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四小姐什麼時候走。”有人嘀咕。

　“就是，都被人休了，還賴在家里，唉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被休的。”

　“沒看府上都不說話，肯定犯了七出。”

　"怎麼還不去莊子待著，賴在府里，上次我出去，隔壁的碎婆子還來問我呢，說什麼被休回家的人還不趕出去，也不怕影響到小小姐的名聲。”

　"明華小姐只是和離，都去了別院，怎麼……"

　角落里，幾個婆子湊在一起沒事閑著磕牙，說起陸明熙的事，很是不屑。

　竟然被休回家，這要是伯府出面說個什麼也好，結果誰都沒反應，這不擺明了是的過錯。家中有這麼個小姐，就連們這些當下人的都覺得面無嘞。

　“說起明華小姐，真是，”有婆子嘆息，就這麼大點伯府，二房那點事能瞞得過誰。父親不管，母親偏心，妹妹又什麼都跟搶，等到大了，好不容易有了門好親事，們暗地里還為高興呢，接過竟然又被妹妹搶走了。

　明華小姐心底好，寬和善良，但凡有點良心的，誰不念的好。

　正在這事，腳步聲傳來。們遠遠瞧見時陸明熙一行人，立即頭也不回的散開。

　陸明熙看見了，氣白了一張臉.

　之前嫁進侯府的時候，這些人遠遠看著都要湊上來行禮，可現在呢，竟然一丁點兒都不把放在眼里了。

　沉著臉，一路回去，遠遠瞧著那小院矮小的門，心里厭惡又憋悶，幾乎不想回去。

　”我最近出去了都要被人指指點點，實在不了了，我已經尋好了去，你呢?”

　“我正在想、”

　陸明熙剛走近門口，就聽見里面掃地的兩個丫鬟說著話，眼神頓時一厲。

　兩個丫鬟見了嚇了一跳，臉都白了退到一邊。

　陸明熙狠狠盯著們，冷笑，“既然不想待在我這兒了，就快滾，我這就跟娘說，遣你們去莊子里去種地。”

　兩個丫鬟駭了一跳，卻也不怎麼慌。

　們是伯府的人，賣契都在伯夫人哪兒，二夫人，可不能隨意置們。

　見狀，陸明熙心中更堵，卻只能咬牙生著悶氣。看著眼前的小院，恨得心都在疼。

　可怨恨之余，又有些茫然。

　小時候想著怎麼獨占秦氏的寵，時期想著怎麼嫁給魏云臺，后來想著怎麼坐穩世子夫人之位。

　然而————

　秦氏的寵等長大后才發現沒什麼用，魏云臺如今恨骨，更因為所做的種種直接被休棄回家。

　曾經，好像什麼都有了了。而如今，一無所有。

　那以后呢，該怎麼辦?

　最好的，莫過于嫁給一個有能力又上進的書生。但這樣的人選，又哪里是想有就能有的?

　水

　“夫人，請喝茶。”

　小二捧上茶水，躬退了出去。

　孫氏拿起茶杯，茶水的香氣裊裊撲鼻，注視著對面的人，心中一時復雜。

　陸明華和離后，過得好似不差。

　也是，本就是個有本事的，幾間鋪子經營的好，府上的事也能理的井井有條，為人穩重，做事從容。這樣的人，在哪里都能過得不錯。

　對面子玉桃腮，紅齒白，容竟然比起在侯府時尤要更勝一籌，如同蒙塵的珍珠，被洗盡鉛華般。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孫氏到了邊的話，竟一時說不出來。

　“夫人今日特意攔住我，可是有事?”陸明華捧著茶杯暖熱了指尖，放在一旁，輕聲問道。之前孫氏遞上帖子，都拒絕了，索孫氏還要臉面，沒像魏云臺一般去門口堵著。可沒想到，今日出來鎮上散心，竟然被孫氏帶人攔住了。

　態度并不強行，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語相求。

　左思右想，陸明華見執著，想著便是這次不見，以后怕是還要有的折騰，就應下了。最后，兩人在街邊的茶樓落座。

　小鎮繁華，這茶樓比起上京尋常茶樓竟也不差。

　陸明華無話可說，左右打量了一番，見著孫氏莫名注視著，不想再在這里浪費時間，索直接問道。

　“明華，我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孫氏先說道。

　陸明華怔了一下，孫氏高傲，在某方面和魏云臺甚至是很相似的。可不同的是，之前的魏云臺，不能接失敗，但是孫氏卻能很坦然的認下。

　“我之前一直很不喜歡你，現在想想，竟很是可笑。”可不是可笑嘛，們母子，都是被人算計。

　往事已矣，陸明華不想再提，也不想再看別人提，直接問，“夫人到底想說什麼?”

