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的出現, 讓這條安寧的村間小路顯得沒那麼樸實無華了。

　比他矮整整一頭的王丞頓時像遇見天鵝的鵪鶉，又像遇見巨石的馬鈴薯，了背景板。

　這讓剛剛還優越棚的王丞, 頓時沒了面，到窩火。

　他故意攬住自己朋友, 直背脊仰起頭介紹道：“這是我朋友燕燕, 外婆家在咱們村住, 據說能補償700多萬。”

　說完瞥了音一眼, 得意神好像跟扯平了。

　你有高富帥追，我有白富泡。

　林歡說話直, 問道：“700多萬，都給你朋友了？”

　王丞怔了怔, 立刻說：“外婆有錢了，燕燕就是富二代啊。”

　王丞的朋友燕燕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直用眼睛瞪他。

　人家帥哥那塊表就值一千多萬, 這算什麼富二代。

　嫌丟人，催促著他：“快走吧，我這邊還有事呢。”

　王丞還以為生氣了, 趕忙哄道：“馬上就走，我跟我老同學加個微信。”

　王丞調出了二維碼，遞給林歡, 笑得有點諂：“林歡，加個好友，以后咱們多聚聚。”

　林歡撇撇, 沒有掏手機的意思, 說話一點不轉彎抹角, 直接懟道：“別加我微信, 我不是富二代，這房子是音的。”

　王丞直接愣在原地。

　他剛剛明明聽見林歡呵斥音不好好干活啊，打工的訓老板？

　正巧吳律師回來了，繞過礙事的王丞和友，進了院子。

　他看見顧衍愣怔了一下，又看了看門口聚集的眾人，言又止。

　林歡沒想那麼多，大咧咧地問道：“吳律師，怎麼樣了？”

　吳律師看了音一眼，見沒有阻止的意思，便說道：“我走訪了很多家被強拆的，能要到聯系方式的都要到了。我剛剛跟開發商涉了，評估面積至能給你算80多平。”

　王丞倒吸一口涼氣，他還沒到朋友外婆家看過，但是據說算上倉房一共才90多平。

　而音家評估面積就80多平。

　雖然都是一個村子的，但是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王丞尷尬地舉著手機，遞過去也不是，收回更不是。

　顯然比面子更重要一點，他紅著臉說：“音，我們加一下微信吧。”

　音也懶得應付這種人，而且不想在外人面前討論拆遷款的問題，直接跟王丞下了逐客令：“微信就不必加了，你還有事嗎？”

　王丞終于在友的拉拽下，離開了。

　深秋正午的雖然不滾燙，但很刺眼。

　院子前終于清靜下來，音瞇起眼將矛頭對準了顧衍。

　繼續用手擋在額頭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慢悠悠地問：“跟蹤我？”

　顧衍一臉淡定，瞎話張口就來：“巧路過。”

　音無語。

　車都開不進來，這是多巧，能跋涉著泥濘的土路到這里來。

　音微微一笑，話里挖坑：“開發商約你來的？”

　顧衍果然借坡下驢，頷首稱是。

　音正合心意地下了逐客令：“那你快去找邀請你的開發商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顧衍溫和地笑笑，似是聽不懂在趕人，鏡片后的眸子微微彎起，一副和善模樣：“不急，你這好像需要幫忙吧？”

　直腸子林歡立即說道：“我們壘墻呢。”

　顧衍順著的話過去，看見了被推到的墻和墻外的挖掘機，眸有些深。

　他轉頭看向音：“強拆？”

　音慢悠悠地說：“麻煩你見到開發商時，讓他們把挖掘機開回去。”

　正巧，挖掘機的司機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似乎是想繼續昨天沒干完的活。

　走進了，猛然間看見這麼多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往回跑。

　顧衍出聲住了他：“站住。”

　這一聲不高，但很有威懾，讓司機不停住了腳步。

　慫慫地說：“我只是打工的。”

　顧衍：“你一天多錢。”

　司機：“80一天。”

　顧衍：“給你100，借用下你的車。”

　司機痛快答應：“好咧！”

　拿到挖掘機車鑰匙的顧衍掉了深長外套，轉自然而然地遞給了音，“幫我拿一下。”

　音遲疑了兩秒，并不想接他的外套。

　顧衍則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稍稍低頭近低聲道：“我去幫你報仇。”

　音驚奇地抬眼，愣怔之際，他的外套已經落的手臂間。

　張了張想說什麼，顧衍卻已經大步走遠，長一邁，一躍上了挖掘機的駕駛位。

　隨著挖掘機轟隆隆地開遠，林歡湊到音邊曖昧地問道：“這人誰啊？”

　音攥了攥手中的外套，說道：“我前男友，前幾天被我發現劈了，現在來求我復合。”

　林歡瞪圓了眼睛，不疑有他，頓時正義棚：“長得那麼帥，一看就是個渣男！”

　林歡表姐也義憤填膺：“人渣！音你不能輕易原諒他。”

