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大早, 江刻和唐亦寧起床時,尤達已經走了。他在微信給江刻留言,說謝謝他們前一晚的招待, 驛站不放假, 他得回去干活,早飯會在路上買著吃, 讓他們不用管。
這一天, 江刻和唐亦寧都休息, 尤達走了, 他們兩兩相看,唐亦寧想起臨睡前自己說的那番話, 稍許有些尷尬, 此時也不知該對江刻說什麼。
江刻往廚房走,問:“你早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唐亦寧說:“冰箱里有什麼就吃什麼,一會兒我要出去。”
江刻回頭:“去哪兒?”
唐亦寧說:“買服,明天晚上要喝喜酒,我想穿得漂亮點。”
江刻:“……”
他已經把喝喜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哦。”江刻點點頭, 又問,“要我陪你去嗎?”
唐亦寧說:“不用, 我想自己去逛逛。”
江刻:“你錢夠嗎?不夠我……”
“我有錢。”唐亦寧微笑,“買條子足夠了。”
吃完早飯, 唐亦寧準備出門,臨走前對江刻說:“有些事兒你再想想, 不急, 莫姐讓我二十號前給答復。家里沒說明白, 我不會去答復, 這一點你放心。”
江刻的臉又變得不好看, 近乎哀怨地目送著唐亦寧出門。
唐亦寧沒開車,坐公到地鐵站,再坐地鐵往市里趕。
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大商場,一樓是珠寶、化妝品和奢侈品專柜,想買一支新口紅,挑了一家從未消費過的大牌化妝品專柜試了幾個,特意先不看價格。
唐亦寧挑中一個,心想:只要在三百塊以下,我就買。
結果,那口紅要賣三百九。
興味索然地把試用裝放了回去。
唐亦寧知道,自己還沒實現口紅自由。
二樓到四樓都是裝專柜,唐亦寧逛得很仔細,目標也明確——要買一條冬款連。
唐亦寧喜歡穿子,腰細長皮白,長、短都能駕馭,一年四季都穿,尤其偏擺長度到膝上的連,可以出筆直纖細的小。
在一家專柜,看中一條子,有黑和寶藍兩個,復古風設計,長袖,收腰,方領,領口有一圈致的釘珠,擺過膝,簡潔大方,面料舒適,很適合穿著去喝喜酒,平時要是有宴請客戶的場合,也能穿。
黑其實更端莊,可唐亦寧考慮到是參加婚禮,還是挑了寶藍去試。
子很合,還挑人,唐亦寧的臉龐被寶藍襯得更加白皙,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導購不停地夸,唐亦寧問:“這子多錢?”
導購說:“這是今年的新品,今天元旦有活,一件八折,兩件七折,這件原價一千零九十八,打完折八百七十八。”
八百七十八,唐亦寧在心里想了一會兒,的確缺一條適合冬季穿的好子,以前做跟單,很有和客戶見面的機會,上班就穿得比較隨意,現在不一樣了,經常要請客戶吃飯。
唐亦寧的服子大多在淘寶買,有些是和媽媽或吳丹娜一起去服裝市場買,有些是和鎧勛的宿舍同事去小鎮上的夜市買,鮮會去商場購,就算去,也是去的折扣商場。
服不多,幾乎都是百搭款,因為懂面料,不會買到太差的東西,不過網購就是網購,圖片和實總有差距。
唐亦寧還沒買過上五百塊的子,要下手,得狠心。
咬咬牙,讓導購幫開票,提著紙袋離開專柜時,心好了許多。
購讓人快樂,誠不欺我。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唐亦寧沒吃午飯,肚子卻不,不想回家,找了家有咖啡賣的書店,點了杯咖啡,坐在窗邊看書,一看就看到下午四點多。
這時,江刻給發微信,語氣很拘謹。
【江狗狗】:老婆,你回家吃晚飯嗎?
