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毒心(03)
再好的醫院,只要不是貴賓接待區,都是與超市、菜市場一般擁吵鬧的,尤其是排著長隊的門診掛號。
上次的車禍,花崇撞到了頭,割案一路忙下來,錯過了復查的時間。他自己覺得沒什麼,倒是更關心柳至秦骨折的手指,和懸而未破的黃才華案。然而剛和陳爭、曲值開了個倉促的小會,就被陳爭勒令去醫院復查。
“用不著。”花崇不去醫院,起就要走。
陳爭也不攔他,只道:“我一會兒給小柳說,讓他帶你去。”
“你跟他說幹什麼?”花崇轉過,有些無奈。
“你不是不願意去醫院嗎?”
“那和小柳哥有什麼關係?”
陳爭說:“你們組裏的隊員說,你和小柳比較得來,你聽他的。”
花崇額角一跳。
“是吧曲值?”陳爭問道。
曲值忍笑,看向花崇,“花兒,你還是去復查一下吧,復查了放心,去趟醫院又耽誤不了你多時間。尹子喬那案子現在什麼線索都沒有,黃才華這邊也是個僵局,我覺得你還是空去醫院看看。”
花崇懶得跟他倆掰,離開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後去休息室了煙,腦子一會兒放空,一會兒琢磨尹子喬和黃才華。但確如曲值所說,這兩樁案子缺乏必要的線索,思考得越深,就越是往僵局裏掉。
找不到線索通常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兇手做得太完,二是害人是被隨機選定的,從而無法從機、人際關係排查上尋求突破。
黃才華極有可能是被隨機選中的,但尹子喬也是嗎?
黃才華被催眠被利用,目的是造車禍假像。但尹子喬的死有什麼意義?
目前看來似乎沒有人會從尹子喬的死亡中獲利。
休息室裏有個咖啡機,但煮出的咖啡不倫不類,沒有咖啡的香,只有咖啡的苦。有人實在喝不慣,在咖啡機邊放了糖包和,花崇每次都要在咖啡里加很多。
一杯咖啡,幾乎了咖啡味牛。
喝完扔掉紙杯,花崇下樓向重案組辦公室走去,剛走到門邊,就見柳至秦正在穿外套。
“要出去?”他往裏走了幾步,問道。
“嗯,陳隊讓我帶你去醫院。”柳至秦說完已經拿起他的外套。
“嘖!”
“不願意啊?”柳至秦笑,“沒事,我陪你,復查很快的。”
花崇知道這回躲不開了,只得從柳至秦手上接過外套,但還是沒忍住抱怨了幾句,“不是快不快的問題,我就是不想去醫院。我腦震盪早就震完了,連餘震都沒有了,不需要復查。”
他以前很抱怨,有什麼心事都藏著,藏到最後便自個兒消化了。最近抱怨的次數卻多了起來。
大概只能怪邊多了個“聽”的人。
“需要不需要,這得醫生說了算。”柳至秦不退讓,“既然醫生說過需要復查,你就應該照醫生說的做。”
花崇歎氣。
兩人往樓梯走去,柳至秦又道:“我其實也不喜歡醫院。”
“嗯?”花崇沒想到他突然這麼說。
“醫院充滿逃不過的疾病與死亡,人在那裏會出一切醜態——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柳至秦笑了笑,“如果是一個人去醫院就診,我寧願不去。又擁又吵鬧,跑不完的手續,打不完的單。不過咱們現在是兩個人。”
花崇耳郭莫名熱起來。
“你去復查,掛號、排隊、繳費都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讓醫生檢查一番就好。”柳至秦繼續道:“你要是嫌擁,我在前面給你開路,怎麼樣?”
花崇笑了,“你是挖土機嗎?還開路。”
“就是想告訴你,別抵復查。”已經走到門口,戶外的冷空氣與室的暖氣互相纏,柳至秦說:“我陪著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人的聲音像雪天裏的一汪溫泉,花崇浸在泉裏,渾都熱了起來。
若不是此時尚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都想將人攬過來,好好親吻一番。
車駛離市局,開了一段後,花崇突然轉彎,拐進了一條僻靜的林蔭道。
“嗯?”柳至秦笑問:“別是想中途落跑吧?”
“落什麼跑。”花崇將車停在無人的路邊,拽住柳至秦的前襟,將人拉了過來,“親一下。”
“就一下?”柳至秦角含笑。
“??攏?懟??
車在路邊停了不短的時間,柳至秦著,饒有興致道:“花隊,你怎麼有一味兒?”
花崇瞪大眼,“味兒?”
