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回到小山坡時,幾乎都不敢認。
一條鵝卵石小道從山下而起,一直延綿到三間丹楹刻桷的屋舍前。
小道兩側圍著木柵欄,里頭花草叢生,有些,但又帶著一種無序的蓬生命力。
沒閉關前,簡歡和沈寂之試驗過,山坡的土質不太適合種靈植,只有靠近一品靈樹的那一圈沾了地果靈的,才有點用。
地果靈還要結果子,讓它來搞靈植就得不償失了。
若想繼續種靈植,就得對土質進行改造,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遂作罷。
現下這些長勢喜人的花草,都是百姓家種的那些。
簡歡蹲在柵欄旁,仔細辨認片刻,認出了幾株月季,甚至還有西瓜葉……
小時候,把西瓜籽種在家門前,后面真長了西瓜藤蔓出來,所以簡歡認識。
沈寂之估計是每回下山,看見路旁長得還不錯的花草,便順點種子,或者干脆挖幾株回來,隨意丟這,任由它們長。
不適合靈植生長的土壤,對這些普通植株來說,卻是一片沃之地,就這麼可勁瘋長了起來。
不得不說,還好看的。
簡歡滿意地起,雙手負于后,拾級而上,朝三間屋舍走去,目四巡視。
沈寂之的審和手藝,自然是值得信賴。
就是——
看了看腳下的石階,有些納悶。
他為何要蓋這些石階?到時若要順著東西兩邊的中線建圍墻的話,這些石階怎麼置?不是還要拆?
他是蓋房子蓋嗨了,為了現下的觀和整,忘記了以后還要蓋墻?
可惜這人不在,簡歡也沒有辦法質問他。
而且蓋都蓋了,能說什麼?只能等日后有錢有力再改造了。
嗯,到時候拆石階的錢他出。
給他的設計圖紙里,可沒有這個石階。
砰得一聲響。
簡歡張開雙臂,往后一倒,整個人瞬間被結實又的床榻包裹。
這覺,和之前那間木屋的小破床完全不同!
那小破床,翻個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聽著仿佛立馬便會散架。
而且床板還特別石更。
新床!不枉費閉關前,對沈寂之千叮嚀萬囑咐,若是靈券不夠的話,其他家都可從簡,但床絕對不行!
“人類,你閉關出來了?”一只綠火柴小人聽到靜,從窗外探進來,驚訝道。
一品靈樹就在屋舍之后,如今已是枝繁葉茂,幾長滿綠葉的枝條,就懸在窗前,灑下一片清涼。
簡歡忙擁著順的蠶被起:“果子!我剛想找你呢,我閉關了多久?”
小人不解,奇怪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一向不記你們人類的年月日。你們人類……”
簡歡:“……”
簡歡不想聽地果靈發表人類歲月在它們這些天生地長的靈寶前如此短暫的漫長講話,面無表打斷它:“我閉關后,你結了幾個果子?”
小人這回知道了,火柴小手分叉出兩條更細的綠條條,高高翹起,語氣很是驕傲:“兩個!”
唔,地果靈一年結一個,那就是過了兩年。
簡歡這里有一個,是沈寂之遞進山的。
他的那個,簡歡猜他賣掉了。
否則,他怎麼能在短短的兩年左右,還完那麼多債?
雖然排在第二十一位的,終于等來了沈寂之即將還債的這一天,導致的心很是激,充滿期待。
但想想,在這閉關的兩年間,他居然一個人賺了這麼多,簡歡就有些酸。
也得抓了呀。
提起地果,小人瞅了簡歡一眼,又瞅了簡歡一眼,再瞅了瞅一旁的墻。
那里,沈寂之藏了……
算了,它不能說。
沈寂之它立過誓,此事斷不能告訴簡歡。否則后果便是,它會被劈兩半。
無恥人類!
