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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364章

第363章 開明(1)

暮春三月, 草長鶯飛, 正是遊園踏青的好時節。城郊的諸園, 亦是人流如織。除卻世家大族的私產外,還有杏春園、折桂園等家園林, 專門開放給寒庶子弟,供他們遊玩。也算是德政一件。

今日, 杏春園中人可不。在一片茂的桃李林旁, 幾位青衫士子圍坐席間。

“不論如何, 兩日之後便放榜了。鄒兄何苦自尋煩惱?事事敗, 不妨等開榜再做計較。”一頭戴白帢的男子道。

在他對面, 年紀稍長的同伴笑容苦:“孫賢弟才高, 自然不懼。我卻不然。去歲太子大婚, 陛下才開恩科。若是此次落榜,還不知何時才有機會……”

一旁,另一個衫頗奢,材健碩的男子渾不在意:“鄒兄這便想岔了。前年平幽州, 開了恩科。去歲太子大婚, 亦有恩科。等到皇孫誕生, 會沒有恩科嗎?更別說收復雍州,平定江東……我看陛下仁善, 總是有機會的!”。

這話說的倒是不差, 那姓鄒的面這才緩了緩:“倒是承陸賢弟吉言了……”

“陸兄說的是不差,然而誰說我等需待下科?”末席那個臉龐圓圓,面帶笑容的年輕人道, “杏春園裡登杏榜,豈不妙哉?”

春日制科俗稱“杏榜”,幾人來杏春園,正是為了討個口彩。這話別說是鄒謙,余者也齊聲彩。放下心中負累,幾人再次玩樂起來。

就在兩日前,今歲的恩科剛剛考畢。自大趙開國以來,取才之法,就變了個模樣。每年秋日,開一常科。有進士、明經、明法、明書、明算等科。此乃國家掄才大典,想要試,必須是崇文館、太學,以及各地郡學的生徒。亦有一些才俊,可以通過州郡鄉試,選鄉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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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常科,只要榜,就能授!因此考試極為嚴格,一登桂榜,便是天子門生。而諸科之中,又以進士科貴不可言。然而不論是生徒還是鄉貢,都需要出和才華。對於大部分寒門子弟,可而不可即。

不過天子聖明,除了秋日常科,還有春日制科。這制科,就跟原先的並州制科一樣,旨在民間拾,亦稱“恩科”。一般在春日開考,科目繁多,不止經史文賦,亦有醫科、武科。參試之人不拘份,亦不限人數。只要才達,便能一躍龍門!

鄒謙幾人,正是趕赴這恩科的寒庶子弟。其中鄒謙和孫璋,出庶族,考的是博學和文經科。陸淳是將門子弟,來赴武科。朱約家中則行商賈,虧得之前在冀州修路,賜了流外勳,才能試理人科。試想前朝,哪有他們進的機會?哪怕只是為下品卑,也是大大的幸事!

因為出相近,幾人倒是志趣相投,結了夥伴。好不容易都考完了,便一起來杏春園散心,以排解等待放榜的焦慮。

滿飲了幾杯酒,話題又轉回了考試。鄒謙道:“說來,今科新增特奏,可是件大事。說不得以後流外也能皇榜。”

對於考生,最重要的還是朝廷政策。這個特奏科,乃今年一大創舉,專門針對有之人。只要有“為,堪理政事”的上佳考評,就能參加特奏之試。所考科目,和進士一般無二!對於無法參加常科的寒門而言,這無異是另一道出路。先以恩科進,再勤於政事,博個上佳考評,只要過了特奏之試,就能邁足世家方能染指的高位!

“這特奏,可比進士還難考取。”朱約倒是看得明白。雖說這是一條出路,但是每個關節,都要耗費異于常人的心力。能當好就不易了,還要不拉下學業。特奏考試萬一失利,本也荒廢了,那才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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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比蹉跎一生,依附世家要好。”孫璋才華,乃是四人之首。對於這一科,倒也有些想法。往日多得是寒門世家帷幕,名為客卿,實為奴僕。現在天子施恩特奏,已經是百年難遇的機會了。

陸淳哈哈一笑:“正是此理!朝為田舍郎,暮天子堂。若非恩科,何來我等出頭之日?”

朝為田舍郎,暮天子堂。一舉登科日,錦歸故里。這四句不知何時,在城中流傳開來。雖然文辭平平,但是朗朗上口,意頭極佳,讓人忍不住傳唱。不論是常科還是制科,都比九品人法,要來的有盼頭。男兒在世,靠的可不就是才幹膽氣嗎?

“我亦聽聞,朝中有人言及‘不曆州縣,不擬臺省’。若真如此,十數年後,清濁之別,怕也不復前朝模樣。”朱約的消息也不知從何而來,但是這話,讓眾人都是神一振。

自魏始,就分“清濁”。唯有“清要”、“清閒”、“清顯”之,才是閥閱所好。九品選人法更是讓“平流進取”、“初仕清途”,了門高華專屬。舊時東宮屬皆為清選;黃散之職,需人門皆;還有書丞天下清絕。只有親近天子,執掌文翰,閑而清雅的職,才是上選。

這些“清”,全依門第排等,寒門如何染指?故而高要位,也就落士族手中。

然而大趙一朝,跟前朝極不相同。三省六部的出現,讓“實政”了為要務。如今再加上“不曆州縣,不擬臺省”這樣的規矩,就算高門占了書郎、著作郎,加散銜,又有何用?不六部,不登中樞,不過是天子弄臣罷了!

