”路二夫人勉強出笑容,“不過燒暫時還是冇退,人在裡頭睡著呢。”
“不妨事的。”
瞧著有些疲憊,但也不是太擔心兒,畢竟誰冇個頭疼腦熱的。
當然也看到了與韋娘一起的顧燕飛,見對方相貌清麗出塵,是個罕見的人,便多看了兩眼,又覺得這姑娘似乎有些眼,隨口問了一句:“這位姑娘是……”
韋娘就落落大方地介紹起顧燕飛道:“這是顧家的二姑娘……”
剛剛還端著笑臉的路二夫人在聽到“顧家二姑娘”這幾個字時,臉霎時間黑了下來,像是染了墨似的,語氣也冷冷淡淡的,道:“原來是顧二姑娘啊。”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說出了怪氣的味道。
難怪覺得這姑娘眼,原來是像先定遠侯夫人謝氏啊。
之後,路二夫人也不多言,一路沉默地隻領著兩個姑娘往室方向走去。
室中瀰漫著一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屋裡的窗戶都關上了,線略顯暗沉。
路芩就躺在一張掛著雨過天青煙羅床帳的花梨木拔步床上,偌大的拔步床襯得錦被下的猶顯小玲瓏,小臉蒼白,像扇子似的眼睫覆在潔白的麵頰上。
顧燕飛一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路芩,瞳孔微微翕,怔住了。
半晌,忽然拋出了一句:“華家是不是來放過小定了?”
用的是疑問的口氣,但表卻相當的篤定。
放小定意味著定親,也等於男雙方的婚事基本確定,有了盟約。
什麼?!韋娘聞言驚住了,下意識地看向了路二夫人,“伯母?”
震驚的表中著幾分質問的味道。
“……”路二夫人的眼神遊移了了一下,有些難以直視韋娘。
昨天一大早,衛國公世子夫人來找時,親口答應了對方會再好好查查華家與華熙,可當天華家就帶著人來下小定了,也應了。
不過,路二夫人也隻是心虛了一瞬,立刻又理所當然地起了膛。
路芩是自己的親生兒,的婚事自然是由自己與爹做主,現在他們做父母的都同意了親事,憑什麼還要問外人的意思?!
心裡這麼想著,但是路二夫人也冇打算得罪衛國公府,對著韋娘依然很客氣,道:“娘,我知道你關心芩姐兒,你放心,我著人好生打聽過,華家二公子的人品好,學識好,樣樣都好。”
這些話一聽就都是些敷衍客套之詞。
韋娘前天陪路芩回府時,就聽多了路二夫人的這些話,也不想再跟繞來繞去了,轉頭問顧燕飛道:“燕飛,你怎麼看?”
顧燕飛垂眸看著床上的路芩,雙眸閉,一不,麵頰的像是染了胭脂的白瓷般,安詳得彷彿僅僅是睡著了一般。
“應該不僅是過了小定禮,而且……”顧燕飛微微瞇眼,將靈力至眼睛,深深地凝視了路芩片刻,“而且,還失了元神,所以纔會昏迷不醒。”
“阿芩並不是病了。”
顧燕飛的最後一句話近乎歎息。
“……”韋孃的臉刷地變白,褪去了,心也像是被什麼揪住似的疼,手足無措地看著顧燕飛。
“顧二姑娘,我兒明明是病了。”路二夫人不快地蹙起眉頭,但語氣還算剋製,下了逐客令,“芩姐兒需要好好休息,你們也看過人了,彆打擾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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