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唐亦寧又解鎖一項新驗——被江刻陪著去醫院看病。

　掛號、看診、、做B超……江刻一直陪在邊，醫生看過前一天的病歷，說檢報告里某幾項指標還是高, 說明毒素未退盡, 又給開了兩天的鹽水。

　唐亦寧去輸室輸，江刻坐在邊, 中間接了幾個電話, 都是工作上的事。

　杋勝科技是很典型的互聯網公司, 雖沒有規定996工作制, 大多數周六江刻還是需要上班。這天他請了假，與他工作上有配合的前端開發人員、測試人員、項目經理……一個個打來電話與他通工作。

　江刻帶著筆記本電腦, 擱在上, 直接在輸室干起活來。唐亦寧心里過意不去，說：“你要麼去單位吧，我一會兒掛好水自己回去，反正很近。”

　江刻敲著鍵盤，說：“沒事, 一點小活，搞掉就好了, 下午我再去趟公司。”

　唐亦寧的藥水要掛三個多小時，中午時, 江刻出去買飯，給帶回白粥和小菜, 自己只吃三個大包。

　他真的很節約, 連一份像樣的盒飯或面條都舍不得買, 三個包六塊錢, 配著開水房打來的白開水, 他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吃一邊敲鍵盤。

　唐亦寧心里很不是滋味，是病號，喝粥很正常，可其他病號的陪護家屬吃得都很好，有人去便利店買盒飯、三明治，有人吃永和大王、老娘舅，還有人了肯德基、必勝客，整個輸室飄著各種食的香味，只有江刻吃得最寒酸。

　唐亦寧正喝著粥時，電話響了，是彭玉打來的。

　彭玉剛從青海飛回來，到家后歇了一口氣就給唐亦寧打電話：“小唐，你在哪兒呢？”

　唐亦寧有氣無力地說：“在醫院掛水。”

　“還沒好啊？這麼嚴重？”經過一夜冷靜，彭玉的氣也消了大半，詳細地詢問唐亦寧前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唐亦寧正好閑著，就把事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彭玉聽完都不知該說什麼，來了一句：“霍云舟看起來正常一個人，怎麼會這麼人來瘋？”

　唐亦寧心道他看起來就不太正常，正常人會披麻袋嗎？里卻說：“彭姐，這事兒我是有責任，但要說責任全在我，我肯定不認。他當時明確地說咱們選的餐廳很難吃，要換一家，說梁總和葛總監不會喜歡，我沒辦法拒絕啊，換是你，你會怎麼做？你教教我。”

　彭玉說：“這個假設不立，霍云舟估計就是看你是個小姑娘，好欺負，才會這麼提要求。是我的話，他會給我面子，不太會吵著嚷著一定要去那什麼海鮮坊吃飯。他真想去，自己什麼時候不能去？非要你們一堆人陪他去，他就是閑出屁了。”

　唐亦寧扶額。

　“行吧，這事兒我知道了。”彭玉說，“你好好休息，明天掛完水，周一再多休一天，霍云舟那邊我會去跟進，那幾位老板我一個個去拜訪過來。人事已經在和飯店涉，該賠多是多，你別多想，不會有事的。”

　聽彭玉的意思，這事算過去了？

　唐亦寧發現江刻抬起頭在看，鼓了鼓勁對彭玉說：“彭姐，有個事我想和你說，我……打算辭職了。”

　電話里一陣沉默，幾秒后，彭玉的嗓門響起來：“辭什麼職？這麼點屁事你就辭職？抗能力也太差了吧！”

　唐亦寧小聲說：“是劉總讓我辭職的。”

　“他讓你辭職你就辭職？他算老幾啊？你是我的人！我沒讓你走他有什麼資格嗶嗶？！”彭玉氣得不行，“唐亦寧，是你自己說要做業務的，做業務的必須會扛力，不能玻璃心！吃飯吃出病屁大點事，以后你去應酬，是不是客戶一下你的屁你就反手一個耳說你要辭職啊？！”

　唐亦寧：“……”

　彭玉還在說：“我一會兒就給劉總打電話，這件事你也是害者，冤有頭債有主，客戶那邊我會去搞定，他想讓你辭職頂罪，沒門！”

　“別別別別別。”唐亦寧急壞了，“彭姐彭姐，彭姐你聽我說！不是昨天的事，其實……是這樣的，我家最近在云遙買了個房，很快就要搬家，云遙離咱們廠太遠了，所以……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才想要辭職。”

　彭玉又一次沉默，隨即發出比之前更大的怒火：“唐亦寧你是不是在玩我？啊？你家要在云遙買房你還和我說要轉去做業務？！這才幾天？一個月都沒到！你們這種小姑娘就是這麼想一出是一出的嗎？你即世界啊？全世界都要圍著你轉是不是？我是你媽還是你姐？你說要做業務我去幫你和劉總爭取，劉總要你滾蛋我還想著幫你解釋，你倒好！說買房就買房，拍拍屁就要走！過河拆橋也不是你這麼個拆法！”

