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病?”景氏問二房的小丫鬟。
二房的三爺,凌青恆,比凌青菀的弟弟大五個月。那孩子也是個調皮的,時常在族學裡打架。
凌三郎和凌四郎都玩,都調皮搗蛋,但他們也有不同。凌三郎跟人打架,十有九輸,偏偏又喜歡招惹。而凌青菀的弟弟凌四,打架向來拼命,從來不輸。
“是打噦。”丫鬟枝枝回答,“前幾天就這樣了,二沒怎麼留心。下午的時候,打噦不止,現在有點發燒了......”
孩子發燒了,才驚覺孩子生病?這是怎麼做孃的?
景氏微微蹙眉,對小丫鬟道:“你先回去,我這便去瞧瞧。”
小丫鬟道是。
景氏讓微雨和暮雨把雨傘和木屐找出來,又見凌青菀獨坐,就對凌青菀道:“菀兒,你不是學得醫?你跟着娘去瞧瞧吧。”
已經起更,城裡宵,各坊的大門鎖死了,這個時候去哪裡請大夫?
盛京城裡雖然宵,也很繁華,各坊都有各鋪子,藥鋪自然也有
。
但是昭池坊比較落魄破舊,鋪子不多,正巧沒有藥鋪。
景氏準備讓凌青菀去瞧瞧,若是不致命,明早再說;若是真的很嚴重,就想想辦法。
“哦。”凌青菀起。
母倆穿了木屐,各帶着一名打傘的丫鬟,往二房而去。暮四起,綠樹碧林被迷濛煙雨籠罩,似有輕紗漫卷。
雨夜輕寒。凌青菀攏了攏袖子,跟在母親後。地上比較,凌青菀和母親都走得很慢。
他們到了二房的時候,二房正糟糟的。
二嬸在罵人。
“......景氏怎麼還不來?”雜的聲音裡,凌青菀聽到二嬸這樣說,“就知道盼着咱們三郎有事。整日擺張菩薩臉,卻是個黑心黑肺......”
“誰黑心黑肺?”景氏笑着。踏了屋子。
凌青菀跟着。
二叔也在。
他很尷尬。忙給景氏見禮,聲:“大嫂”。
二嬸氣鼓鼓的,腳邊還跪着個婦人。梳着低髻,飾比丫鬟稍微華貴些,低眉順目的任由二嬸罵。
這是二叔的姨娘。
“叔叔也在?”景氏笑着,和二叔見禮。然後對二嬸道,“孩子不安了。該請醫吃藥就請醫吃藥,着急上火管什麼用?”
“這會兒,坊門關了,昭池坊這窮地方。又沒有藥鋪,去哪裡抓藥?”二嬸仍是一臉的怒,“我若是有大嫂的本事。滿家有能耐的親戚,豈會在這裡上火?”
這口氣。好似景氏有權貴親戚,是景氏的不對。
凌青菀看了眼躺在牀上的凌三郎,臉微紅,是有點發熱。這孩子神還好,眼睛骨碌轉着,在看好戲。
凌青菀見他們沒留意,悄悄上前,對他道:“我給你把脈?”
凌三郎還喜歡這個堂姐的,就答應了。
“說什麼呢!”二叔聽了二嬸的話,覺得太低俗了,很是難堪,低聲呵斥二嬸。
“我說錯了不曾?”二嬸瞪二叔,沒有看到凌青菀和凌三郎,“別說宣平侯府安家權勢過人,就是紀王府,如今不也得勢?紀王府的姑娘公然打人,反而封,何等厲害!
得勢了,自然不把咱們窮親戚放在眼裡
。明明是晉國公府的姑,卻只認長房做親戚,難道不是大嫂的本事?”
氣哄哄說了一大通的話,既嫉妒紀王府得勢,又懷疑景氏從中挑撥,紀王妃才冷漠二房、三房。
晉國公府的親戚,也是逐漸落寞。走下坡路的時候,就沒個能拉扯一把的。
好不容易盼來紀王府重新得勢,不想紀王妃對二嬸的拜訪,拒之門外,冷漠絕,簡直可惡至極。
“沒有說錯。”景氏笑着道,“自然是我們長房的本事。沒本事,也不敢當二弟妹你的家啊。”
沒本事,怎麼得住二嬸?這是炫耀,也是責備。
二嬸氣得臉微變。
景氏說罷,仍是一張和藹可親的臉。
二嬸頓了頓,才冷笑着道:“大嫂這樣會顛倒黑白,難道你當家,我爲難你了嗎?你們長房好本事,紀王府如今不把咱們當一家人,我可曾說過半句怨言?”
一個人時時挑刺,卻說自己“從不爲難”;又是滿酸溜,還說自己不抱怨。
景氏很好笑,聽罷沒有嗔怒,而是出了笑容。
這個笑容,比扇二嬸一耳還要讓難,在二嬸看來是嘲諷。二嬸的面,就更難難看了。
景氏笑了笑,片刻後才說:“二弟妹,你酸溜溜說這些,有什麼用?說破天去,紀王妃能見你一面麼?”
二嬸立馬盛怒。
景氏一下子就踩到了的痛。
“二弟妹,你還有閒心跟我論長論短,三郎的病應是無礙了吧?”景氏見二嬸一副找事的口吻,而不是放下一切,先顧好孩子,就道,“既然無礙,我就先回去了,明兒再說。”
二嬸又驚又怒。
景氏還真的敢不管這孩子嗎?
