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逞強也罷,自尊也好,沒有男愿意在心上人面前流出這種疲態。溫崇月明白皎皎生沒有安全,雖溫有韌骨,卻心思敏易悲。他希自己能為堅實的后盾,能夠為可以堅定選擇依賴的對象。
所以溫崇月沒有立刻去找,他獨自避開人群,尋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煙草能夠暫時排解苦思煩惱,溫崇月了個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戒煙許久了。他只坐在石頭上,安靜地、慢慢地自我調整緒。
不能這樣去見皎皎,不能讓擔心,更不要讓為這些無謂的事憂慮。
只是溫崇月不知道是如何找來的。
他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屬于他的妻子人,踩過碎石子路,向這邊走過來,急匆匆——溫崇月能想象到疾走的畫面,他在想,皎皎今天穿的是雙小皮鞋,很漂亮,但似乎不適合長時間走路,走這樣的石子路是不是不舒服——
這樣想著,夏皎已經快速地走了進來。
溫崇月抬起頭,看到妻子張不安的臉龐,憂心忡忡,在急促地呼吸著,有些難過地看著他。
真糟糕。
讓看到自己這樣一面。
溫崇月笑著問:“皎皎,怎麼了?”
夏皎沒有說話,幾步走過來,將他摟在自己懷抱中。
溫崇月還坐著,夏皎將他的上半都抱在懷中,著他的頭,應當沒怎麼安過男,作生疏,卻純真到令溫崇月怦然心。
“崇月。”
第一次用這樣的稱呼他,不是溫崇月,溫老師,不是哥哥……崇月,親昵的稱呼。
溫崇月心跳難抑。
“你要是難的話,悄悄地在我這里休息休息,緩一緩,好嗎?不要那麼冷靜了。”
能懂他。
溫崇月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此刻的,皎皎的雙手如此,上的氣味溫干凈,明明這樣小,卻還會讓他休息,讓他依靠。
也在擔心。
溫崇月不想讓擔心。
于是他故作輕松,含笑:“皎皎,如果你確定要我這樣臉的話,坦白來說,作為一個生理健康的年男,我真的很難冷靜。”
夏皎沒有松手,仍舊固執地摟著他,只是悄悄松開:“不要在醫院這麼神圣的地方講這些。”
很明顯,他的謊言有了作用,輕松了不,但還是擁抱著他。溫崇月猜測或許低頭親吻了他的頭發,不然他不會有這樣溫的心悸。
多好。
這一瞬,溫崇月想,以前皎皎的那個暗對象,可惜了,年紀輕輕,怎麼就瞎了呢?他怎麼沒有發現皎皎的好。
也幸好對方沒有發現,溫崇月慶幸這點,否則他就無法和皎皎結婚。
直到看見那個做郭晨材的男人之前,溫崇月都是這樣想的。
對方的老師是溫啟銘的主治醫師,因此郭晨材也過來查了幾次房,從他第一次頻頻看夏皎的時候,溫崇月就注意到他。等到郭晨材和夏皎寒暄的時候,溫崇月更是觀察他的表。
男人在面對競爭者的時候總會格外敏銳。
還是初中同學。
皎皎的初……是不是就是初高中那會兒?
控制不住的,溫崇月說了些泛著檸檬味的話。
“在這地方見到初中同學,會不會到點溫暖?”
皎皎的回答充斥著辣椒味。
“何止是溫暖,我看到他簡直要冒火。”
溫崇月忍俊不。
警報解除,夏皎對他厭惡多于同學誼。
不知不覺,他的緒已經開始漸漸到妻子的影響。瞧,一句話就能讓他緒變化,夏皎,你很了不起。
了不起的夏皎不知道這點,溫崇月帶去云南玩,去看日照雪山頂,去泡溫泉……夏皎和他聊得越來越多,講自己辛苦的校園生涯,提到為高考而早起晚歸的那段歲月,眼睛閃閃發亮,沒有毫的討厭,哪怕上說著辛苦、再也不想重新驗,但溫崇月想,那段斗的記憶,于而言始終是不后悔的。
漸漸的,溫崇月也終于知道妻子怯懦的源頭。
校園暴力。
不是只有上的傷害才會造校園暴力,語言,孤立,冷落,哪怕沒有作弄,這些緒上的暴力,毫不比上更輕。
冷暴力有多嚴重?婚后的冷暴力能摧毀一個妻子/丈夫前二十幾年建立起來的自信心,能讓人備打擊,更何況,校園冷暴力的對象還是心智沒有完善、沒有發育的青年。
溫崇月摟著妻子,安靜地聽講那些事。
這些校園冷暴力讓變得不自信,讓反思自己過錯,讓怯懦——如果沒有這些,夏皎能夠長為更加優秀、更加自信的。
而卻因青春期熊孩子的惡作劇變得這樣不開心。
