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匆忙嗎" 陸明華小聲問，心中一時復雜。

　京中云山一來回，坐馬車要一個多時辰，便是騎快馬，也要半個多時辰才行。這般來去匆匆，只為看一眼，值得嗎

　“嗯，不看你，我放不下心做事。”燕元華不吝言語，聲音略低，語中含笑。

　陸明華頓時臉上更熱。

　忍不住看一眼周圍，見著下人們都遠遠的避開，才松了口氣，然后嗔了燕元華一眼。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真是，真是……

　心中說不出來，陸明華看向正堂，說，“別在這兒站著了，進去說吧。”

　燕元華眼中笑意越發璀璨，聽話的跟著進去。

　"這幾日可還好"陸明華先問一句，還記得他是為什麼要來云山。

　“家中有泡藥浴，無礙。”

　“那就好，等等你是怎麼回來的? 騎馬?”陸明華不自覺的聲音一揚。

　如今天氣這樣冷，騎馬疾行，那冷風拂面，只怕要吹得人骨頭都涼了。他本就有舊傷，這樣哪兒行。

　"……嗯。"在陸明華難得銳利的目下，燕元華竟覺得有些心虛起來，他輕聲應了一下。

　"這怎麼行，你本就有舊疾，大夫早就說過了，要你好好養著，哪兒能這樣?"陸明華皺起了眉，“你家人就不知道攔一攔你”

　皇兄攔了，只是他沒聽。

　燕元華不敢說這個，眼見著陸明華眉越蹙越深，忙開口，“明華，我想見你。”

　“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一刻也等不得。" 燕元華繼續說。

　陸明華面頰發熱，卻也沒忘記要說的話，依舊瞪著燕元華。

　"我當時想起你，那些案卷就一丁點兒都看不進去了，我兄長還笑我兒長，說什麼才三日不見而已。”

　可人家說的的確不錯，也才三日……陸明華忍不住想。

　“我只想天天都能見你，三日與我而言，實在是太過漫長了些。”

　哪里就到如此地步了……

　被元濟安用著一雙灼熱的眼睛盯著，耳邊話語不斷，陸明華只覺心跳不止，仿佛都快要跳出來了一般。

　“你，”實在不好意思再聽燕元華說下去，不由自主的開口。

　燕元華忙住了口，眼也不錯的看著。

　“說這些也沒用，明日回京你要記得坐馬車，不許再騎馬了。”陸明華艱難的把話題拉了回去。

　燕元華頓時失，他說了那麼多，明華就不想他嗎?“好，都聽明華的。”他聲音難掩低落。

　瞧見他的樣子，陸明華呼吸一頓，只覺好笑又無奈。這樣大的人了，怎麼就跟平安似的。

　哪怕猜到元濟安是故意如此，可陸明華還是不由心，說，“你送我的臘梅，我很喜歡。”

　燕元華看著眼睛一亮，沒開口想等繼續說下去。

　“我也很高興你回來看我。”忍住赧，陸明華繼續說。

　“明華，”哪怕再三提醒自己不要開口，等著陸明華繼續說，可燕元華還是沒忍住激，高興的喚了一聲。

　“可這樣來回奔波， 實在不值得。有這個時間， 你多理些事務， 也好能早些時日回來。”陸明華終于抬眼，看向燕元華，問，“好不好”

　“好。”燕元華哪能說出一個不字，暈暈乎乎就點了頭。

　見著他這副乖巧的樣子，陸明華忍不住，就笑了。“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哪里都不去。”躊躇片刻，又說。

　隨著這句話出口，更覺面如火燒般，心跳更急，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說出口的話。瞧著元濟安怔住，愣愣的看，眼神仿佛有火燃起，灼熱又耀眼。到底耐不住撇開了眼，不敢再看他。

　心跳一滯， 燕元華看著陸明華， 險些都忘了呼吸， 他只覺得仿佛有燦爛的煙花在腦海中炸開， 那歡喜來的這樣激烈，竟讓他回不過神。

　“明華，”他豁然站起，走到明華前彎腰，看著陸明華的神，不容躲開。

　“嗯”眼睫微，陸明華輕輕應了一聲。

　燕元華口滾燙，下意識彎腰，臂將陸明華攬進了懷中。"明華，我好快活。"他說。

　陸明華不由無措，卻不覺慌，只是難掩張。

　“明華，我真的好快活。”燕元華將人扣在懷中，反反復復的說著這句話，語中的笑意越來越濃， “能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 就算現在讓我去死， 我都甘愿。”