而曆州縣,就要下去為縣令、刺史,要親民理政,銓選考績。整日埋首庶務,又有多清談名士能夠忍?因而此令一出,九品選人法就要形同虛置。就算中正定品,天子賜,也不過是擺出來好看的花架子。若是不想失權勢,這“清濁”品,恐怕還真會為之一變。

“若如此更佳!只要勤政民,我等也不輸累世公卿之輩!”孫璋高高舉起了杯爵,“為聖天子壽!”

這聲音發自心,清若鳴。諸人立刻舉起了酒杯,齊呼聖君,滿飲佳釀。

不知多恩科考生,在念明君。而大趙天子,此刻正站在一座怪樓前。

“這鐘真是……別出心裁。”看著將近兩丈的高聳樓閣,梁峰半晌才出一句。

在登基後不久,他就命工部在太極殿外修一座鐘樓。宮中雖有日晷銅,但是終歸樣式老舊。若是能換新式鐘樓,肯定大有不同。他記得宋代就有一個水力推的計時裝置,還兼天文臺功效。雖然時代隔得有些遠,但是若是不設渾天儀,只單純計時,技難度說不定可以攻克。

而把這種半水力半機械的鐘樓放在太極殿這樣的正殿外,氣勢非凡就不提了,對於科學發展也是有幫助的。且不說會不會發現太時和鐘錶的偏差,進一步推測出地球軌道。對於激勵百,也是大有好

要知道,中國古代的科學家,十有八九是出在僚群的。歷史上多得是通醫,知天文,善水利,發明創作一把抓的全才。引起這些潛在好者的好奇心,對於科技發展可是大有好。而那些本不在乎鐘錶構造的員,多也要有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心思吧?上級喜歡,就大搞特搞,才有富有中國特僚主義。

因此建一座鐘樓,花費雖然不會,但是利在千秋。

結果比想像的還好。只花費了三年時間,鐘樓就提前完工,誰料樣式跟梁峰預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並非後世塔形的瘦長模樣,這鐘樓,真的是一座“樓”。頂層按照他說的,設了豎晷,有指標和十二時辰的刻度。但下麵,卻是端端正正,共分五層。每一層都有麻麻的小門,據說到了整點,就會有木人鳴鉦擊鼓。

聽到天子“誇讚”,工部尚書祖臺之踏前一步:“啟稟陛下,此樓五分,乃合天象。一層為正衙,設三門。辰初搖鈴,辰中叩鐘。每過一刻,還有木人在中門擊鼓。二層報初正,每到時辰,便有木人舉牌而出。三層報時刻,四層打五更,最末一層,乃是夜間報籌。五者替,晝夜不休。”

我說怎麼是五層,原來是分了文字和聲音兩種報時法。這可比蹦出只鳥,“布穀”幾聲要細多了。

梁峰不由頷首,看了一眼錶盤:“可是要到午正了?”

請天子參觀新鐘樓,自然要選擇接近整點的時刻。果不其然,梁峰的話音剛落,就見指針落在了12點位置。只聽“當當”兩聲,第一層右邊的木門裡,一個紫袍木偶叩響了銅鐘。於此同時,二層的紫袍木偶也舉牌而出,牌上正寫著“午正”。兩者作一致,憨態可掬,著人讓人喜

“善!”梁峰贊道,“有了此,眾卿當能依時作息。”

其實沒有這大鐘,在皇宮裡上下班的公務員,也沒人敢遲到。不過天子下令,總是要有點深意嘛。這鐘,可不就是為了督促百勤政守時?

頓時,邊人盡數稱頌天子聖明。祖臺之趕忙道:“還請陛下賜名。”

梁峰想了想:“就開明臺吧。開明之象,在勤在實。”

這名字起的俗套,但是金口玉言,誰敢不贊?沒理會洶湧如的馬屁,梁峰轉過頭來,對一旁的劉儉道:“也可在欽天監修一座天文臺,重置渾儀。”

有了千里鏡,下一步就是天文遠鏡了。雖然不知還要花多年才能攻克難關,基總要先砮實。

劉儉立刻躬:“謝陛下恩典。近日欽天監重改曆法,明歲曆日可提前兩月定下!”

“哦?”梁峰一抬眉,“如此甚好。此次曆書,朕要刊印天下。讓百姓皆知四時節氣!”

既然有了雕版印刷,又有配套的測算人員,賣皇曆上自然也要賺上一筆。不過賺錢還是小事,這無疑也是宣佈王朝正統的方式之一。試想若是雍州和江東也用上了大趙的曆書,誰還敢說他不是天命所歸?

又把目轉回了鐘樓,梁峰滿意的點了點頭。制科不日就要張榜,這東西應當能讓宮覲見的新科士子們,大開眼界吧?

作者有話要說: 梁說的儀是宋代蘇頌監製的水運儀象臺,鐘樓描繪也參照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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