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煙燭想過再見江清池的畫麵。

或許是走在一條寬敞的道路上，無意之間，一抬頭，他一側眸，然後四目而視。

他邊已有如花眷，是孤家寡人一個。

或許也會在肩而過的那剎那，自嘲一聲：「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這個憨比。」

或許也會含笑點頭，沖他道聲「恭喜，江太太很漂亮，祝百年好合。」。

那應該是五年之後的事了，這般想著，因為三年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出意外的話，和他不會相遇，不會重逢。

怎麼也想不到……

就在現在。

有點尷尬的境遇。

他西裝革履，芝蘭玉樹的姿態，兩邊的頭髮鏟短了，瘦了，黑了點，唯一不變的，他還像當年一樣芒萬丈，渾上下無一不吸引著。

楚向琛在瞬間就鬆開了手。

不是因為江清池方纔的宣誓。

而是因為慕煙燭眼底的。

原來，「他」來了。

他以為「他」不會來，竟還是來了。

……

十分鐘後，咖啡廳部的包廂。

三年前，學校圖書館的亭子前，他說，江煙你狠。

他走的時候腳步很輕，三年來不言不語，不聞不問。

三年後，雙方麵對麵而坐，慕煙燭想了很久，竟想不出一個可以稱呼他的名字。

不聲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在看，眼神很深沉，從前的霸氣和張揚收斂，帶著幾分複雜的。

「慕總編，幸會。」

待江清池的話音落下，慕煙燭抿一角，發現還是找不到一個可以稱呼他的名字。

江河嗎。

江清池嗎。

還是一聲生疏客套的「江先生」。

似乎看出的顧慮，江清池從襟側掏出一張名片，兩指夾著遞過來。

「江念集團分公司總經理，江清池。」

是一張鍍了金的名片，最中間「江清池」三個字，宋的印刷，剛正不阿，這三個字極好，都是左右結構，乍一眼看上去便是大氣和風度，都現在那裡。

「……江總。」

「可以我小江總，江總是我爸。」

聞言勾一角，笑容很淡，細不可聞。

「小江總有何貴幹呢？」

江清池隻回答了短短幾個字，卻把慕煙燭心裡的殘撲滅了。

「和慕總編談合作。」

……

五分鐘後，慕煙燭在合同書的右下角，簽了自己的名字。

「能和江念這樣的大集團合作，是我們雜誌社的榮幸。」

「為什麼不說雜誌社的名字？」他鎖住的眼睛。

慕煙燭麵容波瀾不驚：「說什麼？我想我的雜誌社前途無量，業績量如長江黃河水滔滔不絕，所以取名江河，有什麼問題嗎？」

「。」

「你說什麼？」慕煙燭沒聽清楚他的話。

「沒事。」

江清池站了起來，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的味道，這是一種渾然天的氣質，三年的時間把他打磨得更加緻了。

「預祝江念和江河，合作愉快。」

「嗯，小江總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的臉向來冷靜。

「外麵那個男生，和你什麼關係？」

「……」

正轉的慕煙燭沉默了片刻。

復又看向他，「那我反問一句小江總，我和他是什麼關係，與你何乾呢？」

「你說呢？」

「我說什麼？你走了，三年又回來，道一句別來無恙，然後我就得對你俯首稱臣？」

「走的人，貌似是你，江煙。」

「世界上沒有江煙這個人，三年前，散了就是散了。」

說完，慕煙燭就離開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眼眶紅。

……

楚向琛和慕煙燭並排走的那一路，一路無言。

路邊有盛開正好的牡丹，楚向琛采了一朵較為小巧的，到慕煙燭手心裡。

「姐姐，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年啊，姐姐可要考慮好了。」

「……」

「姐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慕煙燭收了掌心，那朵花也在的掌心，了一團。

「他是你的前男友嗎？」

「是。」

「那他回來了，姐姐要跟他複合嗎？」

「……」慕煙燭沉默著搖搖頭。

「讓我來檢驗一下，他到底適不適合姐姐吧，像姐姐這麼好的人，他當年說不要就不要了，現在又回來找姐姐了，把姐姐當什麼呢？」

說著頓了頓，楚向琛注視著慕煙燭。

「這段時間我會陪著姐姐的，如果期間姐姐同他複合了，我就立刻離姐姐遠遠的，不給姐姐添一點麻煩，這樣，行不行？」

「何必呢，我就算不跟他複合，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好傷人的話……」

楚向琛說著，同上次那般捂住了口，擺出一副傷到深的表，卻是趁機掉了兩滴眼淚下來，以為慕煙燭沒有看到他的眼淚。

再次抬頭，揚起了大大的笑容。

「就按照我說的做吧，有時間的話，我會去好好會會他的，如果是渣男，不用姐姐出馬，我一拳把他揍倒在地！」

「……」

慕煙燭很想告訴楚向琛，江清池是打架的好手，他是打不過他的，不過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不是不擔心楚向琛。

