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朝掀開了簾子走進里面那間房間對姜暮說:“進來。”
這是姜暮第一次踏這個屬于靳朝的小單間, 除了上次看見的一張鋼床和床頭柜,還有一個深的簡易柜,再往里有扇門, 靳朝將門拉開是個更小的淋浴間,他找了件干凈的長袖T恤回放在床上對說:“我在外面,有事我。”
說完靳朝便出去了, 順帶給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一晚上接二連三的事讓姜暮本來不及顧及自己的生理況,直到靳朝離開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并不方便洗澡, 打開休息室的門看著外面的大雨猶豫著要不要再沖出去一趟,可已經耗到極致,小腹作痛, 疼得一步都不想走。
于是只能蹲下拿出手機找跑的, 但發現這一片本沒有人接單,姜暮活到現在都沒遇到過這麼窘迫的境地。
靳朝在隔壁跟三賴說了幾句話,約莫十分鐘后他再次回到車行, 看見休息室的門開著,亮從里面傳了出來,門口好似還有個人影, 他扔掉手中的煙幾步往里走去,越走近越看得清晰,姜暮并沒有洗澡, 頭發還噠噠地蹲在休息室的門口,手捂著肚子,借著休息室的線靳朝看見臉白得嚇人, 五全部在了一起。
他彎下腰問道:“哪里不舒服?”
姜暮抬起眼, 眸中的羸弱得像破碎的玻璃,扎進靳朝心底, 他聲音放緩又問了遍:“肚子疼?”
姜暮抿著,蒼白的臉上浮起赧的神態,點了下頭,靳朝剛準備去找找看有沒有胃藥,突然意識到什麼,他再次轉過,有些不自然地問了句:“你是不是……”
而后他腦中像有弦突然斷裂了,雙瞳驟然放大盯著面前脆弱的孩,問道:“你剛才冒著大雨跑出去就是為了買?”
姜暮嚨仿佛卡著一塊巨石,難堪委屈匯聚在間,小聲呢喃了一句:“弄丟了。”
帶著音的三個字讓姜暮此時的窘境無遁形,靳朝瞬間想罵自己一聲“傻”,他在原地呆愣了幾秒,狠狠了下短發,放緩聲音對說:“你先去洗,我去買。”
說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姜暮眼睛發酸地看著他再次沒大雨的影,眸中的終于回了溫。
靳朝將卷簾門拉上,三賴正好站在門口手捧大碗吸溜著面條,見他又要出去,喊了聲:“去哪?”
靳朝睨了他一眼沒說話,車行附近倒有一家小店還開著門,只不過經常到那買煙,老板跟他很,平時左一聲哥右一聲哥的,他深更半夜突然跑去買人用的那玩意,估計這事第二天就能傳遍整條街,想了下還是開著車兜到了后街的便利店。
便利店不大,總共三排貨柜,老板是個肚大腰圓的中年婦,見他晃到用品那,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直瞅著他,瞅得靳朝渾不自在,他也沒買過用品,胡拿了一堆跑去結賬。
老板一樣樣掃著碼跟他說道:“一元換購要不要參加,多加一塊錢就行,你看這麼多東西可以選……”
靳朝聽著吧啦吧啦地介紹,有些不耐煩,翻出付款碼對說:“行吧,快點。”
老板娘果然利索了很多,問他要換什麼東西?靳朝急著走人,丟了句:“隨便。”
老板娘見小伙子深更半夜幫朋友買衛生巾,一看就是會疼人的年輕人,于是非常識趣地從后面的貨架上拿了一盒套扔進塑料袋里。
靳朝看都沒看拎著袋子就走出便利店,車碾過一路,雨水飛濺,他重新開回了車行,三賴還捧著碗頭往外張,眼神直往他拎著的塑料袋里勾,還瞇著眼問道:“買什麼好東西去了?”
靳朝直接將塑料袋換了個手拿到后,單手拉開卷簾門問道:“人肚子疼怎麼整?”
“哪方面疼?”
靳朝斜了他一眼:“你說呢?”
三賴笑著放下大碗掏出手機對他說:“我幫你打給小萍子問下。”
這個小萍子是三賴發小,高中追了三賴三年,那時三賴沉迷于網絡游戲,親手將這姑娘的一腔熱埋葬了,后來小萍子開竅了覺得三賴天生是修仙的命,活該單著,于是單方面跟他斷。
幾年沒聯系的三賴,突然在一個滂沱大雨的夜晚將一個電話打過去,接通后問的第一句話卻是:“萍子啊,你平時姨媽來了肚子疼都是怎麼整的?”