-
地果靈走后,簡歡在自己的大床上滋滋地賴了一會兒,在日頭西斜時,爬了起來。
閉關之前,簡歡把玄天鏡借給了沈寂之。
畢竟先前,沈寂之也為這個玄天鏡買過單。
現下,上沒有玄天鏡,對這兩年間發生的事不太清楚,得去找姜棉他們問一問。
另外,還要去和羽青長老說一聲,順便了解一下門弟子要做什麼。
簡歡依稀記得,從門弟子升到門派長老,除了修為要到元嬰外,還有接任務的要求。
玉清派弟子能薅門派羊的機會不多,一次是門比試第一的十萬靈券,還有一次便是升長老時,門派贈送的一套大別苑了。
如今居住環境已經改善,簡歡上還有十幾萬存款。
賺錢當然依舊很重要,但事業也要抓起來。
玉清派長老,相當于現代清華大學的終教職,擁有免費的別苑不說,還會發月俸。
簡歡定然是要把這個‘鐵飯碗’搞到手的。
長老之后,再混個峰主當當,那就更不錯了。
簡歡在藥王峰醫館養傷那幾日了解到,玉清派峰主個個都蠻有錢,不過可能是因為年時,都是一路從弟子窮過來的,所以都有些摳。
各峰能找門派要的錢,都絕對不會自己出。
聽說牛子釗在的岳山峰,那岳峰主芥子囊中靈石無數,卻寧愿住舊殿,也不愿意自己掏錢修繕,月月都去掌門那坐一坐喝喝茶什麼的。
簡歡一邊想著日后規劃,一邊從房中出來,目瞥到沈寂之那間房時,腳步頓了頓。
為十萬靈券的主人,去檢查檢查他的家是否從簡,賬目是否正確,不過分罷?
“嗯,不過分。”簡歡自言自語,子轉了個彎。
輕輕一聲響,門被打開。
簡歡著屋布置,微微一愣。
沈寂之的房間格外空曠,只在窗前擺了張桌子,一條椅子。
一旁的地上整整齊齊壘了幾堆書:劍譜、煉大全、靈草綱目、符書……
他甚至都沒備書架,這些書從地上一直壘到屋頂。
書的對面,掛著一幅畫,是從寶殿里拿的方泉自畫像。
而他的床,還是先前木屋中簡歡睡的那張小破床。
桌上放著幾本書,還有個玄天鏡。
玄天鏡!
簡歡眼睛一亮,人瞬間閃現到桌前,拿起一看,果然是借他的那個!
玄天鏡下,著一張紙條。
簡歡低頭一瞧。
[探到你不日便要出關,玄天鏡留下還你。有些私事要查,不用找我,靈石賺到了就會還。]
金烏西墜,一尾夕從窗前傾瀉而,落在房中上。
眉如一彎新月。
現下,新月輕蹙,簡歡納悶。
他有什麼私事要查?難不和原書中他魔的事有關?
還有,什麼不用找他?他這話說的,好像會找他一樣?
也不對。
簡歡沉。
他這是不想去找他,盯著他賺錢還債啊。
誒嘿,那倒是值得走一趟。
好不容易排到了,不得去盯著,揮舞馬鞭,日日夜夜催他還債?
這種機會,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遂離開前,簡歡特意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幾本書,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地名。
“寧漳城?”
第二日一早,玄武堂里,負責發布玄武單的執事長老重復了一遍簡歡說的地址,指間靈力在玄天球上一點。
靜靜懸在前方的玄天球高速轉起來,照得此地流溢彩。
執事長老抓了把瓜子,一邊等玄天球出結果,一邊和簡歡嘮嗑:“寧漳城是個不出名的小城,我們門派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地方,估著沒玄武單,之前唯一一個單子,都被沈寂之接了。”
長老朝簡歡瞇瞇眼睛,八卦:“你是去找他的罷?”