　“胡說”陸明華沒忍住拍了他一下。說什麼

　“我以前聽人說，牡丹花下死，總覺得不屑，覺得那些人實在是心志不堅。如今才知，只是未到深。”燕元華輕輕放開陸明華，盯著的眼神如是說道。

　“我現在知道了。”他道。

　陸明華面上的熱氣一直都沒下去， 心中跳的幾乎不能呼吸， 角卻是忍不住的上揚。“我才不會讓你去死。”喃喃。

　"嗯，我明華這樣溫善良，自然不會。"

　“什麼你”

　“那，我是你的”燕元華低笑，反問一句。

　“不許胡言。”

　“好好好，是我胡言了。”燕元華滿是縱容的說。

　這個語氣，反而弄得陸明華越發不好意思，明明是理直氣壯，可被這人一說，弄得好似胡攪蠻纏一般。

　抬眼，瞪了眼燕元華。

　燕元華只是一味的笑，滿心的快活讓他毫做不出別的神。他松開了陸明華，也不舍得走，只是站在面前，俯首看著。

　“你去坐下。”陸明華不能習慣，輕聲提醒。

　“可我想看著明華。”

　“快去!”眼見著這人說話越發大膽，陸明華不敢再聽下去，口中斥。

　“好吧。”燕元華好似失般，一抬手拎起椅子，坐在陸明華面前。

　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陸明華驚訝睜大眼，簡直是哭笑不得，倒是沖散了赧，無言的看著燕元華。

　“我坐下了。”燕元華一副正經模樣。

　“你，來!”陸明華語塞，卻又忍不住的笑。

　“明華又冤枉我。”燕元華狀似抱怨。

　“你又開始胡說，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

　燕元華注視著陸明華，一句一句的逗，兩人說笑半晌，眼見著陸明華抬手掩，輕輕打了個呵欠，外面李嬤嬤也看了好幾次，時間的確是不早了，才依依不舍的準備離開。

　“明華，我明日回去就好好干活，爭取早日回來。”他說。

　陸明華輕笑，說好。

　“那我走了。”

　“嗯，回去記得泡藥浴。”

　“好，多謝明華。”燕元華抬手道謝。

　“明天，你幾時走”陸明華顧不上嗔他作怪，輕聲問了一句。

　“天明就走，外面冷，你就不要出去送我了，等我忙完了就立即回來見你。”瞧著想要開口，燕元華先說一句。

　陸明華輕輕笑了笑，準備送他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起風了，屋還好，只是一出來，就被撲面而來的冷風吹的上一寒。

　“你別出來了，快回去歇著吧，我走了。”沒給陸明華拒絕的機會，燕元華下不舍，大步離開，毫不停。

　陸明華誒了一聲，上前兩步，可哪里跟的上那人。

　“小姐，快回去吧，外面冷。”李嬤嬤拿了斗篷上來為陸明華披上，口中含笑，道，“元公子也是小姐。”

　自來都是家小姐誒別人，如今，總算有人肯心疼了。

　“不送就不送，你瞧瞧他那樣子，竟好似后面有猛在追一樣。”陸明華有些好笑的說，語中含嗔，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小姐說錯了，依我看，若是猛，元公子才不怕，他呀，只怕…”只怕家小姐。

　“嬤嬤，你也打趣我。”李嬤嬤的話沒說完，可里面的意思誰聽不明白，后跟著的幾個丫鬟立即就笑了起來，陸明華面上一熱，口中惱。

　李嬤嬤不說話，瞧著家小姐的笑意，心中滿是欣。

　“小姐，元公子可說了何時來提親”

　眼瞧著兩人越發的好了，若是再這樣往來下去，若是一個不自，李嬤嬤忍不住擔心。

　靜立片刻，遠遠聽著大門打開，應是那人走了，陸明華才轉往后院走去，就聽見旁邊李嬤嬤問了一句。

　不由一頓，提親……

　“嬤嬤，我暫時不想嫁人。”眼下和元濟安的確不錯，可人心多變，萬一婚后，他變了怎麼辦心中忐忑，難下決心。

　“這，這怎麼行，難不你們就這樣一直無名無分的往來著?”李嬤嬤頓時就有些著急。

　“這樣不好嗎若有萬一，我隨時可以離開。”陸明華斂了眉眼。

　“小姐，這樣的糊涂想法您可不能有。”李嬤嬤聲音難得的嚴厲起來，道，“這世間人心換人心，嬤嬤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卻也知道，若是您都抱著隨時可以離開的想法，又如何能要求別人對你一心一意呢"