明明可以擁有更明亮的生活,現在呢?在說完這些后,第一反應不是倒苦水,而是繼續反思,自己現在因為這種事和初中同學決裂,是不是顯得過于斤斤計較。
怎麼會呢?傻孩子。
錯的從來都不是你啊,皎皎。那些施暴者因為年而躲過法律的制裁,難道他們的過錯,也會因為“年紀小不懂事”而變得可以被原諒嗎?你是害者,你不需要原諒他們,我不想讓你大度,尤其是對著施暴者大度。
那些過錯,他們要記一輩子,你得去提醒他們,告訴他們,你們曾經深刻傷害過一名自己的同學,甚至不記得這件事,你們以為時間能沖淡這一切,以為一句輕飄飄的“開玩笑”就能磨平這些傷疤。
不會的。
你們要始終記得自己做過什麼錯事,今后你們班級每一位同學的聯系,都將籠罩在愧疚之中。
每個人都是冷暴力的幫兇。
……
溫崇月鼓勵夏皎去刪掉們,用食獎勵勇敢了一把的。
夏皎被教育得太好了,他甚至希皎皎能夠自私一些,就像白若瑯士那樣自私些也無妨,至自己過得快樂。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盼著好,無論怎麼都行。
夏皎有一副熱心腸,這樣很好。會送醉酒的同事回家,也會幫忙做那些本和無關的事,溫崇月唯一的困擾在于,和那位高中同學好像總是特別有緣分。就算是在蘇州,對方也會追過來,巧合地遇到夏皎,又巧合地送了回家。
溫崇月在家中等著皎皎很久,天上下著小雪,蘇州的雪溫溫,對于北方生長起來的溫崇月來說,這點兒當然算不了什麼。哈爾濱大雪深到一腳踩下去能沒到小肚,溫崇月照樣能頂著風雪出門揪陳晝仁出去喝酒,13年北京暴雪,公停運,溫崇月和秦紹禮兩人帶著貓糧和狗糧送去附近的流浪寵救助中心,就算是現在天上下刀子,溫崇月頂多拍了照片發給妻子看一下,繼而面無異地正常出門工作。
前提條件是皎皎在家。
現在在外面,天已經暗下來,黑暗侵襲,天飄小雪。是揚州人,江南水鄉的雪花大不到哪里去,現在外面又又冷,路上有些積水能結薄冰,溫崇月憂心打不到車,又擔心晚上看不清楚路,倒摔傷。
于是溫崇月給夏皎打了電話。
毫無防備,告訴溫崇月,遇到了老同學,老同學會送回來。
溫崇月著醋意說了好。
不好。
怎麼可能會好。
為什麼對方“魂不散”,怎麼到了蘇州,也能遇到皎皎。
溫崇月不了自己那點兒占有,他穿上外套下樓,在飄著雪花的冬夜中穿梭前行,去小區門口接自己的妻子。涼涼的雪花落在他頭發上,臉頰上,溫崇月心中妒火卻無法消除。
真傻,他不該繼續這樣下去。
正確的辦法應該是去問清楚皎皎,不是嗎?
告訴,我在吃醋,我你。
不,或許這樣過于稚,皎皎會不會認為他小題大做?
……
思緒糟糟,溫崇月最終走到了小區門口,他微笑著和門衛聊了幾句,拒絕去小屋取暖的善意。他站在雪花中,冷靜地想著,等會兒皎皎到了,該怎麼和說。
說,皎皎,我很高興你的同學能送你回來。但是,下次再有這種事,先告訴我好嗎?我是你的丈夫,這是我的責任……
溫崇月思考了十種可以委婉表達需求的措辭,但在看到妻子的一瞬間,他最先開口的,還是那一句:“怎麼和他一塊兒過來?”
遮也遮不住,溫崇月著妻子的手,抵在上,想要親吻,,著心這些稚的醋意。
并沒有察覺:“哎?電話里我說過了呀?”
傻孩子,傻皎皎。
你怎麼看不出,你怎麼會看不出。
我在為你吃醋,我在為了你極力制心的糟糕,我多想……
夏皎還在解釋,溫崇月低低應一聲。他聽妻子聊的新發現,完全不在意這件事,這讓溫崇月備痛楚。
所以。
那就不要忍了。
夏皎說:“我覺自己做事,有時候看表層了,真是個傻子。”
溫崇月說:“你的確是個傻子。”
你是一個可的小傻子。
你竟然從來沒有意識到我在吃醋。
我在吃你的醋。
我承認我早就上了你,在婚姻之中,在朝夕相中,在我們的一餐一食中。
可你對它毫不察覺。
“說起來怕你笑,我都這個年紀了。”
我年齡這麼大了,在你面前,卻還是會像初河的頭小子一樣,患得患失。
“但是,總有些事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就像心,就像吃醋,我恨不得著心,藏起來這種稚的醋意,免得被你發現。我的私是如此的惡劣,我只想展示給你看完的一部分。
但我無法控制。
失去控制。
因為我上你,皎皎。
“因為我你。”
“因為我上一個聰明的小傻子。”
“因為不確定這個小傻子是否也我。”
是的,我不能確定。
你我嗎?皎皎?