　唐亦寧被罵得太嗡嗡響，早就把手機拉離了耳朵，等彭玉停下來，才甕聲甕氣地開口：“彭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買房的事比較突然，那個……我知道你會生氣，的確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彭玉冷靜了會兒，才開口：“你家怎麼會想到去云遙買房？”

　唐亦寧說：“我爸下樓不方便，想換個電梯房。”

　“那為什麼要買云遙？不買城東？你家不是在文興橋嗎？再往東一點也有很多新樓盤啊。”

　“呃……大概……云遙……環境比較好？”

　唐亦寧已經做好打算，不和鎧勛面料廠的人說結婚的事。

　以前參加過一些同事的婚禮，隨過紅包，還吃到過一些不太的同事發的喜糖，沒想讓他們回禮，也不準備給大家發喜糖，的婚結得太過倉促，不想讓大家在背后議論。

　無論如何，向彭玉提出辭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唐亦寧再也沒有后悔的機會。又聽彭玉埋怨幾句后，掛掉電話，發現江刻還在看。

　“我說了。”唐亦寧對他揚揚手機，“最后工作日大概會在八月十五號，我要帶一個新助理，還沒完全學會，七月底離職估計來不及。”

　江刻問：“你做業務，去應酬，要被人屁的？”

　唐亦寧：“…………”

　江刻臉不太好看：“真的假的？”

　“不知道，反正我沒到過。”唐亦寧歪在輸椅上，神不佳，“我這兩天老是被人罵，連餐廳老板都來罵我，我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只知道最后道歉的人都是我。”

　江刻想了會兒，說：“那我和你說聲‘對不起’，房子買在云遙，是我能力不夠，等我再多賺點錢，我們就往市里換房，好離你爸媽近一點。”

　“你來。”唐亦寧失笑，“那時候我已經在云遙上班了，你是不是又要我辭職啊？”

　江刻握住沒打點滴的右手，說：“至可以買在科創城，離地鐵站近一點，你不管去文興橋還是上班，都會比較方便。”

　“買不起哦。”唐亦寧嘆，“科創城要四萬多一方呢，幾年前才一萬多，漲瘋了，傻子才會買。”

　——

　這個周末，唐亦寧就住在江刻的出租屋，去六院掛了兩天水，周一又休息了一整天。

　給父母打電話，說天氣太熱了，懶得，等下個周末再回家。

　韋冬穎在電話里笑：“人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你是有了老公就忘了爹媽，你爸惦記你一禮拜了，都見不著你一面。”

　唐亦寧撒：“媽媽，我下禮拜一定回家，這幾天快40度啊，我哪兒都不想去。”

　江刻每天照顧著的飲食起居，監督吃藥，給煮粥、煮面條，還幫洗服。

　躺在床上，看著他把的罩、晾在落地架上，有點難為，猜不江刻洗的時候是什麼心。

　這應該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洗罩。

　一直到周一，唐亦寧才被允許吃點清淡的菜，江刻給煮了一鍋冬瓜排骨湯，排骨和冬瓜都燉得很，唐亦寧早就饞了，地吃了一大碗，沒吐也沒拉，見肚子沒哪兒不舒服，江刻才放下心來。

　“我明天早上去單位。”周一晚上吃晚飯時，唐亦寧對江刻說，“一封書面的辭職信，正式流程總要走。”

　江刻提醒：“你要是八月十五號離職，最好讓你們單位把你的社保到八月，如果你在九月底前找到新工作，社保就能無銜接，不用補。”

　他就是這麼務實，考慮到的永遠是的小事。

　唐亦寧點頭：“好，我知道了。”

　很多事，在沒做之前會左右搖擺、煩惱糾結，真正下定決心并且說出口后，唐亦寧只到一輕松。

　曾對鎧勛的這份工作寄予厚，想多賺點錢，能改善家里的經濟狀況，也曾對自己和江刻的婚姻灰心喪氣，覺得太過草率，難以長遠。

　可在生過一場病后，突然意識到，江刻雖然不會說什麼甜言語，行上卻很給力，讓會到除父母以外、另一個無緣關系的人帶來的一份安全。

　之前真的擔心過江刻會不耐煩，可他沒有，他睡了三晚地板，一直到周一晚上才上床和一起睡。

　唐亦寧說自己病好了，向他暗示可以做點什麼，江刻沒同意，還質問：“你腦子里除了吃和睡，就想著這個嗎？”

　唐亦寧無話可說，好像是個大/魔。

　周二早上，江刻開車送去班車站，唐亦寧回廠上班，用公司郵箱向彭玉發出一封辭職信。

　當天下午彭玉回信，與敲定離職日期，讓繼續指導小申，爭取在八月十五號離職前，能讓小申獨立作。

　很快，“廠花”唐亦寧即將離職的消息在廠里傳開，食堂里，憂郁的男青年們托著下，看唐亦寧去窗口打飯，IT部門的小袁問同事：“我現在去表白，還來得及嗎？”