“……喝你姥姥洗腳水。”嘟嘟嘟掛了電話。
手機按的免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尷尬,靳朝提著袋子眼神飄向三賴,三賴干咳一聲說道:“我覺得這個方法不太可取。”
靳朝不再搭理他進了房間,將東西放淋浴間外面對著里面說了聲:“東西給你放地下了。”然后便出去了。
淋浴間很仄,但收拾得卻干干凈凈,沒有任何不舒適,其實靳朝小時候也干凈的,比起同齡的男孩整天玩的臟兮兮的模樣,他倒是很灰頭土臉,姜迎寒很小的時候就教他怎麼洗自己的服了,在姜暮印象中靳朝的服都是自己洗的,慚愧的是,這麼大了,在家的時候服依然是姜迎寒幫洗,從前是不知道,現在才覺得媽媽那是赤.的偏心。
洗好后,看著淋浴間唯一的一條深藍巾,拿了過來,巾上有很好聞的味道,那天在才洗完澡的靳朝上也聞到過,薄荷的清香味,和異共用一條巾這件事讓姜暮覺得難為的,腦中不又想起了剛才靳朝的話“我又不是你哥,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不合適,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洗完澡將浴室的門打開一個隙,靳朝并不在,低下頭看見腳下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有好幾袋姨媽巾、居然還有盒新的士,姜暮有種想原地消失的覺,可現實又不得不讓向窘迫低頭。
換好靳朝找給的T恤,大到可以當子穿,然后將塑料袋胡塞進床頭柜里,想到同樣的靳朝,拉開簾子走出休息室對待在維修間的他說:“我好了,你洗吧。”
靳朝看了眼的腳,35碼的小腳穿著他43碼的黑拖鞋,怎麼看都有種小孩穿大人鞋子的稽。
靳朝眼形很長,沒有緒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很冷漠的覺,可眼里帶笑時卻又總是迸發出一種燙人的,姜暮被他看得很局促,順著他的目看著腳上的拖鞋,忽然意識到什麼,對他說:“我去床上,鞋子給你。”
說完又回到房間,爬上鋼床,把拖鞋留在床下。
靳朝走進房間打開簡易柜,翻出一套干凈進了淋浴間,打開門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巾被洗干凈疊方方正正的形狀放在洗手臺上,他拿起巾,的挲在指腹間,心底有什麼緒也被撥了一下。
浴室傳來了水聲,姜暮鞋子了,沒有多余的拖鞋只能待在床上,抬起視線,床邊的墻上打了三排黑隔板,有兩排的書,還有一排放了一些打火機、備用汽車鑰匙、不認識的小零件等等雜。
那兩排麻麻的書基本都是汽車構造與拆裝類,幾本厚厚的三維圖解,還有姜暮本看不懂的工業技類書籍,甚至有專門研究風阻系數的。
靳朝從前也喜歡看書,那時他的書姜暮就看不懂,沒想到現在長大了,他的書依然看不懂。
淋浴間的門被打開了,姜暮趕收回視線盯著才走出來的靳朝,他見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似乎怕弄他的床鋪,從他進去到出來沒有變過姿勢,長長的T恤蓋過膝蓋將整個人都包了起來,像糯可人的粽子。
他倒是想起來這件長袖T恤是去年剛離開萬記時,三賴拖他去石家莊散心,非要喊他去逛北國奧特萊斯,又說他出來一趟什麼也沒買,他買樣東西安自己,然后就隨便拿了這件T恤,牌子貨,不便宜,買來就一直仍在那,天天干活一次也沒穿過,雖然現在被姜暮撐得都變了形,但他也懶的管,回在柜下面翻找著。
很快他找到一袋棉簽,一瓶消毒水,和一包創口,他徑直走到姜暮面前將東西放在床頭柜上,半蹲下對說:“手給我看看。”
經過一晚上的姜暮差點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靳朝能注意到,將手從長T恤的袖口出來遞給他,當靳朝看見白的手背上好幾道目驚心的指甲印時,目還是滯了片刻。
他默不作聲地用棉簽沾了消毒水,輕輕握著的指尖,結了下:“疼嗎?”
姜暮把下搭在膝蓋上,嗅了下鼻子“嗯”了一聲。
靳朝的作更加輕了些,邊理邊對說:“還是小孩,不知道輕重,你……”
話還沒說完,姜暮便嘟囔了一句:“誰還不是個小孩了。”
靳朝低著頭笑了起來,姜暮神微愣,雖然已經很難在他上找到從前的影子,可靳朝的笑容似乎沒有變過,漂亮的形,上揚的時候就連空氣都溫了。
靳朝垂著視線,語氣里帶著些許松散:“那你想怎麼辦?要我替你去討個公道?”
姜暮撇開視線賭氣地說:“你舍得為了我找算賬嗎?”
靳朝抬眸掃了眼氣鼓鼓的臉蛋,垂下頭笑著說了三個字:“不一樣。”
姜暮沒明白過來,追問了一句:“什麼不一樣?”
很想知道是和靳昕的年齡不一樣,還是在靳朝心里的份量不一樣。
可靳朝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對說:“我不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個小孩,你想怎麼樣心里才能痛快點?”