溫崇月在涼涼雪夜中向告白,平靜克制,他完全沒想到會在此刻說出來,但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在理智稍稍回旋后,倉促地握著夏皎的手回家。
他多,到怕被嚇跑。
好在并沒有,喝了熱水后的夏皎同樣講述著的意,的膽怯,的珍重,的溫。
春草長在草叢中,溫崇月記不清楚那晚他和互剖心跡的皎皎做了多次,兩個人如此親地融在一起,接吻,擁抱,所有的,混在一起,如果不是裝備不夠,溫崇月恨不得要將所有糧草子彈都悉數灌輸于。
所謂人間至樂,莫過于此。
溫崇月決意不去在意皎皎的暗對象,他已經確認了對方的心意,將不在乎這些過往。
然后命運給予他一份大禮。
藏在皎皎青春的影,是他。
一直被他自己耿耿于懷的家伙、有眼無珠、混帳東西……都是他。
九十頁筆記本,五十二次名字。
任何語言,都不能描述他當時的心跳。
溫崇月很想過去給皎皎一個心疼的擁抱,又下去。
溫崇月悄悄將筆記本歸位,他假裝沒有發現這些,妥帖地保護好皎皎的。
一生何其有幸,能得皎皎為妻。
……
六月。
東山和西山的青梅和枇杷陸陸續續地上市,偶爾可以見到早桃的影,夏皎喜歡吃青梅,酸酸的可口又開胃。
張不已的溫崇月,在皎皎第一次說自己喜歡吃酸的時候,就帶去醫院做詳細的檢查。
并沒有懷孕。
只是單純地喜歡吃酸。
這個結果讓夏皎松了口氣,笑著和溫崇月說:“是不是最近我們電視劇看多啦?怎麼可能一吃酸就是懷孕呢?別忘了我們一直都在做措施耶!”
說這話的時候,溫。在梅雨季節,能有這樣晴朗的時候是很難得的。除了煙雨濛濛江南外,人的心也可能會因連綿不斷的雨而變得低落。溫崇月將從醫院買來的維生素復合藥片放到夏皎手中:“最近太,你多吃點維生素和鈣片補補——是我太張了,畢竟孩子是件大事。”
夏皎笑,放好藥片,撲過去,輕輕地用鼻尖蹭了蹭溫崇月:“知道啦,溫爸爸。”
溫崇月笑著舉手投降:“好了好了,今晚我們換個角扮演?”
夏皎傾,不聽車載電臺,自己連上藍牙,放一首歌,《Moon River》。
溫崇月和商議:“這個周末你想去采摘什麼?枇杷?還是青梅?枇杷摘多了可以做枇杷膏,青梅也可以腌一部分,等夏天時候……”
夏皎想了想:“猜拳吧,你枇杷,我青梅。”
兩人猜拳,溫崇月勝利。
很好,那就去摘枇杷。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夏皎這次看醫生,還是請假出來,現在一切安好,自然還是回了店鋪。宋爺爺拄著拐杖過來,他買了一枝火紅的玫瑰,巍巍地又往外走,夏皎知道他要去哪里,是和家庭相反的方向,乘公去墓園,去看沉睡的妻子。
店里面的郁青真喜孜孜地和夏皎聊警察抓到的國殺豬盤詐騙犯,現在正在統計信息,過段時間會將從騙子那里攔下的資金按比例分給害者……
夏皎聽著的聊天,將最后一枝勿忘我花泥中,抬頭看,玻璃窗外,黑板寸頭的朱孟城坐在花店前新增加的休息椅前,正在認真讀書。
高嬋和店員熱切地聊天,空氣中有著淡淡植香,夏皎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
多好。
晚上,夏皎和溫崇月去了網師園聽昆曲,廳堂水榭,隔水荷花接樓臺,唱腔咿咿呀呀,干凈。回家的路上,溫崇月向賣蓮子的老太太買了六朵大蓮蓬,還有兩朵荷花四片蓮葉,全給了夏皎。
碧綠的蓮子剝去外殼,去掉苦的芯,夏皎叼在口中,試圖和溫崇月講道理:“明天我們真的不和姑姑、張云和老師、張抱林一塊兒出去玩嗎?我覺著人多了熱鬧哎。”
溫崇月嘆氣:“他們三個就已經足夠熱鬧了,皎皎同學,我還是想和你單獨約會——給我一個。”
夏皎將剛剝好的蓮子塞到他里,車門一關,整個空間全是輕的蓮子香氣。只拿了一朵蓮蓬,放在子上,剩下的全都放在車后座,清香四溢,溫溫。
溫崇月系好安全帶,夏皎已經迫不及待地連上藍牙放歌曲,還是那首歌。
還是《Moon River》。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溫崇月問:“你很喜歡?今天已經放了好多次。”
夏皎用力點頭:“當然喜歡。”
歌曲很溫,聲調也輕。
溫崇月吃掉蓮子,又問:“為什麼喜歡?”
夏皎啪地一下,將剛扣好的安全帶又打開,傾過來,一手搭在溫崇月肩膀上,另一只手按著他的,仰起臉,與他接吻。
溫崇月嘗到口中清香的蓮子。
車外是江南的朦朧水汽,車放著溫的歌。
“Wherever yoin'', I''m goin'' your way.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夏皎小聲說:“因為我對溫老師第一次心時候,在車里放著的——”
“就是這首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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