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瀰漫,只看得見七八步遠,前頭的海盜船正張帆前行,大霧裡也不減速。
兩側的花窗都給人從外面拿木楔子楔死,防止票從裡面開窗跳水逃走;在濃霧裡,林縛到前頭,約看見船前頭的遮蓬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四個海盜,聽聲音只有兩個人在打鼾,也無從分辨另兩個海盜有沒有睡實;大霧遮住看不清楚前面海盜船尾甲板上的況,但是能聽見有幾個海盜正在那裡吹噓弄人的事。
林縛剛要退回來,就見躺在遮蓬下的一個海盜猛的坐起來:“誰在那裡?”
林縛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給暴了行蹤,摒息等海盜搜查過來殺兩人再跳進水裡,聽見前艙門吱呀一聲,就聽見蘇湄的侍小蠻在裡面說道:“我家姑娘有一箱書放在尾艙,吩咐我去拿兩本書來,還要拿其他些什。”
“你在裡面不要,我幫你去看看……”那海盜說道。
“讓自己去取,還怕跳水逃走不?我們看著正主就行……”另一名海盜蜷起子躺著正舒服,腳將艙門踢開,讓蘇湄侍自己到尾艙取書去。
“小娘們敢逃纔好,抓回來給兄弟們解饞,再一刀殺了——那邊的主總不能怪我們不守信用。”右側艙室裡傳來個鄙的聲音。
“你他孃的,一刀割著你的大,怎麼沒將你的卵子割掉?讓你有心思想娘們,爺心裡極不爽……”一陣鬨笑傳來。
林縛心想原來還有幾個傷海盜在船艙裡養傷。
尾艙有幾間,林縛先退回放在書箱的那間貨艙,聽著輕巧的腳步聲,待小蠻推門進來,猛的從後面抄住的口鼻捂不讓出聲,在耳畔輕語道:“是我!不要出聲。”待看清自己的臉,才鬆開手。
小蠻驚慌未定的睜眼看著林縛,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藏在船上,一夜的驚嚇跟委屈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泄渲口,忍住不出聲,拽住林縛口的襟,不使綿綿在他懷裡的子跌下來,低聲哀求:“林公子,你要救救我跟小姐……”完全忘了就在昨夜眼前這男子在眼裡還頂沒用的。
林縛心想這妮子頂多算是剛讀初中的蘿莉,綿的子在懷裡,裳單薄,覺到口兩團杏桃大小的綿,沒有長卻是有沒有長的滋味,見長長的睫下眸含淚滴,的小臉楚楚可憐,眼皮子紅腫,不曉得昨天哭了多久,看了竟是心憐、心,讓林縛想起初中時前座的那個孩子來。
林縛指了指腳下,跟小蠻說道:“傅爺在下面……”告訴傅青河就在尾下艙,是讓心裡多生出的希來,不至於完全累贅。
林縛屈指在艙壁上輕叩了三聲,傅青河一會兒拿著那支短矛進來。
看著傅青河無羨,小蠻又是驚喜,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撲撲落下輕泣道:“聽外面賊人說傅伯死了,小姐差點哭暈過去,還以爲全沒了指……”這時候似乎又突然想起林縛只是個沒用的書生,的從他懷裡掙扎著站起來,將所有的希都寄託到傅青河上,“傅伯,你快去將那些賊人都殺乾淨……”
林縛暗罵一聲:小娘們還真現實!
“林公子救了我,”傅青河說道,“船上賊人不多,我跟林公子會伺機出手……”
小蠻看了林縛一眼,詫異的眼神裡流出的疑也太明顯:怎麼可能是他救了傅伯?
林縛不清楚蘇湄對之前的自己有什麼看法,但是記憶中蘇湄對他還是能夠以禮相待,這小娘們卻不會掩飾,心裡想什麼心思,眼睛裡都表現出來。林縛氣苦,抓過的手,說道:“現在不是多說話的時候,你趕拿了東西回去,不要讓賊人起疑心,讓蘇姑娘也放寬心……”
小蠻猶豫了一下,小手沒有回來,給林縛握著,出奇的覺得平日看不上眼的無用書生也能讓安心——驚惶、近乎絕了一夜,任是誰出現都會讓不自的依賴,小妮子心裡不知道這其中的分別,心想自己竟然願意給他抓著手,再想到剛纔在他上的狼狽樣,心裡生出些,都有些不好意思擡頭看人,順從的看著他挑了幾本書冊與幾件用舊的木釵子,跟著他走出尾艙。
林縛著小蠻的耳吩咐了一些事再讓走回船頭去,伏在暗看進了前艙室,也不知道小蠻有什麼落在看守海盜眼裡,只聽著有人大聲抱怨:“賊孃的,這活不是人乾的,船板都穿了!不知道趙老大怎麼想,那邊能給什麼好,能比日這兩個大小娘們更爽?”