不過,仔細想來,二房只有凌三郎這個兒子,是二房的獨苗。這孩子若是沒了,二房就徹底沒什麼資本和長房爭了。
二嬸心裡大急,恨不能大罵景氏惡毒。
“大嫂!”二叔聽了景氏的話,怕景氏真的轉就走了,站起來攔住景氏,對景氏道,“賈氏這脾氣,您還不清楚嗎?就是上厲害,沒壞心思。
您別和一般見識。孩子的病,還拜託大嫂,託個信兒把坊門開了。請個大夫來瞧瞧。”
二嬸也有點發憷。
景氏的格,是油鹽不進的,怎麼惹景氏,景氏也不怒
。但是該折騰你,還是會折騰,而且一臉慈祥的折騰。
景氏就這點厲害。
“叔叔說這話,不是難爲我?”景氏嘆氣道。“我是什麼通天的本事。能人宵時打開坊門?”
二叔表一落。
他也不高興了。
景氏素來知道輕重,今天是怎麼了,看着這孩子生病。見死不救嗎?
二叔眼底起了怒,微微抿脣。
“這孩子什麼時候病的?應該不是起更才發的,怎麼宵之前你們不知道,不去請大夫?”景氏問二叔。
二叔凌世立。從前也不是個善茬。不過這幾年,景氏孃家得勢。他才知道尊重景氏。
說到底,凌世立見風使舵,比他妻子賈氏聰明多了。
景氏的問話,問到了凌世立夫妻的痛。他也怒起來。
孩子下午生病,是他們做父母的疏忽。但是,已經這樣了。現在還來追究,有什麼用?當前最要的。不是請個郎中嗎?
景氏去跟武侯鋪說,自己是宣平侯府的親戚,武侯鋪的人難道不賣個面子給?
明明可以做到,爲什麼還有計較這些?
“大嫂,您讓武侯開了坊門,去請個大夫吧!”凌世立語氣起來,“否則,這日子咱們別過了!”
一旦孩子有事,凌世立就要跟景氏拼命。
景氏想到自己丈夫剛剛去世那幾年,的長子不好,凌世立迫老太爺另立他爲世子,卻遭到了老太爺的反對。爲此,凌世立遷怒景氏和凌青城,沒給景氏母子找麻煩。
這幾年,他是學乖了,景氏卻沒忘他的本。
景氏和藹的笑容立馬斂去,正道:“叔叔這是什麼話!宵是律法規定的,什麼人用什麼牌牒可以通行,也是明文規定。我們家親戚,的確有可以宵在街上行走的牌牒,但現在又拿不到。
說什麼我不幫忙?說自己去宣平侯的親戚,讓武侯鋪開門,不是徇私枉法?叔叔是我去徇私嗎?”
“那又如何?”凌世立攥了攥拳頭,“孩子生病了,這是特例,難道見死不救?是人命要,還是循規蹈矩要?大嫂,你是盼着我們二房絕後嗎?”
“都別吵了!”凌青菀突然站起來,大聲呵斥。
二叔、二嬸這些強詞奪理的話,說這些怪話,聽了人生厭
。
凌青菀走到母親邊,對二叔道:“三弟沒事,多喝些熱湯熱水,晚上能退燒。明日再請郎中不遲,不用這麼着急......”
“你懂什麼!”凌世立的臉出來,自然就不用再假裝了,冷笑着問凌青菀,“你是大夫嗎?”
景氏的眼神全冷了。說沒關係,衝姑娘喊,就是踩到了景氏的尾。
“就是,你們母同心,胡說八道,裝着什麼心眼,當我們不知嗎?”二嬸立馬加,和二叔同仇敵愾。
他們毫不記得,自己還要靠景氏去開坊門請大夫。
景氏瞧着這對夫妻的臉,冷笑道:“我的菀娘不是大夫,自然不懂什麼。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指條路:隔壁的石公子,開了天一閣,他是個大夫。你們如此擔心孩子,有空在這裡同我爭執,不去請石公子?”
凌世立和賈氏一怔。
他們這纔想起來,石庭的確是開了天一閣,他是個號稱神醫的大夫。
“快去請啊,愣着什麼?”景氏冷聲對凌世立道,“我們告辭了!”
說罷,帶着凌青菀和丫鬟們走了。
路上,景氏氣消了些。爲二房置氣,真是不值得,景氏已經對他們麻木了,所以從來不給自己找氣,緒緩和了很多,問凌青菀:“三郎沒事?”
雖然很生那對夫妻的氣,但是孩子不能不管,景氏也怕置氣,導致孩子無可挽回。
那對夫妻不識時務,不知輕重,景氏卻不會。
“沒事,就是呃逆導致發熱。況且,只是低燒,不怎麼嚴重,喝點水過了一會兒就能退燒。”凌青菀道,“那麼再拖三個月,都與命無關。”
凌青恆生的,是個不會導致死亡的病。
就是打噦,人會比較難,有時候還會有點低燒而已。就像有的人吃多了,到了晚間不舒服,有點低熱。
喝些水,這低熱就能褪去。
景氏就放心了,帶着兒回榭園。
那邊,凌世立回神過來,立馬去請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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