【唐亦寧】:吃的,我正準備回去。
【江狗狗】:你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唐亦寧】:昨晚尤達來,不是剩了很多菜嗎?晚上吃了吧,別浪費。
【江狗狗】:我中午吃掉一些了,晚上不夠吃,我得做兩個新鮮菜。
【唐亦寧】:那吃魚圓湯吧,很久沒吃了。
【江狗狗】:行,我去買[OK]。
唐亦寧離開書店,準備坐地鐵回家,在站臺等車時收到江刻的微信。
【江狗狗】:老婆,魚圓賣完了[大哭]
唐亦寧從未見江刻在聊天時發過哭泣的表,嗯……這樣說也不對,應該是,江刻聊天時從不發表,能夠讓人想象出他那張又帥又冷的臉。
這會兒看到他發小黃臉,唐亦寧還稀奇。
【唐亦寧】:那圓也行
【江狗狗】:圓也賣完了[衰]
【唐亦寧】:你就不能一塊兒說完嗎?
【江狗狗】:你吃烤嗎?
【唐亦寧】:吃。
【江狗狗】:[OK]
江刻匿了,地鐵也來了。唐亦寧走進車廂,節假日的地鐵很擁,沒有空座,抓著一柱子,一邊想心事,一邊搖搖晃晃地被地鐵帶上了回家路。
回到星云坊時,江刻正在做飯,唐亦寧提著紙袋進屋,江刻從廚房出來,上穿著圍,問:“服買了嗎?”
唐亦寧把袋子拎起來給他看:“買了。”
江刻:“買了幾件?”
唐亦寧:“就買了條子。”
江刻:“干嗎不多買幾件?難得去逛個街。”
唐亦寧笑:“服夠穿就行,缺什麼買什麼,我也沒想去湊滿減。”
晚餐上桌,兩人面對面吃飯,氣氛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唐亦寧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不想再和江刻吵架,就沒再提去廣州的事。
江刻則是選擇忽略了這個話題,也沒提起。
好像不提起,矛盾就不存在,他和唐亦寧依舊是一對甜的小夫妻。
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在家休息了兩天,一月二號下午,江刻和唐亦寧開車出門,去參加江可聰的婚禮。
想想也是諷刺,一對親兄弟,弟弟結婚了,家里沒人見過他的新娘,沒人去過他的新房,除了沈瑩真,沒人對他說過一聲“恭喜”,更不會給他一分錢。
而哥哥呢?他的婚房由父母全款購買,寫的是他的名字,婚禮由父母大包大攬,還有彩禮、金、婚紗照、婚禮上所有的開銷,全是父母承擔。
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哥哥是個人中翹楚,弟弟是個不學無、混吃混喝的王八蛋。
唐亦寧轉頭看向駕駛座的江刻,他戴著眼鏡,穩穩地開著車。唐亦寧想,江刻才不是王八蛋,是不是人中翹楚還不好說,至在他的同齡人里,他已經非常厲害了。
江可聰的婚禮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定的大宴會廳,席開二十五桌,不算多也不算。婚慶公司把會場布置得溫馨浪漫,一切都井井有條。
江可聰畢竟是江刻的親哥,個子高,長得帥,穿上一黑西裝,稱得上英俊瀟灑,褚萍著一襲潔白婚紗,笑盈盈地站在他邊,兩人一同迎賓,外形看著很般配。
江刻和唐亦寧趕到時,江可聰先看到他們,笑容凝固在臉上。兩兄弟冷冷對,江可聰沖老媽使了個眼,鄭馥玲趕迎過來。
打扮得很貴氣,邊走邊喊:“小刻!你來啦!”
鄭馥玲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唐亦寧,卻像與對方很悉,拉著唐亦寧的手,親熱地說:“你就是小唐吧?小刻的嬸娘說過你的名字,哎呦,你長得可真漂亮呀!”