　“得了吧。”同事說，“就你這模樣，人家怎麼可能看得上？”

　廠里的人都猜測唐亦寧是因為上周五的事才辭職，覺得再正常不過。

　一次宴請，把重要客戶搞進醫院，也許還得罪了新客戶，即使云舟海鮮坊賠了錢，鎧勛也向幾位客戶賠禮道歉，但在廠里，總要有個人來背鍋，客戶事后問起來，廠里也好有個說辭，用來表明態度。

　唐亦寧扛下了這口鍋，除了彭玉，沒人知道要搬去云遙，這本來就是的私事，不想大張旗鼓地宣傳。

　唐亦寧問彭玉，自己應聘新單位時能否留的手機號，用來應對背調，彭玉一口答應，說放心，不會讓別的單位知道那次食中毒的事。

　小何很愧疚，對唐亦寧道歉，說那天就是太急了，才會說那些話。

　“小唐！”小何哭著說，“我沒怪你，小戴也沒怪你，他已經好了，昨天還和我說這事兒真不賴你，你干嗎要辭職啊？”

　唐亦寧拉著的手，笑著說：“辭就辭了唄，你別哭啦，沒什麼大不了的。”

　請三位室友去鎮上吃了一頓散伙飯，謝們兩年來的照顧，又單獨請彭玉吃飯，謝的指導與教誨。

　就這樣，唐亦寧在廠里待到八月中，把小申帶到出師，于八月十五號整理行李、正式離廠，結束了這份兩年多的面料行業跟單工作。

　——

　江刻的購房按揭手續辦得很順利，八月中旬時，貸款下來了，他帶著唐亦寧，和房東夫妻去易大廳辦理房產過戶，再過幾個工作日，江刻就能拿到房產證，房東也會把鑰匙給他。

　這段日子，唐亦寧每周六從廠里回來后，都會和江刻一起去文興橋吃晚飯，吃完后跟著江刻回科創城，周日休息一天，周一回廠上班。

　業余時間，開始逛求職網站，仔仔細細地寫好簡歷，在離職前一周，投遞給心儀的幾家公司。

　那些公司都在云遙，距離星云坊不遠，坐公半小時可到，有些外貿公司是在科創城，唐亦寧也能接，上下班可以搭江刻的車，坐公、地鐵也就四十來分鐘。

　應聘的崗位有跟單、銷售助理、業務員……清一的業務崗（或可以向業務轉的助理崗），而那些文員、前臺、后勤、人事……統統不考慮。

　唐亦寧知道自己有外貌優勢，去應聘文職工作就是十拿九穩，但鐵了心要往業務路上走。不像江刻那樣手上有技，因為某些原因，也不想做模特、直播等靠臉的工作，想要多賺錢，只能做業務。

　很快就收到第一份面試通知，是一家整櫥柜生產廠家，品牌有一定知名度，線上線下都有店鋪，招的是銷售助理。

　唐亦寧已經離職了，一直住在江刻的公寓，面試前一晚，和江刻一起趴在床上，看江刻用筆記本電腦搜索那家公司的信息。

　“這家單位還可以。”江刻看著屏幕，說，“立十五年，注冊資金八千萬，還請明星做品牌代言人，應該比較正規。”

　唐亦寧說：“我查過通了，星云坊門口的公站，有一輛車直接能到廠門口，方便的。”

　“可惜。”江刻嘆了口氣，有些憾地說，“咱們新房的廚房已經有柜子了，要是沒有，你去了這家單位，就能搞到部價，質量肯定比市面上賣的都來得好。”

　唐亦寧說：“它們家還有全屋定制啊，櫥柜櫥柜，又不是廚房的廚，柜那些它們也做哎。”

　“是嗎？”江刻又仔細看那家公司的網，高興地說，“那咱們的柜就靠你了！”

　唐亦寧暈倒：“你說的好像我肯定能面上似的。”

　“就一個銷售助理，為什麼會面不上？”江刻想不通，“你那兩年經驗是干嗎用的？還有你這張臉，白長的呀？”

　唐亦寧捧住臉，害地說：“你是在夸我漂亮嗎？”

　江刻一撇頭：“我沒有，你太自了，我只是在說一個客觀事實。你比大多數人長得好看，這是加分項，這樣子你要是再面不上，就說明你其他方面有很大的不足，比如智商……”

　唐亦寧拿起枕頭，狠狠地砸到他腦袋上。

　——

　第二天，唐亦寧興沖沖地趕去櫥柜公司面試，進到工廠辦公大樓后，觀察四周，對辦公環境還滿意。

　當天面試人員不多，三一男，唐亦寧被發到一張表格，坐在會議桌旁認真填寫。

　住址那欄，直接寫了星云坊的新房，而婚姻狀況——唐亦寧寫上：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