而是，覺得，現在的江清池已經不會魯莽出拳了。

楚向琛轉走了，一邊走一邊哭，仰頭看看天上的月亮，為什麼仰著頭眼淚還是會流下來。

他回到家裡，二話沒說回到房間，學著人家倒立。

眼淚順著他的眼角，落下來。

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鬆了手，頹廢地癱在地上，著氣，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

慕煙燭住的公寓在三樓。

這是一棟兩室一廳的房子，從按揭到首付，包括裝修，都是自己拿的錢。

半年前，已經把這棟房子的錢全還了。

手機震個不停，都是同事發來的祝福簡訊，祝福生日快樂，祝福工作順利，安康。

正一條條回復著「謝謝」，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慕煙燭接了起來。

這個過程非常艱難，彷彿隔著三年的沉重。

「是我。」

「我知道。」慕煙燭淡淡說。

「為什麼知道？」

「你有什麼事嗎，小江總？」

「午夜十二點你要是還沒睡，就下樓，我在你家樓下。」

「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你生日我每年都記得。」

江清池說完掛了電話。

慕煙燭生平第一次希自己不要失眠，一覺睡到天亮最好。

事實讓失，輾轉反側到11點半，毫沒有睡意。

他讓下樓，就得下樓？

這什麼邏輯？

而且，他是以什麼份讓下樓的？

前男友？工作夥伴？小江總？

是啊，就算過了三年，他今年也不過才23歲，仍然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玉樹臨風，宇軒昂，勾一勾手指，無數人趨之若鶩。

不想去想這個男人。

心不聽使喚，就這般想到了淩晨三點。

他真的在樓下嗎？

還是騙的，故意這麼說的？

堅持到了淩晨五點，慕煙燭再也堅持不住了，套上一件外套下了樓，親自去看個究竟。

如果事與願違，那就正好死心，反正說不定他變了，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一通電話，一通訊息「江河你三分鐘不下來，我就不理你了啊，」，

然後兩分鐘一個滿頭泡沫的小夥子就跑下來，慌慌張張解釋，「剛剛在洗澡，沒看手機，不是故意不下來的。」

再也不會了吧。

是人非，我跟你的甜都是三年前，隔了1000多天，隔了26000多個小時。

……

江清池在煙。

他一手挑煙，靠在狹長的車旁，銀白的月落了一地在他的腳邊，讓他有一種鉛華盡褪的真實，還是那張帥氣人的臉，薄薄的，吞吐著煙圈，微微瞇著眼睛。

慕煙燭這才發現，原來兩個男人的相似，從來不在五。

而在神態。

這一刻，信極了江清池是江北淵的兒子，舉手投足的尊貴，不惹世俗的清冷，還有那高高在上的，不近人，卻有吸引人靠近的該死的溫。

走過去的那一刻，江清池就把煙摁滅了。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下來。」

「我總要上班的吧。」

「淩晨五點，上班？」

「你怎麼煙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遇到不想談論的話題，就會立刻岔開話題。」

江清池神慵懶地說，「不過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可以回答你。」

「你還是跟以前，廢話那麼多。」慕煙燭毫不客氣。

他笑了笑，眼底有晶瑩的亮閃過。

「這是我第四次煙。」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我們分手的當天晚上。」

…

慕煙燭恨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可話開了頭，就像故事開了頭，隻能講下去，哪怕自揭傷疤，也要著頭皮講下去。