　林歡弟弟扔下鐵鍬，氣憤地說：“等他回來，我教訓教訓他！”

　音微微垂了眼，看起來淡淡憂傷，角卻不自覺挑起，腹黑一笑。

　——

　音最終還是沒好意思逃避勞，委托吳律師去買的水和午飯。

　音因為王丞和顧衍的小曲，得以休息了一下。

　看著林歡姐弟干得熱火朝天，沒喊一句累，也重整旗鼓，戴上了手套，接著干。

　幾人干得正起勁，顧衍回來了。

　顧衍的到來讓林歡姐弟三人空前團結起來。

　林歡表姐邊抹水泥邊冷哼一聲：“還好意思回來啊。”

　林歡弟弟附和：“人家臉大唄。”

　被針對的顧衍滿臉問號地看著他們，指了指自己，好脾氣地問：“你們，是在說我嗎？”

　林歡“啪”地一下丟掉半塊碎了的紅磚，磚頭應聲而落，又碎了兩半。

　“這里不歡迎渣男。”

　顧衍：……

　顧衍慢步走了進來，路過音邊，角微翹著，微微俯，用僅有兩人的聲音說：“說我壞話了？”

　音挑了挑眉，沒否認，稍稍側目，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顧衍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雙眸看不出喜怒。

　他態度謙和，溫潤有禮地說：“我看大家忙的，回來想幫忙干點活，還有多余的手套嗎？”

　林歡冷哼一聲，并沒理他。

　顧衍眼尖，看見了放在一旁的袋子，里面還有一件灰工作服。

　工作服是舊的，上面有沒洗干凈的臟兮兮的污漬。

　正在干活的幾人一人一句排道。

　“我們可用不起渣男，您留著時間去討好別人吧，我們音不需要。”

　“對啊，別臟了您那麼貴的服。”

　“快走吧，我們用不起你。”

　音在心里暗暗好，覺得林歡姐弟特別給力。

　按顧衍的脾氣，被這麼排，他肯定不了。

　就在音等著他發脾氣走人時，顧衍已經把臟兮兮的外套穿在了上。

　一點沒顧惜里面那純白高定的上。

　他又拿起一雙無人使用的線手套，學著他們的樣子，把水泥抹在了磚頭上，按照規律砌了上去。

　平平整整干干凈凈的，一塊水泥都沒溢出來，但隙又用水泥填滿，屬于多一分一分都達不到的效果。

　注意到音看過來的目，他還得意地炫耀了一下：“我做的對嗎？”

　林歡弟弟剛掛掉多余的水泥，好奇地脖瞅了一眼，由衷夸贊道：“弄得還真好啊。”

　剛夸完，被一旁的表姐踩了一下腳，弟弟趕忙閉了。

　顧衍沒在意他們的排斥，接著又壘了兩塊磚，還是那樣干凈平整，但速度慢得出奇。

　人家砌五塊，他才能砌一塊。

　但林歡說不出挖苦諷刺的話了，至他在認認真真的干活。

　吳律師回來了，手里提溜著一箱礦泉水，還有幾個超市買的面包香腸。

　音看著簡陋的吃食，問道：“沒有別的嗎？”

　吳律師氣吁吁：“村子我都走遍了，原本村廣場那有一家小飯店，但是關門了。”

　林歡說道：“這不是拆遷鬧的嗎，超市能開門就不錯了。”

　音有點歉意地說：“那大家都歇歇，吳律師的車就停在村口，我帶你們出去吃一口。”

　林歡拒絕道：“不去不去，家里有什麼就吃口什麼唄，這還有這麼多活呢，走什麼走，音，你別跟我們見外。”

　音還要說什麼，突然一個騎著托車的外賣騎手停在了院門口，高聲喊著：“士，您的外賣到了。”

　音懵了，這村子里還能點外賣？

　下意識看向了顧衍，見他面無異，專注于砌磚。

　音走過去，見外賣小哥正打開車后座，一樣一樣地往外拿東西，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足足有五六個外賣盒，還熱乎著，散發著人的菜香。

　干了一上午活的林歡姐弟，不免循著香味過來，砸了咂。

　這個快遞員還沒送完，下一個快遞員又來了，這位不僅拿來了菜，還拿了酒。

　這下林歡弟弟忍不住了，不走過去咽了咽口水，看著音說：“音姐，您可真講究啊，連酒都買了。”

　音這回開了口，對著顧衍問道：“你點的？”

　顧衍回話時沒耽誤手里的活：“對啊。”

　林歡納悶：“外賣不送咱們村子這啊。”

　顧衍淡淡地說：“加配送費就給送。”

　林歡姐弟咋舌。

　這得加多配送費才能給送過來啊。

　顧衍瞥了音一眼，知道在想什麼，悠悠地說：“別拒絕，你總不能著大家吧。”

　音抿看著盛的酒菜，確實沒辦法拒絕。

　畢竟林歡姐弟那麼辛苦，他們又不肯跟自己出去吃，確實解了燃眉之急。

　正想著怎麼能讓顧衍接轉賬，不欠他的人，就聽見了一聲喊：“開發商辦事被砸了！”

