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祁昶是在熙元帝猶豫今晚去哪個小人那裡過夜時找上他的。
父子倆在元殿中聊了兩個時辰, 誰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與熙元帝說了些什麼, 只知道,太子殿下走後, 原本已經在宋婕妤那兒連續歇了三日,並且今天晚上還想繼續歇過去的熙元帝,突然改變了心意, 放棄了寵多日的宋婕妤,改去了一個新宮的妃嬪殿中。
宋婕妤在梳妝鏡前好一番打扮, 今兒早上陛下從這裡離開的時候,答應今天夜裡還來賠的,要說如今後宮寵第一人, 宋婕妤當之無愧的。
誰知梳洗打扮好,自我覺比昨日更加俏三分,期待著陛下見到時出驚豔之。
可等來等去, 陛下還是不來,派人在殿外守著, 只要看見陛下的儀仗隊就進來通傳, 往常這個時辰, 陛下已經到了, 可今兒卻什麼靜都沒有。
宋婕妤喚來宮婢:「去看看春兒怎麼回事。」
一點都不擔心, 陛下既然答應了會來,那就一定會來,一國之君一言九鼎,國事上如此, 對他心的人更應如此。到現在為止,宋婕妤還只是覺得,熙元帝是有事給絆住了腳,便是如此,心裡還有些埋怨,既絆住了腳,就不能派人來與傳個話,
不一會兒,宮婢回來稟報:「婕妤,春兒還在外面守著呢。」
宋婕妤放下手中玉骨梳,疑道:「陛下還沒來嗎?」
宮婢搖了搖頭,似乎一副言又止的模樣,宋婕妤一心裝扮自己,沒有發現,倒是的宮婢瞧見了,在宋婕妤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宋婕妤這才不耐道:
「有什麼就說什麼,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那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宮婢趕忙跪下,將探聽的形說了出來:
「婕妤,奴婢先前去了趟膳房,正好遇見胡人邊的小卓,小卓讓膳房準備了好些,說是陛下在們那兒。」
胡人是前幾日剛宮的,宋婕妤見過兩面,生的小家碧玉,容貌還行,就是不大氣,說話輕聲細語,怕東怕西的。
「怎麼可能。陛下答應我今兒還來的。」宋婕妤心裡有些慌,但面上的鎮定還是要維持的。
可是,若非陛下真的在胡人那裡,就算借那宮婢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到膳房去耀武揚威啊。
宋婕妤趕派人悄悄的前往胡人寢宮外瞧了幾眼,兩邊殿宇離得不遠,很快宮婢就回來了,帶回了個讓宋婕妤暴躁如雷的消息。
——胡人殿外,果然停著陛下的儀仗。
『嘩啦』!
宋婕妤一把將梳粧檯上的東西盡數掃到地上,發了好一通脾氣,氣的子直發抖,陛下答應的!明明答應的!怎麼可以食言!怎麼可以去別的人宮裡。
宋婕妤已經陛下獨寵好長時間,早已習慣了來自君王的寵,剛剛宮的時候,確實還擔心過陛下三心二意,自己留不住陛下,可陛下與如膠似漆的表現,就像是定心丸,讓宋婕妤很快就忘記了那些不安,時間一長,還真覺得自己天賦異稟,獨得陛下恩寵。
可從陛下對的表現來看,似乎並沒有厭煩,怎麼會突然……
宋婕妤正百思不得其解,守在外面的宮婢跑進來:「婕妤,全總管來了。」
全總管是元殿,熙元帝邊的總管太監,宋婕妤心上一喜,就知道陛下不會騙,興高采烈的迎到殿外,還沒開口,就聽全總管冷聲喝道:「傳皇上口諭,宋氏不守宮規,不知本分,乃欺上罔下之輩,掌二十,以儆效尤。」
宋婕妤徹底愣住了,簡直要以為自己聽錯,可早上見還一臉諂的全公公如今一臉嚴厲,高高在上的睨視著跪地接旨的宋婕妤,對後揮揮手,兩個小太監上前將架起,宋婕妤這才反應過來,厲聲問道:
「公公,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我到底哪裡不守宮規,欺上罔下了?陛下莫不是聽信了什麼人的讒言?我是冤枉的,請公公代為轉達陛下,我是冤枉的呀。」
全公公無奈冷哼:「宋婕妤問咱家可是問錯人了,你該問問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來人吶,還等什麼?趕打完,還要回去覆命呢。」
後小太監領命而上,按著宋婕妤『劈啪』掌了二十下,然後便作迅速的從宋婕妤殿中離開,留下跪地哭泣不已的宋婕妤。
宮婢們將被掌掌虛了的宋婕妤扶起,宋婕妤還不住噎噎,依舊沒明白,自己好好在自己殿中待著,怎麼就不守宮規了。
陛下好絕。
比起二十下掌,臉上火辣辣的疼,宋婕妤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臉上的傷口,而是被滾滾而來的不安弄的苦不堪言,覺自己失寵了。
可這來的未免也太快了,毫無徵兆。
宋婕妤想起了白日裡嚇唬太子妃的那番話,全公公讓自己想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難道是因為和太子妃的事鬧到了陛下耳中?