「第二次呢？」又問。

「你25歲生日當天。」

……

「第三次呢？」

「你26歲生日當天。」

……

慕煙燭不問了。

江清池親自替補上：

「第四次呢？你今天27歲的生日。」

字字若刻，也誅心。

一年隻一次煙，該說他是深沉呢，還是固執呢。

江清池開啟了副駕駛，從裡麵抱出來一個生日蛋糕，還有一箱山竹，放到地上。

「你說最大的願就是希每天都能吃山竹，實現了。」

滿滿一箱的山竹，小巧玲瓏，約著得有一千個。

月朦朧，慕煙燭鼻頭髮酸，「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後背猛地被嵌一個懷抱之中。

兩條結實的手臂橫在的前，將攬，他用悉的力度蹭了蹭的脖頸。

「生日快樂，我的江煙。」

「……」

想當年分手十天，他趴在頸肩，哭得像個孩子，說我們不分手。

那天可以痛快地說，不分手。

分手三年了。

江清池啊江清池，你怎麼不分手三十年再回來找我呢？

慕煙燭用決然的力度，掰開他的手，一又一，直到徹底把他掰開了。

「為什麼現在來找我？」

「你說呢？」江清池注視著，反問。

「我說呢我說呢，我說什麼？說你三年不聯絡我，忽然來找我，是因為想複合了，放不下我了，捨不得我了，忘不掉我了？」

「……」

他沉默地盯了一會兒。

待的緒稍稍冷靜下來，這才開口：

「我如果再對你說些甜言語的話，你會相信嗎，換言之，你會聽嗎？所以那些都是沒用的，倒不如我用實際行來證明，我幹嘛要過來找你。」

他微微冰涼的手掌，過的臉頰，恰到好落下。

「回去吧，蛋糕你拿著，山竹我給你搬門口，你吃完了我再給你送。」

「……」

慕煙燭什麼都沒拿，山竹沒要，蛋糕也沒拿。

上了樓，回到家裡，走到了洗手間，過深棕的百葉窗，看到那輛黑的布加迪威龍還停靠在原。

已經看不見靠在車前的男人了。

想起方纔他煙的畫麵，三分憂傷七分穩重。

他終歸還是變了想要他為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的手垂落下來，遮住了眼睛，眼淚順著指落而下。

……

天亮了。

昨晚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因為那一箱山竹堂而皇之放在家門前，彰顯著屬於它的絕對地位。

還有那個蛋糕，完好無損放在門口，盒子一點褶皺都沒有。

楚向琛今天送牛，晚來了一分鐘，所以過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慕煙燭家門前的一大箱山竹。

「姐姐，誰送的山竹？」

話剛說出口，沒有聽到慕煙燭的回答，而他又看到了山竹旁邊的蛋糕，便明白了七分。

「姐姐喜歡山竹嗎？」楚向琛又問。

「以前喜歡，」慕煙燭說，「你要是喜歡吃的話，你拿走吧。」

「姐姐不想吃的話，就喂狗吧！小區很多流浪狗的！」

喂狗？怎麼捨得呢？

「我要去坐地鐵嗎，一起嗎？」

慕煙燭很快岔開了話題。

楚向琛點點頭，把牛遞給。

「今天來晚了，姐姐快點喝，還熱乎著。」

「謝謝。」

這是慕煙燭第一次解開楚向琛的牛。

抿了一口，便皺眉，「太甜了，真的不適合我。」

楚向琛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歪著腦袋回答：「那我下次給姐姐拿另一種口味，不甜不酸剛剛好的那種。」

「你很傻，太傻了。」

「嘿嘿，傻人有傻福嘛！」

當天下午，楚向琛便被父親一個電話回家去，讓他陪著他出差。

「我不去濘城，你自己去不行嗎？」

「你陪著我去見大老闆，長長見識，不然你整天做直播，能做一輩子嗎？男人，誌向要高遠，這年頭唯有從商才能賺到大錢懂不懂？」

「不懂。」

楚父要被他氣死，「不懂也得陪我去，你現在放假又沒課，別在家裡呆著了！」

「我不去，我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去的話，事就中斷了！」

「什麼事？我讓管家給你做！」

「不行！必須自己親自做，纔有意義！」

「就出差半天，我明早把你送回來行不行？」楚父妥協了半步。

楚向琛明白自己父親的子，讓他妥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說，明早就回來，還是可以給慕煙燭送牛，中午依然可以給送花，也不耽誤。

所以楚向琛便答應了。

在路上才問父親，去見哪個大老闆。

楚父淡淡回答：「江董事長的大兒子，現在ks專案的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