　"云臺是真的知道錯了，我們已經知道了事的真相，知道你也是被陸明熙算計了，你能不能，原諒他”想著高燒醒后，憔悴躺在床上的兒子，孫氏心中難掩酸痛。

　"母親，我錯了，我以為我知錯了就能挽回一切，可……"被他傷害的人，已經回不來了。

　魏云臺這句話沒有說完，只是悵惘的看著窗外，但孫氏知道他未盡的意思，想說他沒用，以前被一個子哄騙，現在又因為陸明華不肯見他這樣灰心喪氣。

　但那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孫氏安一番，思來想去，還是來尋了陸明華。

　知道事真相知道被陸明熙算計

　陸明華心中一跳，之前種種，也只是猜測，可眼下這意思是，侯府發現證據了?

　”夫人，此事不必再提。”掩下心中種種，陸明華皺起了眉，說，“往事已矣，怨恨傷人，我不想為此耽誤時間，只想和過往種種劃清界限，互不打擾。”

　管它如何，既然已經掙出了那泥潭，就不想再和魏云臺扯上關系。

　"魏世子是似以前般厭惡我也好，還是像您說的后悔知錯了也好，都與我無關了。我自會過好我的人生，還請夫人看好世子，不要再讓他來打擾我。”

　"我走了。"陸明華說完，覺得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起，帶著丫鬟們離去。

　孫氏坐在雅間，苦笑一聲。

　陸明華若是怨恨還好，自古男之事，總是恨相，無便不會又恨。可這樣，除了厭惡，竟是一其他緒都沒有。

　那種厭惡，就像看到了不喜的東西，只想離得遠遠的。哪里還會靠近。

　費盡心思見了陸明華一面，孫氏最后卻只得無功而返。

　回了別院，卻見躺在屋里十余日的魏云臺正站在廊下看，眼中不自覺的帶著期待，問，“母親，您是去找明華了嗎"

　孫氏默了一下，先讓他進屋。

　魏云臺的目就黯淡了下來。他不傻，若是此行順利，孫氏不會如此。

　屋，孫氏說了此行前后，頓時寂靜下來。

　魏云臺沒有說話，腦中只是回旋著 ‘打擾’二字。

　“云臺，”孫氏想勸，卻見他站起微一搖晃，告退離開了。

　“冤孽啊”安靜的屋里，又嘆一聲。

　本以為和陸明熙和離，是個結束。可魏云臺對于陸明華的愧疚，卻又好像是另一個開始。這姐妹兩人，好像就是兒子的劫難一般，兜兜轉轉，總也躲不過去。

　“小姐，您回來了，元公子來了。”

　陸明華剛回來，下人就來稟報，也不覺得奇怪。

　這些時日， 元濟安就沒有一日不來的。可奇怪的是， 竟然沒在正堂看見他。

　“人呢”有些疑。

　“我在這里。”旁邊的書房中，燕元華應了一聲，正低頭看著書案。

　“你一直沒回來，李嬤嬤就讓我上這兒來坐會兒。”見進來，他轉過頭笑著說。

　這個書房放的都是這些年陸明華心收集的書籍，有閑暇的時候會看看，但是大多卻都是沒看過的。

　比起這些，更喜歡蘊含人生百態的話本還有婉約人的詞賦詩書。

　"怎麼，沒有喜歡的書嗎?"曉得李嬤嬤請他來，想必也是為了讓他尋本書打發時間，陸明華問道，上前幾步，才看見那案上放的是之前寫的字。

　臨的是一首敘寫茶花的詞。

　“我在看你寫的字。”燕元華笑道，眼中帶著欣賞。

　"這有什麼好看的。"陸明華并不覺得自己寫的字有多好，上前想要收起來。

　“誰說的，明明很好，雋秀清麗，卻又含剛勁，這可不是尋常子能寫出來的。”燕元華可謂是真心實意的夸贊。

　陸明華一時竟沒能回神，驚訝的看他。寫的字，有這麼好?