姜暮憋了半天,對他說:“不止一晚,多幾晚。”
靳朝握著的指尖抬眸看著,空氣短暫地停止了流,屋里很安靜,指尖的愈發清晰,從懂事以來沒被這樣一雙有力的大手攥著,的覺油然而生,很想躲開視線,可知道這場談判必須拿下。
所以繼續說道:“我想回蘇州,但我不知道學校怎麼轉,我過幾天打聽一下,要是實在不行就在外面租房子,總之我不可能再回去住了,所以…你再收留我幾天。”
靳朝再次笑了起來,這下他眼里的笑意徹底擴散了,帶著些許玩味。
姜暮眉揪了起來,正道:“很好笑嗎?”
靳朝漸漸斂笑,挑眉問道:“委屈了?”
本來他不問這句姜暮還能裝一下,這一問瞬間有些破防,差點就要崩潰大哭,為了要臉是撇過頭抿著。
靳朝見鼻尖通紅的樣子,將創口給好,對說:“太晚了,你先睡覺,今天不討論這個。”
姜暮蔫了吧唧地問他:“那你晚上睡哪?”
“三賴那,你睡吧。”
靳朝直起子將棉簽拿出去扔掉,回來看見姜暮還坐在床邊上,拿起床頭柜的瓶子問了句:“坐在這等我給你蓋被子?”
姜暮聞言老老實實躺下去了,頭剛到枕頭就開始昏沉了,眼皮一關一合之間看見靳朝回把東西放回柜下面,張口問了句:“什麼時候得這種病的?
靳朝背對著,將東西一樣樣放了回去,回道:“3歲。”
“鬧騰嗎?”
“不知道。”靳朝將柜子關上。
“不知道?”
他直起子,緩聲道:“那段時間我不在家,回來的時候已經不鬧騰了。”
他的聲線聽不出任何起伏,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暮不解地問:“你去哪了?”
靳朝單手撐在柜上,沒有回頭看,幾秒過后,他轉過,眼里已經平靜一片看不見毫異樣,對說:“早點睡。”然后順手替關了燈便出去了。
在靳朝離開后,姜暮的眼皮就合上了,但是睡得并不舒服,有生理的原因,也有環境的原因,只不過人太疲憊了,所以一直于一種混沌的狀態中,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大雨不曾停歇,姜暮的夢里也在下雨,回到了9歲那年的大雨夜,趴在窗口大喊著爸爸和靳朝,但他們就像站在另一個世界,完全聽不見的聲音,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小小的穿過護欄爬到了外面,雨水浸的服和頭發,向他們著手,腳下一從高空墜落,嚇得帶著哭腔喊著:“朝朝,朝朝,哥……”
靳朝聽見聲音從外面走進來打開燈問了聲:“怎麼了?”
姜暮用手擋著臉,含糊地說:“刺眼。”
靳朝又把燈關了走到床邊,看見仍然閉著眼,額上一層細的汗珠在黑暗中泛著瑩瑩的,讓看上去更加脆弱和痛苦,他了一聲:“暮暮。”
姜暮翻了個,手在半空中胡抓了下,什麼都沒抓到讓不安地皺起眉,手快落下去的時候靳朝握住了,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聲音在嚨里對他說:“疼。”
靳朝彎腰問道:“肚子疼嗎?”
姜暮沒說話,眉頭揪在一起,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整個人很迷糊的樣子。
靳朝想出去給倒杯熱水,姜暮卻拉著他,手沒什麼勁兒,靳朝輕輕一撥就放開了的手,可姜暮的嚨里卻發出“嗚咽”的聲音,靳朝腦袋一嗡,忽然憶起很久以前的那個下午,姜迎寒沒能來接,也是這樣發出細的可憐聲,他不忍心再松開,只能再次握住的手試圖輕聲哄道:“我不走,我去倒杯水就回來,你聽話。”
不知道姜暮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他再次試探著松開手的時候,沒有出聲,安靜得像睡著一樣。
靳朝沒開房間的燈,而是打開了外面休息室的燈,借著線他重新走回房間,看見姜暮瘦小的完全蜷在一起,他蹲下對說:“起來喝點水。”
姜暮沒,他輕輕了,對耐著子說:“起來喝點熱水好不好?”
姜暮似乎終于有了點反應,痛苦地搖了搖頭,不想的樣子,靳朝了下的額頭,并沒有發燒,他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緩解的痛苦,只能坐在床邊,將扶起來,他的大掌撐著姜暮的后背,塌塌的,一點勁兒都沒有,靳朝無法只能將半攬在前,把水喂到邊,終于肯喝了兩口,然后整個人又往下,蜷了一團。
靳朝放下水杯,拿出手機搜索怎麼緩解疼痛,找了半天網上的回答五花八門,這麼晚讓他去找紅糖、阿膠糕是找不到了,看到有人回答按三管用,他走到床尾,把手機放在床邊,對照著圖片的位,把姜暮的腳放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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