簡歡了眉心,敷衍地點了下頭。
為了慶祝順利出關,昨晚和姜棉宮飛鴻去臨仙城喝了一晚的靈酒,現在還有些暈。
楊野溫九尹遇聲不在,這三人都很出息,前不久的九州大會門派選拔,他們都被選中,七日前已經踏上了前往九州大會的旅程。
其中,江巧巧和景赤也去了。
原書劇,便是從此刻正式開始的。
書中,沈寂之和簡歡也一同參加。參加的人里有沒有尹遇聲三人,倒是不得而知。畢竟在書中,他們估計都是沒有名字的路人甲。
可現下,因為三年前簡歡穿書引起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和沈寂之都沒有參與其中。
但,沈寂之卻去了寧漳城,他說要去這里查點私事。
寧漳城這個地方,是原書一開始,在江巧巧走馬觀花的回憶中,沈寂之江巧巧景赤三人一起經歷的三年里,唯一一個有名字的城池。
若不是簡歡橫一腳,干預了劇發展,按照正確的走向,沈寂之早該和書中男主一起去寧漳城了。
可就算簡歡干預了,現下,晚了一年,沈寂之還是去了這里。
可惜了,書中就提了個城池的名字,發生了什麼卻未提。但簡歡懷疑,寧漳城里,大概有沈寂之為何日后會魔的線索。
九州的魔沒有正邪之分,修煉魔功,或早或晚定然都會導致魔族之人暴戾嗜殺,以人為食。
正道魔道,向來勢不兩立。
沈寂之怎麼說,都是的鄰居,的拼友,不希他誤歧途,不希日后和他為敵人。
玄武堂是玉清派發布玄武單的地方,門弟子和長老峰主都可以來接玄武單,玄武單完有靈石賺不說,還能攢星星。
星星的多關系著,你什麼時候升長老,什麼時候升峰主。
擁有一千顆星星的元嬰期弟子才能升為長老,五萬顆星星的化神期長老才能升為峰主。
當然,也會有些破格條例,比如在正魔大戰中取得突破貢獻之類的。
玄天球漸漸停下,執事長老看了眼:“咦,才幾日過去,這地方居然多了兩個新的玄武單!一個五星,一個十星,你要接哪個?”
簡歡湊過去看了看。
一顆星象征著一千靈石。
兩個玄武單,一共十五顆星,那就是能賺一萬五靈石!
簡歡眨眨大眼睛,乖巧一笑:“長老,我能不能兩個都接呀?”
去都去了,不得包圓?
-
領了來回寧漳城的傳送票,簡歡添置了些東西,便去了臨仙城坐傳送陣。
午后,簡歡南下抵達寧漳。
執事長老口中不知名的小城,依舊熱鬧繁華。
簡歡也不知道沈寂之在城中何,因此并未特意滿城去找,打算一邊完玄武單一邊打聽。
兩個玄武單,十星比五星繁瑣。且完五星的過程,也能同時為十星收集一些信息,簡歡便打算先完五星單。
寧漳謝家,簡歡道明來意。
在堂廳中剛坐了會兒,才抿了口茶,一名笑容的小郎君從門口快步而來,人還未停下,便瀟灑地朝抱拳:“簡姑娘,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簡歡起,笑回一禮:“敢問閣下是?”
從門派一路而來,簡歡或問宮飛鴻他們,或與人閑談,了解了一些關于謝家之事。
謝家是寧漳一地的商賈大家,世代以水上漕運為生。謝家如今沒有修士,但祖上曾出了金丹期老祖。不過數百載歲月轉瞬即逝,那位金丹已人死燈滅,但給謝家留下了些聯系各大修仙門派的法子。
“在下謝遠英,家中排七。”謝遠英神俊朗,笑的時候出一排潔白的牙,“玄武單是家父發布的,聽家父回憶往事,在他小時候,爺爺也發過玄武單,但過了小半年都無人應允。不曾想,此次居然如此之快!”
玄武單依托于玄天球而。
按照簡歡的理解,如果說玄天鏡是手機,那玄天球就是電腦。
各大門派都有玄武堂,共玄武單,選了單子后,這個單子便無法再選。
九州地域遼闊,各大城池不知其數,但玄武單依舊多如牛,總是會有些的。
“實不相瞞,若簡姑娘再晚幾步,我們便要走了。”謝遠英一邊打量堂中靈秀的,一邊道,“我們確實不曾想到玉清派會來人,大哥便托人在藏仙樓里掛了單,二哥三哥也都各自請了些散修道士。”
說到這,謝遠英也有些無奈:“總之這才幾日,就找到了幾位。我和幾位真人說好,一會兒便出發。時間迫,就先不引姑娘見家人,直接隨遠英去渡口,不知簡姑娘意下如何?”
簡歡自然沒有問題,起跟著謝遠英離開,離開時,很順手地拿走了個橘子。
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橘子,仿佛閑談般地問道:“江上有妖作祟,按理城主府會管才是,何必需要你們謝家掛上玄武單?”