　音下意識轉頭看向顧衍。

　他正在矜矜業業地砌著墻磚，速度還逐漸加快，活干得一點不馬虎。

　這聲喊由遠及近，一個男人很快跑著經過音的院門前，開心得歡呼雀躍，恨不得跑著把這個消息傳遍整個村子。

　林歡大喊一聲住了男人：“大壯！”

　名大壯的男人頓住了腳步，看見林歡后，嘻嘻笑著：“林歡，解氣不？辦事被砸了，讓他們狗娘養的砸我家房子！”

　林歡納悶地問：“開發商的辦事怎麼能被砸呢？”

　大壯一臉解氣的表：“自作孽不可活，砸他們辦事的，就是砸我家房的那個挖掘機！誰知道他們怎麼訌了，報應！”

　話音一落，大家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臺挖掘機，不是被顧衍開出去的嗎？

　他把辦事給砸了？

　大壯沒停留，興地喊著跑走了。

　大家的目都落到顧衍上，愣怔了半晌，紛紛肅然起敬。

　——

　中午飯時，墻已經壘的差不多了。

　音給大家親自倒滿酒，挨個敬酒，表達謝意。

　林歡弟弟憋不住話，兩杯酒下肚，滿眼崇拜地看著顧衍：“哥，那開發商辦事真是你砸的啊？你砸的時候，那里有人嗎？”

　顧衍慢條斯理地吃著菜，頷首道：“有人，我先把玻璃給砸了，他們就都跑出來了。”

　林歡弟弟興地追問：“然后呢然后呢？”

　顧衍：“然后我就砸墻，挖掘機砸墻有點慢，如果是鑿巖機就更好了。”

　林歡弟弟：“還有那個大鐵球。”

　顧衍點頭贊同。

　音：……

　怎麼還流上經驗了。

　林歡給弟弟夾了一塊，阻止他這個破壞分子流搞破壞經驗。

　正所謂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但林歡看著相貌堂堂，氣質淡雅的顧衍，想象不出他開著挖掘機砸墻的樣子。

　林歡表姐則沒有那麼樂觀，擔憂地問了句：“那開發商會不會找過來啊？”

　林歡也正擔心這個，心里埋怨著，這渣男果然不靠譜。

　他砸辦事的時候可過癮了，也不想想，會不會給音添麻煩。

　剛想到這，門口烏泱泱來了五六個人。

　其中有兩個林歡認識，是開發商的人。

　林歡心跳加速，放下飯碗，聲音有些悲壯：“完了，開發商找來了。”

　林歡表姐膽子小，已經向后退了兩步，下意識躲避著。

　林歡死死拉住弟弟，害怕他一激沖上去打人。

　音瞥了仍在淡定吃著青菜的顧衍一眼，站起了，對開發商幾人道：“有事嗎？”

　開發商為首的男人林歡最，是個管事的經理。

　雖然不知道什麼職務，但是對他們這些村民頤指氣使的態度，好像把自己當皇上了。

　尤其是拿著大喇叭廣播時，叉著腰，腆著肚子，好像自己在普度眾生一樣。

　他此刻也延續了這種態度，豪橫地喊著：“誰砸的辦事？”

　他后的一個年輕人指著顧衍的背影道：“經理，就是他！”

　管事經理一招手，跟□□老大一樣，帶著后的人就朝著顧衍走過去。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我們辦事？是在這解決，還是跟我們走？”

　音想也沒想，只擋在了顧衍的前，先聲奪人：“你們違法砸墻拆房，勾結評估機構估算面積，我的律師已經收集好證據了，我會保留追究你們法律責任的權利。希你們能整改好，并且由我們指定評估機構，否則，法庭見。”

　吳律師也站了起來，吞下里的飯，給音助威：“你們的行為太惡劣，我有勝訴的信心，到時候就不只是正常補償的數額了，你們還將面臨賠償及被收回開發權的懲罰。”

　林歡一邊死死拉住像藏獒一樣弟弟的手臂，一邊也出聲支持道：“我們會聯合全村人去告你們，讓你們開發不了！”

　林歡表姐也小聲附和：“對。”

　管事經理輕蔑一笑：“你們跟我講法律啊？那行，我也跟這小子講講法，把我們辦事夷為平地了，這賬怎麼算？”

　音聲音淡淡，卻擲地有聲：“我們可以在開庭后一并清算，該誰賠償誰的，我們一分不會給，也一分不會要。”

　顧衍稍稍側頭，看見了擋在自己后的音，眸輕閃，角漾起一抹笑意，垂下眼也藏不住涌的幸福和。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跟音見面時，面對窮兇極惡的野狗時，也是這樣將他護在后。

　如果，他那時就知道的好，是不是就不會一錯再錯了。

　這樣無條件地維護自己，是不是說明還著他。

　兀自著的顧衍，站在了音邊，拉著的手腕，將拽到自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