　“子寫字，多是婉，則矣，卻無甚風骨，明華，你與們不同。”燕元華注視著，上一個能寫出這筆字的人，是他的母親，當今太后。

　時宮，只是一個小小的人，后來生下兩子，又一心籌謀讓長子做了皇帝，自然不是一般人。心中，有一口不肯服輸的氣。

　陸明華也是如此。

　“你又哄我了，哪兒有這樣厲害。”陸明華嗔他一眼，心中激片刻，終于緩緩平靜下來。

　燕元華無奈，逗得人多了，這會兒他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可看著陸明華越發鮮活的眉眼，他又覺得甘之如飴，這副樣子，可比總是沉靜從容的模樣好多了。

　“我可以試試嗎”他問，看向那些筆。

　“自然。”陸明華倒是也有些好奇他的字，笑著應了一聲，上前看著。

　燕元華研了墨，鋪開紙，提筆落墨。落筆間，筆走龍蛇，赫然是一手行書。

　有一人兮，見之不忘

　寫的，正是求凰。

　字勢不斷，分明氣勢磅礴，但提筆婉轉間，陸明華竟然看出了些許纏綿之意。心中頓時一，下意識去看正在寫字的人。

　燕元華寫的很用心，眉眼不再是看著時的那般灼熱，變得沉靜下來。

　陸明華失神，發現元濟安總是含笑，顯得疏朗恣意，可他一旦斂了笑意，整個人就會如同現在這般，變得鋒銳凌厲，如同出鞘的劍。

　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這個問題雖然被下，可近日來，卻總是頻頻浮現，便如此時，陸明華忍不住想起。但是，又不想問。

　心中的，總好似有一憂慮般，仿佛只要問了，這一場夢，便就要醒了一樣。

　“寫好了。”燕元華說，抬眼，就見怔怔的看著自己，立即驚喜笑開。

　那沉靜轉瞬間消失不見，又變得灼熱奪目。若非當時看的清清楚楚，陸明華都要以為自己看錯了。

　“寫的真好。”沒有多想，陸明華上前兩步，看著這一筆字，口中稱贊。或許不懂字，但是寫出來好不好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筆字，就很好看，從落筆到最后，筆意都不曾斷過，只是這麼看著，那字里行間的溫纏綿之意，都滿快要泄出來了。

　求凰，無聲默念，陸明華面上一熱。

　“送給你，拿這個換。”燕元華提著建議，拿起陸明華寫的那張。

　陸明華失笑，總算明白了元濟安為何要寫字，抬眼嗔了他一眼，說，“筆墨而已，又不是不給你，做什麼來這一出。”說罷，又看一眼那求凰，心中一跳，說，“我不要，你都拿回吧。”

　“本就是寫給明華的，你不要，就扔了吧。”燕元華很不在意似的說，細細將陸明華所書的茶花詞卷好，收了起來，邊忍不住去看陸明華。

　陸明華面上一紅，沒說話。

　好在，如今已經知道，在比起臉皮厚這方面，是比不過元濟安的，索也就不說話了，嗔他一眼，轉出去。

　低笑一聲，燕元華跟在后出去。

　“對了，我那兒暖房里的花開了大半，明華可要去看看?”