說給太子妃聽的那些話,確實是伺候陛下的時候無意間聽來的,原以為就是件小事而已,人爭風吃醋的事多了,陛下如何會在意這些?
難怪甯貴妃讓這陣子不要去那裡,當時宋婕妤還不明白,現在倒是明白甯貴妃有先見之明了。
宋婕妤頭疼裂,比臉上疼多了。
倒在那裡,心慌慌的絞盡腦的想挽回的辦法,不要失寵,失寵的日子太難熬了,不想變杜昭儀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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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昶從元殿出來之後,又讓劉喜去膳房取了些易消化的菜肴,親自拎著去了主殿。
殿中沒什麼燭火,祁昶掃了一眼寬大的床鋪,沒人!
剛這麼想著,就覺得後有人接近,祁昶果斷轉,讓悄悄靠近,打算直接跳上他背的小狐貍直接撲了個滿懷。
蘇霓錦襲失敗,還給人一條手臂圈在懷裡,假裝扭了那麼兩下後就放棄了掙扎,圈住祁昶的腰,問:「你背後是長眼睛了嗎?」
祁昶手在鼻子上刮了下:「就你那三腳貓還想瞞過我?」
蘇霓錦一百個不服,祁昶將食盒提起,只見小狐貍盯著食盒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不過隨即便很好的掩藏下去,說道:
「幹嘛?我又不。」
祁昶拉著的手坐到桌子旁,說道:「晚飯不吃,還不,你這是要仙了?」
蘇霓錦上說不要,不過倒是很誠實,直接坐下直勾勾的盯著祁昶從食盒中取出來的菜肴,兩碗稠稠的白粥,配上八樣小菜,清淡卻很引人食。
看著祁昶也端起一碗,蘇霓錦問:「你也沒吃?」
祁昶看了一眼,給遞去一把調羹:「忙到現在,剛得閒。」
蘇霓錦心中閃過一愧疚,小聲囁嚅:「我可沒想著你。」
說完之後,不客氣的吃了起來,祁昶給夾了些酸筍,自然而然的說道:「下次了委屈直接與我說,沒必要讓自己難。」
蘇霓錦眨兩下眼睛,古靈怪:「我……不是說了嘛。」
「你這辦法略吃力,萬一我沒看懂,你這些作不就白做了?」祁昶說。
蘇霓錦抿一笑:「說的跟你真懂了似的。我自己都沒搞懂呢。」
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蘇霓錦狐疑的目掃向祁昶,想問卻終究沒開口,埋頭喝粥。
祁昶放下粥碗,盯著蘇霓錦看,把都看的有些不自在,問:「你看什麼?」
祁昶眼睛一瞇:「你真吃醋了?」
蘇霓錦一口粥差點噎著:「誰吃醋?」
「嗯,就是吃醋了。」祁昶又觀察片刻,果斷作出判斷。
蘇霓錦想反駁,卻又覺得好像無從開口,乾脆什麼都不說,埋頭喝粥。
祁昶拉住蘇霓錦的手,說道:「回紇王就算把他親娘送過來當質子,我說不定還會多看一眼,一個小小的回紇人,我還真沒放在眼裡。」
「……」蘇霓錦沒好氣的白了一眼不正經的祁昶:「聽說可是回紇第一人。」
祁昶連連擺手:「什麼第一人,回紇總共就那麼旮遝點兒大地方,人只是相對而言,我央央大祁,如雲,就拿本朝太子妃來說吧,保管那勞什子回紇人在咱們太子妃面前要自慚形穢的。」
「油舌。」蘇霓錦如是評論,不過還是沒忍住笑了。
「不生氣了?」祁昶湊過來問。
蘇霓錦是死活不會承認自己生氣的:「本來就沒有。」
「是哦……」祁昶靜靜看著。
蘇霓錦覺得臉頰發紅:「是是是,當然是。」
祁昶抓著的手,在邊親了一口才放開,兩人靜靜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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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錦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靜悄悄的過去了,沒想到幾天之後,就聽說了宋婕妤被掌二十,並且失寵的消息,熙元帝如今最寵的是新宮的胡人,胡人是地方來的,京城中沒有任何勢力和背景,熙元帝幾乎要把人寵上天。
