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這句話，在場所有妃嬪都不敢接，也不能接。

就連德妃都低下頭沒講話，謝婉凝就更不會自討沒趣了。

可場面也不能冷下去，只得蕭銘修答道：“母后所言甚是，兒子實在心中有愧，宮中大大小小事務如今竟還要勞煩母后勞。”

這話說得就太在點子上了。

他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許諾太后選秀還由主持，也讓太后很是寬。

謝婉凝卻揚起角，旁人聽不出來，可是聽明白了。蕭銘修這是說太后多管閑事，這麼大歲數不肯放權，若是他能立后，哪里還用太后這個心

這人說話是越發有門道了，謝婉凝十分佩服他，瞧見太后整個人都和下來，更是覺得以后得好好給他辦事，要不然還不定怎麼著呢。

太后笑的開懷：“你一貫孝順，也很，也是母后話多了。”

皇帝自然是好的，不好的只能是們這些人了。

若是再裝死，場面就不好看了，謝婉凝只得起給太后行禮：“太后所言甚是，臣妾一定好好努力，為皇家開枝散葉。”

太后被這句話噎住，實在沒想到竟能直言如此。

蕭銘修端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差點當面笑出來，也就謝婉凝有這本事，剛他還心緒不暢，這會兒立即就由轉晴。

謝婉凝都起來保證了，其他人就更不好坐著，德妃臉上青白替，最后只站起來咬牙道：“妾也會努力。”

本來是太后回宮后立威的一場家宴，卻謝婉凝一句話給攪合了，等到午膳用完，嬪妃們跪別皇帝和太后，這才松了口氣。

宜妃又湊到謝婉凝跟前：“淑妃姐姐，你可真敢說。”

謝婉凝就笑笑，自顧自吃起剛上來的脆藕。

沒吭聲，倒是對面的賢妃冷聲道：“不知廉恥。”

謝婉凝抬頭，輕輕看了一眼。

賢妃頓時偏過頭去，面上看著風輕云淡的，實際上筷子都要拿不穩了。

從未見過淑妃這個樣子，那一雙眼睛，眼眸漆黑一片，閃著幽冷深沉的，人看了心里就發虛。

可從不輕易在外面落自己面子，便只能忍了。

謝婉凝本懶得理，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什麼沒經過對付們，甚至一個眼神就夠了，多余的話都懶得說。

倒是德妃沒瞧見謝婉凝的眼神，只對賢妃不滿道：“你這是罵我呢看不出來啊賢妃，你是對我不滿吧”

確實，剛才德妃也站起來表態了，賢妃這一句可不是把兩人都罵進去了。

賢妃被說得一愣，一口氣堵在心口，一下子竟沒說出話來。

要不是在場這麼多人，謝婉凝早就笑出聲了。

真是太逗了。

倒是沒說賢妃半句，自顧自吃自己的，待把桌上自己喜歡吃的都嘗了一遍，見那邊德妃還在抓著賢妃喋喋不休，便起：“我吃好了，各位姐妹還請自便，我就不打擾了。”

謝婉凝一起，所有人都得起來送，德妃住了，臉也不是很好看：“那我也回宮了。”

們兩個這一走，宴席就散了。

之后一連三日，宮里都還算風平浪靜，就在謝婉凝以為下一次見蕭銘修會是在東安圍場時，他卻突然來了景玉宮。

蕭銘修偶爾也不翻牌子，想過來便過來，不過景玉宮宮人早就習慣接駕，倒是一點都不手忙腳。

只不過謝婉凝為著兩日后要遠行，怕路上顛簸不好睡，特地早早就歇下了。等蕭銘修踏進景玉宮正殿大門，才迷迷糊糊被春雨醒，著眼睛坐起來。

蕭銘修倒也沒怎麼生氣，他今日本就來的晚，又沒翻牌子，謝婉凝沒準備接駕也在理之中。

夏草打起簾子，沖蕭銘修行禮。

蕭銘修沖擺擺手，夏草就乖巧地退了出去。

待兩三步繞過梅蘭竹四君子屏風，蕭銘修抬眼就看到謝婉凝正被春雨扶著，半夢半醒地被扶下床。

“躺著吧，別起了，”蕭銘修快走兩步，走過去坐到床邊，“怎麼歇得這麼早”

興許是心很好，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謝婉凝使勁眨了眨眼睛，好自己清醒些。

“我怕出門坐馬車晚上睡不好，這幾日都早早歇的。”謝婉凝乖順地靠在他上，兩個人便好似一個人，偎依在一起。

春雨也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陛下怎麼今日來了前頭的事忙完了嗎”謝婉凝輕聲問。

屋里很安靜，每日里歇下之后，景玉宮宮人們也不再走，顯得就越發寂靜了。

蕭銘修也覺得很是靜謐，他放松下來，輕輕拍著謝婉凝的后背：“想到幾日未曾見你，又有事沒講，便過來了。”