　“大半，都有什麼”陸明華立時就起了興趣，著冬日蕭瑟，連綠意都不見，更別提是鮮花了。

　“我也說不上來，正等著明華看完告訴我。

　“不是有花匠”“花匠怎比得上明華”

　這人幾句話下來，就要有一句不正經的，陸明華很是不解，以前那個從容疏朗的人哪兒去了，現在怎麼，怎麼這麼…

　說不上來，忍住熱意，直接練的無視，說，“那我就去看看。’

　外面寒風刺骨，一片蕭肅。花房中卻溫暖如春，百花盛開。

　各不同時令的鮮花一同出現在這里，爭相斗艷，簡直讓人眼花繚，陸明華不由驚嘆，面上笑開。

　有了這麼個花房，自那日起，隔三差五燕元華都能把人哄過來一趟。他心中滿意，總算不枉費他特意命人弄了這麼個花房。

　冬月不知不覺就要過盡，外面許多人議論著北夷使團抵達京城這個消息時，京中一封急信送到云山別院。

　秦氏病重。

　陸明華定定看著這封信，深深呼吸。本不想回去，可秦氏到底是的生母，如今病重，孝道在上，必須要回去侍疾。

　隔壁，趙十一也和燕元華在說這個。

　隨著北夷使團抵達京城，在云山的勛貴等差不多都回了京城。北夷霍邊關幾十年，如今一朝落敗降了燕國，進京納貢，這可是大事，他們自然要回去看看。

　不過比起這個，燕元華更在意陸明華的事。

　“這病，是真是假”他問。

　“屬下等沒有發現異常。”伯府，他們的耳目有限，只能發現近來陸頌沒有異，至于別的，就沒有了。

　燕元華沉思片刻，忽然問，“你說，半月前陸明熙找了陸頌，是為什麼? ”

　這個問題，趙十一答不出來，卻也覺得有些異常，忙道，“屬下這就命人盯陸明熙。”

　“準備準備，我們可以回京了。”燕元華看向隔壁

　趙十一心中暗松一口氣，總算能回去了，陛下都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毫不知暗中發生的事，陸明華遣了人去告訴元濟安要走了，卻得知他也要回去，不由高興。等到下午，一行人回了上京。

　燕元華蹭著陸明華的馬車到了城外，馬車停下，他該回自己的馬車了。可他不想走，等回了京，以后再想日日相見，就難了。

　“明華，回京后記得給我寫信。”他再次重申。

　“好好好，我記得了，每天都寫，寫完了送到福安街榮寶閣，對吧?”陸明華好笑的重復。

　再多的離愁，在元濟安這副啰里啰嗦的樣子里都盡去了。

　“對，記得，每天都寫。”“好好好，每天都寫。”“不能忘了。”

　“不會忘得。”

　里面兩人一個依依不舍的說，一個好聲好氣的應著，外面候著的丫鬟都不由笑起來，趙十一幾個也是止不住的笑。

　他家王爺英明神武，怎麼在陸小姐面前就了這副樣子。

　這樣磨蹭許久，眼看著天不早了，燕元華才起。

　再是如何平靜，陸明華仍是有些不舍的，見著燕元華，也一，想要送送他，結果下一刻就落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明華，記得想我。”燕元華說。

　“好。”這一次，陸明華沒了，眼睛卻有些酸了。相伴許久，終覺離愁。

　下一刻，面上溫熱一即逝。

　陸明華驚愕抬眼，卻見燕元華眼睛晶亮無比，燦爛笑開，起出了馬車。

　面上滾燙，陸明華手捂住臉頰，仍舊不能回神。剛才，剛才元濟安竟然———

　恍惚間，幾乎連玉頸都紅了。

　“走，出發。”燕元華飛揚的聲音響起，坐上馬車，先行離去。上京盯著他的耳目眾多，為了周全起見，他先走為好。

　馬車漸漸變慢，一直等到文安伯府近在眼前，陸明華才總算收了恍惚，讓自己冷靜下來。“元濟安!”眼睛水潤，扯著帕子沒忍住輕哼一句。

　進府，陸明華本來準備看完伯父后就先回去的，誰知，陸文跟著就遞給了一沓信紙正是侯府送來的那些證據書信。

　看完后，陸明華就沉默了。

　“原來如此。”嘆了一句，之前還疑陸明熙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原來是陸頌手了。

　“明華，”看還算平靜，陸文心下松了口氣，斟酌了一下，說，“這事，是你父親不對，我準備把你過繼到我和你伯母膝下，你意下如何?

　這場荒唐事，說到底，最無辜的是明華。可事已經發生，他也不能挽回，如今只能試著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