唐亦寧尷尬,不知道該稱呼什麼,“媽媽”是萬萬不行,江刻自己都不,估計會氣死,“阿姨”又太奇怪,可總得人吧,唐亦寧決定劍走偏鋒,喊鄭馥玲:“婆婆好。”
鄭馥玲:“……”
江刻:“……”
怪是怪了點,倒也……沒病。
“你好你好。”鄭馥玲呵呵笑,“小刻這孩子真是的,我讓他把你帶回家來吃飯,他就是不帶!搞得我們現在才見面,真是失禮,來來來,你們來,和哥哥嫂嫂一起拍照。”
江刻哪會去和江可聰拍照,說:“不用了,我們直接進去。”
他用眼神示意唐亦寧,唐亦寧趕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包遞給鄭馥玲:“婆婆,恭喜。”
鄭馥玲接過,也從兜里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唐亦寧:“謝謝謝謝,小唐,這是給你的見面紅包,你和小刻以后要好好地過日子呀。”
唐亦寧道過謝,鄭馥玲又對江刻說,“小刻,你向來懂事,就當媽媽求你,今天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不管你們之前有怎樣的矛盾,媽媽希你今天能心平氣和地吃頓喜酒,行嗎?”
這才是真正想說的話吧?
江刻覺得好笑:“放心,我不會搗的。”
場面話說完,江刻牽著唐亦寧走進宴會廳,正眼都沒給江可聰一個。
他們的座位和江岳山一家、江月溪一家安排在一起。江岳山一家三口,江月溪的兒子已結婚生子,就是一家五口,加上江刻和唐亦寧,剛好十人。
江刻實在不想見到江岳山和沈瑩真,又知道沒辦法,這種場合,他來,就是為了不讓親戚說三道四,要是不和他們坐一桌,那等于白來。
他牽著唐亦寧找到那桌,一眼看去,人都到了,有老有小,就是了一個沈瑩真。
江岳山抬眸向江刻,江刻有一整年沒見過他了,心里厭惡得很,誰都沒,和唐亦寧一起掉外套,在桌邊坐下。
唐亦寧從未見過江刻的這些家人,不過很清楚江刻的家庭關系,猜也能猜到那些人是誰。
原本想著見到沈瑩真后可以和對方聊聊天,場面就不會太難堪。現在沈瑩真不在,江刻似乎也不打算把介紹給那些人,唐亦寧想,算了吧,就當是和陌生人拼桌吃飯。
唐亦寧邊坐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扎著一把馬尾辮,五還漂亮,長得和江刻有點像,就是額頭上冒著幾顆青春痘,劉海也遮不住。
小姑娘歪著腦袋打量唐亦寧,唐亦寧被看得好難,干脆對笑笑,主打了個招呼:“嗨。”
“嗨。”小姑娘聲音清脆,“我江可芯,江刻是我哥,你是我嫂子嗎?”
唐亦寧:“呃……是,你好,可芯,我姓唐。”
江刻在喝茶,當做沒聽見。
江可芯快滿十五歲,念初三,即將中考,對唐亦寧十分好奇,又顧忌父親,就湊到唐亦寧邊小聲問:“嫂子,我聽媽媽說,你和我哥已經結婚了,你們啥時候擺酒呀?”
唐亦寧被神神的樣子搞得一頭霧水,也小聲回答:“這個……我們還沒定,可能要再過幾年吧。”
“為什麼要再過幾年?”江可芯的聲音更小了,“我媽媽很想參加你們的婚禮,特別想看我哥結婚,你們還是趕辦吧。”
唐亦寧納悶:“你媽媽……對了,人呢?”