謝婉凝點點頭，的長發蹭在他脖頸，蕭銘修難免有些心。

不過想到前朝的事，他只好嘆了口氣：“別鬧，等事說完，還得回乾元宮去。”

謝婉凝心里頭歡喜晚上還能好好睡一覺，面上卻有些不愉：“好吧，陛下請說。”

看起來有些委屈，像個小孩子一樣，還了他的手。

蕭銘修每每面對都有無限的耐心，或許是格相合，他同謝婉凝在一起的時候只有自在和舒心，同旁人總是不同的。

“乖，等到東安圍場，朕一定帶你出去玩。”

謝婉凝這才笑了。

蕭銘修見已經清醒過來，頓了頓，一時間有些小心翼翼：“順嬪的事，朕已清楚了。”

對于順嬪有孕的事，謝婉凝自然沒什麼醋意，只是羨慕有孩子罷了，旁的心思沒生出些許。

“那陛下想怎麼辦”謝婉凝問了一句。

蕭銘修看似乎不是特別生氣，也沒有一點不滿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些失落。

“如今朕膝下空虛，能多個孩子也好，不論男，太后定也能說你幾句，”蕭銘修倒是存著商量的語氣，“只是在東安圍場需要你時常照料，年末回宮時，也得你看顧一二，你看如何”

謝婉凝有些愣神，真的沒預料到蕭銘修回拿這事同商量，在的印象里，他一向是說一不二的，皇嗣這樣的大事，竟也會到的手中。

知道照顧一個孕婦不容易，尤其是在宮里，若是沒有太后跟皇帝那錯綜復雜的關系，謝婉凝是不會覺得難的，如今有太后跟王氏站在堂前，蕭銘修又沒有真正掌權，事肯定難辦。

可左思右想，卻知道那畢竟是兩條人命，又明白這個孩子的到來會讓蕭銘修更順利一些，便點頭道：“陛下想要，臣妾自然竭盡所能保住他，只是臣妾畢竟未曾掌管宮事，許多事畢竟不方便，若將來”

話沒有說的太滿，就怕到時候順嬪出了意外，蕭銘修怪罪到頭上來，就吃力不討好了。

蕭銘修一下子就笑了，他知道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雖說總是對瑯琊謝家存著旁人難懂的怪異態度，可也正是這樣的人家，養出了這般好的子。

謝婉凝瞪了蕭銘修一眼：“這麼高興嗎”

也是，一直想要一個孩子，現在換旁人提前有了，能高興才怪呢。

蕭銘修就摟住，輕輕吻了吻的額頭：“不用你擔責任，也不用你多費心，平時宮宴祭祀，你多留神便是了。”

謝婉凝這才放下心來，卻聽蕭銘修說：“有朕安排人手，又有你看顧，若是這孩子還保不住，那是做母親的不稱職了。”

他這話說得很重，聽起來涼薄如斯，卻也謝婉凝聽得點了頭。

皇家的孩子生來便都是金枝玉葉，天潢貴胄，他們得到普天之下最好的一切，也相應著要面對重重險境和長大之后肩負的責任。從他未出生開始，做母親的就要努力，讓他能來到人世間。

當年蕭銘修的母親不過是淑，就順利生下他，后來還功在重病時托付給了皇后養，這份果決和遠見，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既然一個淑都能生下孩子，順嬪作為一宮主位，自然更輕松一些。

再說，就算太后再不喜，也不會公然做出什麼卑劣的手段，自持份貴重，很不屑這些歪門邪道，那是在侮辱。

“太后不會怎麼樣，就是旁人不好說了，”蕭銘修順了順的長發，“你也要明白這些門門道道，將來咱們有了孩子，自然就能順利。”

謝婉凝心中一，抬起頭眼向蕭銘修，這是他第一次明說想讓誕育孩子的話。

蕭銘修見難得有些不一樣的面容，心里不由更是和：“這不是什麼獎勵，只是朕私心里，確實想同你擁有一個脈至親。”

父母都很優秀，那孩子也一定很好。

“我們將來的皇兒，肯定是俊秀可，機靈聰慧的。”他越說越激，仿佛那孩子就近在眼前。

謝婉凝眼睛漸漸有些紅了，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樣子，只把頭埋進蕭銘修的肩膀里。

“多謝陛下。”聲音難得有些哽咽。

蕭銘修拍了拍的后背，兩個人就這麼靠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

“你不要急，也不要有力，孩子是父母的緣分，該來的時候他一定會來。”蕭銘修今日難得有些啰嗦。

他已經當過父親了，膝下又有兩個可的兒，可他卻總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緒縈繞在心中，總也揮之不去。

或許，等將來謝婉凝生下皇兒，他才能尋到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