　陸明華腳步滯住。

　“小姐”見著愣在那里，李嬤嬤有些后悔剛才的語氣太重，輕聲喚了一句，又放輕了聲音，說，“要是元公子這樣想，您知道了會如何?”

　……定然會難過的。

　“可他不會。”陸明華回神， 立即辯駁一句。元濟安， 的確是拿出他所有的誠心來對好的。這一點，沒人能反駁。

　“那小姐您呢”李嬤嬤又問。

　……

　"嬤嬤，您今日怎麼這樣犀利。" 陸明華無奈笑笑，說，"您放心，我只是做的最壞打算而已，濟安待我誠心，我有怎會無于衷。”

　李嬤嬤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我們相識的時日到底還短，我想再多看看。”陸明華到底是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不短了，二月認識的元公子，如今都冬月了。”算起來，已經有九個月了。

　“嬤嬤，你就這樣著急把我嫁出去”陸明華嗔道。

　“良人難得啊。”李嬤嬤輕嘆，到底沒再多勸。

　那，元濟安，又會是的良人嗎?陸明華忍不住去想。

　第二日一早，陸明華起床梳洗，正想著一會兒去送一送燕元華，就聽李嬤嬤笑呵呵的說，“小姐， 元公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走了， 特意命人來傳話， 讓你別出去吹風， 晨起外面太冷。”

　“這樣早”陸明華一般是早晨卯時醒，外面天還尚有些昏暗。半個時辰前，那會兒天怕是都還沒亮呢。

　“元公子應是有事著急吧。”李嬤嬤道。

　"對了，他是怎麼走的，騎馬還是坐車?"

　“坐車。”不解為何這樣問，李嬤嬤如是說。

　聞言，陸明華才算松了口氣。

　用過早膳， 正在練習琵琶， 就見下人進來稟報， 說是魏云臺正候在府外求見。“不見。”陸明華指下一重，慣來輕的琵琶驟然一聲脆響，驚得院中諸人一個激靈。

　“不管他什麼時候來，都不見。”陸明華手按弦，微微閉目，忍住失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吩咐。

　“是。”下人一凜，立即領命。

　外面，魏云臺很快得了回復，他并不覺得奇怪，卻仍舊不由失。

　“勞煩再通稟一聲，就說我并無他意，只是想來為之前的事致歉。”他不肯放棄，又說一遍。

　“還請世子不要難為小人，小姐說了，不管您什麼時候來，都不見。”

　聞言，魏云臺一滯，面上止不住的苦笑。竟然這樣決絕。

　然而，他并不放棄，第二日，依舊上門求見。

　當初的事，到底是他的錯，陸明華一次不肯見，那就兩次三次，他是，真心想要向認錯的。

　三年冷待，與子而言何其冷酷。期間，陸明曾無數次的想要解釋，他就跟被什麼堵塞了心竅一般，聽不到，看不見。

　如今回想，簡直難以相信，那樣無的事，竟是他做出來的。

　冬日寒風凜冽， 魏云臺站在門前， 不肯挪一步。

　遠遠的，院的琵琶聲隨風送來，輕輕，如珠落玉盤。能在別院這樣做的人，只有陸明華，可他竟然從不知道，原來是會彈琵琶的，還彈得這樣好。

　時逢冬日，多得是前來云山暫住的勛貴人家。

　寧國侯府上的世子如此行徑，短短幾日就傳遍了整個云山。多的是人好奇那院中是何人，怎麼會讓他如此。一番探查，驚訝的發現，那人竟然是陸明華。

　魏云臺剛剛休妻，又找上和離的前妻，引得不人好奇，心生探究，想知道這里面是怎麼回事。連帶著，別院的人出去，也總會遇到別的別院的人上來搭訕，想要打探一二。

　“小姐，您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麼說的，說什麼魏世子休妻是不是和您有關，又說他這樣是不是想與您和好，說什麼破鏡重圓也是佳話，我嚇。”曉春說的時候還在生氣，等呸出口，才想起這是對著自家小姐，頓時忐忑。