“沒來。”江可芯不高興地垂下眼,語氣低落,“生病了,腺癌,在醫院呢,我二叔二嬸不讓來,說這病晦氣。”
唐亦寧懵了,江刻一直在聽,聽到這句話,也懵了。
唐亦寧急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江可芯:“十一月……”
“可芯。”江岳山冷冷地兒,“安靜點。”
江可芯坐直了腰,乖巧點頭:“知道了,爸爸。”
江月溪和大哥關系一般,兩人幾乎不聊天,只關注自己的小孫子,和兒媳一起給坐在兒餐椅上的小娃喂這喂那。
一家五口都沒去和江刻搭話,仿佛這個人是來拼桌的。
江可芯畏懼爸爸,爸爸對太嚴厲,趁著婚禮開始前爸爸去上衛生間的幾分鐘,江可芯才飛快地和唐亦寧加上微信,約好回去后再詳談。
江岳山回來以后,唐亦寧和江刻再也沒與江可芯說過話。
這一場婚禮和唐亦寧以前參加過的同事婚禮差不多,不豪華,也不寒酸,有司儀主持、節目表演、婚禮儀式,也有各種獎和游戲環節,所有人吃吃喝喝,熱熱鬧鬧,和潘蕾的那場豪華婚禮完全不能比。
可唐亦寧還是忍不住向往,向往和江刻的婚禮,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這摳門鬼舍得在婚禮儀式上花錢嗎?舍得請婚慶公司嗎?舍得訂四、五、六千一桌的婚宴嗎?
這已經是當下錢塘婚宴的市場價了,四千多算低檔,五、六千中規中矩,七千往上菜品才能顯得高檔。
唐亦寧有點兒想笑,葛朗臺·江得心疼死吧?
江可聰和褚萍在臺上互相表白、宣誓時,江刻的表呆呆的。他沒戴眼鏡,眼睛著舞臺,心思卻完全不在那兒。
唐亦寧看出他在走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擔心沈阿姨?
也很擔心,沈阿姨不是壞人,對江刻是真心的。
新人父母被請上舞臺講話,江岳河作為家長代表發言,他紅滿面,鄭馥玲也是喜氣洋洋,滿眼寵溺地看著的好大兒和好兒媳,激地掉了眼淚。
唐亦寧心毫無波瀾,想不通,江刻也是鄭馥玲生出來的親兒子,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為什麼會容忍江可聰去欺負他?
很多年前,唐亦寧聽病中的江刻講述那些事時,心疼得不得了,腦海里把那些人都打上了“壞人”的烙印,想到小時候的江刻打不過江可聰,待在那個陌生的家庭,每天盡欺負,無人關心,就覺得他好可憐,不自地想對江刻更好一點。
現在,居然陪著江刻坐在臺下,看那些“壞人”在舞臺上又哭又笑,而故事里唯一的“好人”沈瑩真卻生了重病,一個人孤單地待在醫院里。
不是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嗎?
命運,為什麼會這麼不公平?
儀式結束后不久,江刻不想被江可聰敬酒,上唐亦寧準備離開,就在他們穿上外套起時,江可芯快速地對江刻說:“哥!你要是有空,能去醫院看看媽媽麼?很想你。”
江刻什麼都沒說,在江岳山冷漠的目中,拉著唐亦寧匆匆離開宴會廳。
——
與此同時,霍云舟站在婭仕玫辦公大樓頂樓的工作間里,左小臂橫在前,右肘支著左手背,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下,眼睛盯著模特上的那件米白禮服。
他用上了昂貴的塔夫綢,綢面細致,澤和明亮,禮服設計一字領,長袖,魚尾式擺,領口有刺繡和珍珠,整條子高貴典雅卻不老氣,穿上以后能顯現出年輕孩的靈俏皮。
通過那條蕾禮服,霍云舟基本知道了唐亦寧的材尺寸。這一次,從設計到制作,足足花了半個多月,底下的工人只幫他打下手,這件禮服,算是霍云舟親手制作。
他想對唐亦寧道歉,為何要道歉?他自己也說不清。
道歉需要誠意,這條麗的禮服,就是他的誠意。
作者有話說:
來吧,讓我們一起迎接修羅場+火葬場!(不是下一章啊,就是后面幾章都會很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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