蘇霓錦聽著皎月口若懸河,對後宮這一日三變的趨勢震驚不已,這宋婕妤怎麼說失寵就失寵了,前幾天還耀武揚威,那樣子可沒有一點失寵的跡象。
「那天太子來敲門之後,是一直在東宮的嗎?」
蘇霓錦腦中想起一個可能,迫不及待的想確認一下。
那天裝睡,祁昶第一回 被攔著沒能進房,過了大概兩個時辰後,他才第二回過來,那這期間,他是在書房批閱奏章還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
皎月想了想後,搖頭道:「不是,那天奴婢記得很清楚,殿下知道太子妃在休息之後,便擺駕宮中。當時奴婢還以為太子殿下是生太子妃的氣了,還很擔心來著,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祁昶擺駕宮中,肯定不可能去後宮,那就只有元殿。
也就是說,宋婕妤失寵之前,祁昶去過元殿,難道是他對熙元帝說了些什麼?
蘇霓錦心中疑不已,可這些疑還沒有解開,宋婕妤那邊就又出了更加了不得的大問題,宋婕妤的父親,吏部侍郎宋大人因賣鬻爵而被史參奏,說是宋大人私下與京都府王大人有聯絡,為王大人家的公子,假公濟私,安排了個戶部知事的職位,此事一出,舉朝譁然。
熙元帝下令徹查此事,一查之下,果然如此,王小公子戶部的職位一不是通過科舉而來,二不是通過考核而來,就那麼莫名其妙的了戶部知事,而調查王小公子在戶部之前的履歷,更是目驚心,居然是京城數得上名頭的惡,還曾因死一良家子被人告過公堂,不過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原因是王小公子把那死去的良家子納為妾室,又給了那子家人好大一筆銀子,讓他們離開京城生活,這件事才被了下來,沒有鬧大。
戶部知事雖不是什麼大的職,但卻也絕不會容許這種舞弊徇私的方式獲得。
事雖小,但牽扯的部門卻多,六部通協之後,結果倒是很快就出來,宋大人被革職查辦,誰能想到,前幾日還聖心眷顧的宋大人,會這麼快倒臺,如疾風驟雨般人猝不及防。
蘇霓錦覺得這些事背後有祁昶的手筆,於是晚上給祁昶針灸的時候,問道:
「宋家的事,不會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祁昶閉著眼睛一天最放鬆的時刻,聞言回道:「我策劃宋大人賣鬻爵了?我策劃宋婕妤口無遮攔了?」
提起宋婕妤,蘇霓錦就明白了。
「你果然都知道,我與宋婕妤又不是非要你死我活,宋家這麼一來,我倒有些愧疚了。」
祁昶笑:「你為何要愧疚?又不是你讓宋家貪贓枉法的。一個侍郎就敢私下這般作為,若將來他升做更高的職還得了?至於宋婕妤……那本就是個不長久的,你何須愧疚。」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蘇霓錦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麼。
祁昶手在上拍了拍:「好了。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咎由自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他做了惡事,你就別管是以怎樣的方式給揭出來。總之他錯了就是錯了。」
「唉,宋婕妤只怕再難翻了。」蘇霓錦如是慨。
後宮的人太慘了,可這麼一想,好像也是後宮的人……
「你以後若是要寵妃,儘量挑那些能長遠一些的寵,像父皇似的三天兩頭的換,其實也麻煩的。久而久之,後宮裡的怨氣就很大了。」蘇霓錦意興闌珊的說。
祁昶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了,原本閉上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回頭看了一眼蘇霓錦,問:「我寵別的人,你沒意見?」
蘇霓錦愣了一會兒,便低頭找位,可不知怎的,就是找不準,祁昶坐起,抓住蘇霓錦的手腕,說道:「問你話呢?」