　索，陸明華沒有生氣，只是李嬤嬤瞪了一眼，曉春這才松了口氣。

　“小姐，這樣日日讓他站在門前，也不像話啊。”李嬤嬤擔憂道。

　愿意說，就說去吧，反正又礙不到什麼事。

　在下定決心和離那日，陸明華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些的準備。

　“可，可萬一元公子誤會了。”李嬤嬤不放心的說。

　陸明華眼睫一，說，“他不會的。”

　然而，心中本無法確元濟安會怎麼想。之前兩人相，誰都沒有說過對方的底細。沒有過問元濟安是哪個元家，元濟安也不曾問過。

　如今，若是得知前夫是侯府世子，他……會如何?

　*

　馬車一路疾行回京，直皇宮。燕元華下了馬車，大步進了太極殿。

　當今已然得了信，看他進門先擔憂問了一句， “我聽聞你是坐馬車回來的? 可是又不舒服了"

　"沒有，是明華不放心我，非要我坐馬車，免得吹風，我只好聽的了。" 燕元華坐下，含笑說道，眉眼舒展，很是高興。

　當今臉上的笑意漸淡，只覺就不該擔心這個兔崽子。

　他派人好說歹說他不肯聽，還直接跑了，現在人家只是一句話，他就聽了?

　燕元華顯擺完，也沒想等他哥回應，先開始忙活起來。

　這般一整個上午，竟然都沒再說話。

　他看的認真，當今倒是有些不習慣了，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麼不說了?”

　雖然廢話很多，但他倒也想借此了解一下那陸氏，再琢磨一下能不能讓自家弟弟換了想法。

　“明華說了，讓我好好干，早點干完，就能早點回去。”燕元華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

　當今面無表，只恨自己當時為什麼問了那句話，

　“明華說了，在別院等我。”燕元華說完，心涌，到底沒忍住抬頭看向他哥，加重語氣繼續顯擺。

　“哪兒也不去，在哪兒等我。”他眉開眼笑的說。

　“就這點出息”他這樣高興，當今怔了一下，口中沒好氣的斥了一句，心中卻有些好笑。他哪里見過自家弟弟這副樣子。

　“哼。”只覺自家哥哥不能會自己的心，燕元華哼了一聲，低頭繼續看。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把人娶回家，天天都會等你。"當今指點了一句。要是這個陸氏能讓他弟弟天天都這麼高興，娶回來也未嘗不可。

　燕元華神微，沒說話。

　看他不接話，當今反而好奇，他最是了解這個弟弟，這樣，明顯是有。"怎麼不愿意" 他猜測道。

　燕元華不說話。

　“難不還念著前夫”當今眉一皺，這就不能忍了。

　“兄長你不要猜，明華才不會如此。”燕元華這可不能忍了，說，“不過是之前被傷著了，暫時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還和你往來”當今倒是真有點不悅了。

　“拒絕了，還讓我找別人。”燕元華神平靜下來，莫名銳利，道，“是我不愿意，非要纏著。"

　當今頓時語塞，有心想罵他為了一個人這樣沒出息，可說不出口。

　“反正，早晚都會嫁給我的。”燕元華說著眉眼舒展，掩下銳，篤定道，“只會嫁給我。”

　輕咳一聲，當今沒說話。

　聽自家弟弟這樣說，他竟然莫名覺得那陸氏有些可憐，竟然被他弟弟盯上了。想到這里，他心中一跳。

　再沒誰比他更懂燕元華，眼下是那陸氏也對他有意，他才能這樣徐徐圖之。可若是無意，他怕是會直接把人搶回家中，寧愿做一對怨偶也不會放手的。

　在這一刻，當今竟然有點慶幸還好陸氏也喜歡他弟弟，不然……心中發愁，他開始考慮該怎麼勸說親娘，這要是不同意，那就糟糕了。

　毫不知道自家兄長心中的想法，燕元華每日認真理，加倍上新，終于在第四日后敲定好了所有安排，收拾收拾，就回了云山。

　這次他聽了陸明華的話，哪怕再著急，也坐著馬車回來。

　結果，遠遠就瞧見一個礙眼的影正站在陸明華別院的門前。正是魏云臺。燕元華笑意微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