聽到這,謝遠英熱的笑容一頓,面微苦:“是會管的。但鎮司的幾位真人去了江上好幾回,都未曾找到妖祟的蹤跡……可每隔幾日,總有我謝家的商船遭殃。我謝家這兩年損失貨無數,謝家沒有辦法,才自找門路想盡快解決此事。”
‘未曾找到’這四個字就很有學問,到底是努力找了未找到,還是沒有努力找?
簡歡眉微微一揚,若有所思:“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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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漳城就在漳江邊上。
渡口,江上煙波浩渺,數不清的貨船游舟猶如過江之卿。
簡歡讓謝遠英代為瞞玉清弟子的份,對方應了好,在謝家商船上將簡歡引薦給其他三人。
那三人正在甲板上飲酒。
一名胡子半白的青道士,一名攜鞭的紫俠,一名微胖小眼睛的劍修。
幾人互相見禮,都敬稱對方某某真人。
‘真人’在九州,就像‘老師’在現代,誰都可以這麼,準沒錯。
“還有位儉真人。”謝遠英四看了看,“他不在這,應在房中歇息,我去喊人……”
居然有人和同姓?
簡歡攔住對方,笑著搖頭:“不必,這幾日在船上總有機會見到的。”
謝遠英后頭,站著位小廝,似乎有要事需要謝遠英定奪,站在那翹首以盼有一會了。簡歡擺擺手:“謝兄不必管我們,忙你的去罷。”
謝遠英不好意思地拱拱手,轉離去。
簡歡也不需要那三人招呼,坐在空出的位置上,很自來地和三人聊了起來。
道士自稱來自茅山,是筑基期修士。但簡歡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道士毫無修為,就是個普通人。
紫俠便誠實很多,拿著一小截鞭尾,纏在自己潔白的手腕上,下一抬,道:“我不是修士,但在武林中,我葉紫的鞭子,可也不是吃素的!”
酒過半巡,烈酒夠勁,道士和俠都醉了。
“他們是不是沒有意識到此行很危險?”微胖小眼男從簡歡進來,就一直在打量。他看不出簡歡的修為,但能覺到簡歡的修為在他之上,“謝家也不知怎麼回事,什麼人都找,這也未免太不擇食了罷!”
簡歡用筷子夾了粒花生米,咬得正香,說話聲有些含糊不清:“謝家無人修煉,他們也分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對大多數百姓來講,修士也好,武林高手也罷,都能飛檐走壁,因此皆是差不多的。
“我本來還擔心。但船上有姑娘和儉面真人在,徐某便安心了。”徐小眼瞇起,出筷子下意識朝桌上夾去,卻落了空。
他定睛一看,桌上幾盤下酒的小菜,都悉數空了。
徐:“……”
簡歡放下筷子,歪過頭,問:“那個什麼簡面,也很強?”
徐頷首,下意識四看了看,才微微湊近簡歡,低聲音,生怕被人聽見:“姑娘可知藏仙樓?”
“知道,怎麼說?”簡歡眨眨眼睛,有些好奇。
“那姑娘定然也知道,藏仙樓有任務榜。這些年,出了個狠人,兩年的時間登頂榜首。就是儉面吶!”徐目艷羨之,“他常年戴著黑面,只用一個‘儉’字,大家便稱他為儉面。”
伴著徐抑揚頓挫的敘說聲,船艙之下,一名黑年忽而緩緩行來。
簡歡微愣,目從徐后看去,落在那人上。
謝家商船用了多年,并不新,船上的雕欄畫柱在風吹雨打中磨損了些許。船艙與甲板的木梯一側,畫著一幅出海圖。彩不再鮮麗的出海壁圖前,拾級而上的年拔如竹,高且瘦削。
他臉上一個黑面,遮住五,看不清面容,但給簡歡一種強烈的悉之。
輕眨了下眼睛,‘沈寂之’三個字幾乎要口而出,卻見黑年目平淡地落在上,便挪開了,像一只輕點湖面的蜻蜓。
蜻蜓腳步不停,朝遠正忙的謝遠英走去。
簡歡:“?”
簡歡上揚的角一點點回落。
耳邊徐還在絮絮叨叨,簡歡出食指,噓了一聲,打斷他,問:“是哪個簡?”
徐頓了頓,答:“節儉的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