手腕掙扎了兩下沒掙扎出來,蘇霓錦無奈道:「我有意見,有用嗎?你是太子,將來是天子,誰看過一朝天子邊就一個人的?我若不許你納妃,我便是妒婦,關鍵是……」
蘇霓錦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祁昶打斷:「你不願為我做妒婦?」
「什麼跟什麼?」蘇霓錦蹙眉:「我的意思是,我就算豁出去做了妒婦也沒用啊,關鍵還是要看你啊。你若想找別的人,我就是把你拴在我腰帶上也沒用!」
「只要你不介意做妒婦,我便聽你的一輩子不找別的人,你覺得如何?」祁昶手挑起蘇霓錦的下,讓低垂的目與自己平視,很認真的與說出這番話來。
安靜的帳幔裡,蘇霓錦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你會後悔說這番話的。」蘇霓錦說。
「我祁昶從未說過令自己後悔的話。只要你不介意名譽上的力,堅定與我白首一生,我就永遠是你的天,你一個人的天!是你永遠都不會塌下來的天。」
祁昶的話鏗鏘有力,一字一句都砸在蘇霓錦的心口。
蘇霓錦只覺得耳中嗡嗡的,第一反應就是慨,祁昶這個完男人讓遇見了,第二反應就是起抱住了他。
若是以前,蘇霓錦一定會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憑什麼擁有這樣好的祁昶,但是現在,不願貶低自己,相信自己就是祁昶最合適的人,因為祁昶是這麼認為的,他從不因蘇霓錦的份而覺得配不上自己,他是個有擔當的人,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最合適,最正確的,而他做出的選擇,不會改變。
蘇霓錦要做的,僅僅是不辜負他的選擇。
「放心吧。以後你就是想納妃,我也絕不可能再同意了。」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給過他機會的,既然他自己不想要那個機會,就別怪收回,為了家庭和諧,丈夫忠誠,做個小小的妒婦那樣如何?三姑六婆怎麼說就隨他們說去,日子是自己的,與其裝大度,裝賢良,還不如做個人人駡的妒婦,反正那些罵的人,有絕大一部分摻雜著羨慕嫉妒恨,至於言史,希皇家開枝散葉的那些人……蘇霓錦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盡自己所能,一力承擔起給祁昶傳宗接代的大任了!
祁昶把頭埋在頸窩裡悶笑了好一陣兒:「就是要這樣!千萬綁住我,無論因為什麼,都別把我往別推!咱們太太平平,安安穩穩的過個十幾二十年,等孩子能堪大任之後,我就傳位給他,然後帶你遊山玩水,一生一世豈不快哉?」
如此暢想令蘇霓錦是相當滿意。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再高的功勳,再高的地位,最終也逃不過黃土一抔,這麼短的生命裡,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人對這個是真,那個是真心,一顆真心很寶貴,不能輕易付出,可一旦付出了,就要盡全力守護,要不然,一顆真心喂了狗的話,得多糟心啊。
蘇霓錦說什麼也不能讓祁昶的真心錯付!
蘇霓錦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那邊鎮國公岳勤功就帶著回紇質子回京來了。
熙元帝對這個大舅子可是相當重視,除了鎮國公軍功卓絕之外,兩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鎮國公年時曾為熙元帝伴讀,甚篤,皇后與老鎮國公相繼去世,岳勤功便自請去邊關鎮守,這些年捷報連連。
邊關苦寒,鎮國公舊傷未愈,這次回京便是要休養一段時間。
在熙元帝生辰之前,宮中設宴,宴請群臣一同為鎮國公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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