“嗯,味兒。帶點兒香,也帶點兒苦。”
花崇想起來了,那是自己離開陳爭辦公室後喝的咖啡。
不過柳至秦這聲“味兒”簡直糟糕,哪怕是說“咖味兒”也比“味兒”好啊。花崇“嘖”了一聲,一邊發車,一邊“寬容”地教育道:“用‘味兒’來形容一個男人不太好吧?如果不是我,現在你可能已經被揍趴了。”
他原以為,柳至秦會接上一句——“我打架難道會輸?”
但柳至秦問的卻是:“可我為什麼要用‘味兒’去形容別的男人?”
花崇專注開車,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是吻了你,才嘗到你裏有‘味兒’。”柳至秦笑,“難道我還會去吻別的男人?”
花崇被將了一軍,角卻向上牽起,眼裏湧著,“行吧,說不過你。”
醫院裏的人比想像中的還多,聚集在門診部的病人不都是冒發燒患者。柳至秦讓花崇到樓上去等自己,花崇不肯。兩人便在長龍一般的隊伍裏,一邊小聲說話,一邊等著掛號。
他們靠得很近,服在一起,布料時不時蹭出細微的響。
“我們是不是靠得太近了?”花崇低聲問。
“沒關係。這兒哪里不是人人。”
“但我們不像是在互相推啊。”
“放心,沒人會注意我們。”柳至秦說:“你忘了?這兒是醫院。”
花崇很快明白過來。
這兒是醫院,是最特殊的公共場合。
來醫院的人已經為自己或者家人的病焦慮得無暇他顧,哪里會去注意別人的言行舉。
掛號花了一些時間,上樓分診、等待就診花了更多時間,真正的檢查倒是十來分鐘就解決了。
花崇晃了晃報告單,“我說沒問題吧。”
柳至秦將報告單收好,“就當忙裏閒,出來休息了半天。”
“你把來醫院當‘休息’?”
“我只是打個比方。”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向電梯走去。突然,花崇腳步一頓,
“怎麼?”柳至秦問。
“連烽。”花崇看向遠的走廊,“他來這裏幹什麼?”
門診部的走廊連接著外科住院部,柳至秦調轉視線,果然看到了連烽的背影。
“他……”
花崇眼神略沉,“我去看看。”
說完快步向住院部走去。
柳至秦什麼都沒問,跟在花崇後,而花崇跟著連烽。
不同的是,連烽不知道自己被尾隨,但花崇明白柳至秦就在自己後。
連烽上了7樓,那是肝膽外科的病房區。花崇跟了幾步,見他走進一間病房。
??
“住院的是洲盛購中心的一名員工,楊展途,做膽結石手。”柳至秦離開護士臺,“連烽為高管,專程來探病,可見這位患者可能不是普通的員工。”
花崇沒有進病房與連烽打招呼,和柳至秦一同下樓,“洲盛購中心最近是不是要開業了?”
“應該快了吧。”柳至秦說:“樓是已經修好了。”
“上半年我在僑西路遇見你的時候,那兒好像還在挖地基。”花崇想了想,笑:“你騎個托,像搞行為藝的。”
“不是你像搞行為藝的嗎?”
“是嗎?我記岔了?”
“你說你是搞行為藝的,不過沒能騙到我,我知道你是誰。”柳至秦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誰。”
花崇點頭,“我明白。”
柳至秦突然問:“花隊,你怎麼突然想跟蹤連烽?”
花崇目微微一定,停了片刻才說:“說不上來,看到他往住院部走,本能地就跟上去了。”
“你沒跟他說話。”
“沒什麼可說。”
柳至秦默了默,“花隊,你是不是懷疑他?”
花崇歎了口氣,“我懷疑的人多了去。最近幾件案子都沒有什麼頭緒,我聽陳隊說,鄒和七氟烷的案子在省廳也沒多進度。懸案太多,我可能過度張了吧。”
“那一會兒怎麼安排?”柳至秦問:“回局裏還是回家?”
“當然是回局裏。”花崇看了看時間,“還早,大家都沒下班,我倆能在外面晃著?對了,沈尋最近有沒有聯繫你?”
“你是說傅許歡的事?”
“嗯。”
柳至秦坐進副駕,聲音沉了一些,“我在網上已經找不到傅許歡的痕跡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沈尋也對他的行蹤避而不談。”
“他既然選擇回國,應該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花崇有些慨,“他太想知道林驍飛的書上為什麼會有他的名字。我猜,他已經拿到林驍飛寫給他的信了。不管怎樣,得知林驍飛直到最後也沒有被打垮,對他來說算是一種解。”
車在路上疾馳,柳至秦盯著窗外看了許久,低喃道:“我也想弄明白,我哥為什麼會犧牲。”
“嗯。”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目堅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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