“廢話說,割了你的舌頭!”又一個聲音呵斥前頭那人。
林縛靜伏的片刻,將聽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就退了回來,將他看到的形詳細說給傅青河聽。
傅青河皺著眉頭思索,說道:“他們拿木楔子從外面將窗戶楔死,是防備裡面的人,他們沒有想到還會有其他人在船上……”他是想趁著大霧潛過去,撥開窗子將兩人先救出來,然後找機會上岸。
傅青河的法子不大可行,林縛也不直接否定,只小聲提醒他:“蘇湄姑娘給關在前頭……”這船上幾個海盜都守在船頭,還有幾個傷海盜就在蘇湄隔壁的船艙裡,從外面將木楔子拔出來開窗救人,很難保證不弄出些聲音來;再說悄然救出人後爲免給海盜發覺需要立即下水——江上大霧雖然便於藏行蹤,也可以從水流大致判斷岸的方向,但是此時船已經出了白水河口進揚子江了,這一段是揚子江的下游,江水遼闊,加上秋未退,江面差不多有二三十里寬,就算海盜不追下水,林縛也不覺得自己有把握帶個人安然無羨的游上岸去。他見傅青河有些急躁,又寬道,“船上還關著幾十個票,這夥海盜肯定要拿到贖銀款之後纔會真正出海前往晉安……”
白水河口離揚子江的海口不足三百里,要是海盜不中途耽擱,順水而下,黃昏之前就能出海,等出了海,想要救人就更難了;但是這夥海盜將幾十個票留在船上,想來會做完這筆買賣再走人的,那留給他們的時間就很寬裕,林縛不希傅青河太急。
“……”傅青河點了點,知道自己關心則,卻又奇怪林縛爲什麼能冷靜思考,心想他對小姐如此癡迷,也許徹底了分寸才更合乎常理。
林縛不管傅青河在想什麼,繼續分析道:“海盜要拿票子去換贖銀子,很可能兩隻船會分開來走,只要畫舫上的海盜於十人,就算到時候給發現了,我們也有一搏的機會。”
“你說的不錯。”傅青河承認林縛分析有理,覺他就像潛藏在草叢裡的毒蛇,耐著子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真是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會對這麼個人看走了眼?
林縛與傅青河蟄伏在尾艙等待良機,偶有兩三海盜到船尾甲板走,也不見有人下尾艙來查看。在尾艙休息了半天,傅青河也恢復大半力,上的傷是個麻煩,也還能忍,聽著船尾無人,與林縛了出來,才發現江上的大霧已經消散,太正照在當頭,兩岸草木蔥蘢。
海盜船張帆要借風勢,沿著江心航道作S形前進,林縛看見極目遠的江心有一座沙島浮在江面上,面積很大。此時跟夢中後世有上千年的時差,千年時足以讓江河變道、沙積島,心想自己所悉的沿海城市只怕有許多還沒有陸吧,計算著船速跟時間,眼前這座大島還沒有出維揚府境,不應該是記憶裡的崇明島;林縛另一方面懷疑崇明島這時候到底有沒有陸。
見林縛極目遠眺前方的沙島,傅青河說道:“海盜或許會在西沙島歇腳!”
之前的林縛拿後世的標準來說要算標準的宅男,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是死讀書也有些學識,只是缺乏變通而已。
眼前的西沙島還是本朝立國之後才逐漸陸的大沙洲,面積雖大,卻不穩定,近百年間不斷隨江海水的強弱下漲上坍變化島的形狀。
沙島地勢低平,大半座沙島都是淺灘,抗江洪、抗海的能力極弱,土地力差,再加上近年來江海盜猖獗,還沒有人願意上西沙島耕種,迄今爲止還是無人居住的荒島。一到秋天,西沙島淺灘上漫灘遍野都是開滿白花的蘆葦,也了東海寇此時沿江侵的一個理想落腳點跟藏地。
船上還有幾十個票要換贖銀子,海盜需要找個地方臨時歇腳,正如傅青河所料,海盜帆船拖曳著畫舫直奔西沙島而去。
蘆葦又稱荻花,也就是詩經裡所述的蒹葭;看著灰白一片、與江天相接的蘆葦,林縛心裡想著要是能出其不意將二搶出藏到蘆葦裡,困的可能會更大一些……
注意聽著船頭的靜,林縛與傅青河低聲商議救人的細節。
海盜一定會分出人手去跟票家人談判收贖銀然後再將票送上岸——清晨時林縛耳在關押票的花廳外聽了一陣子,裡面關押著三十多個的年,也不知道這夥海盜從哪裡綁來這麼多票而且能確認這些票上的確有油水可刮——這將是他們出手救人的絕佳時機。
船從河汊道口進蘆葦,藏在蘆葦裡的鳥羣就像箭雨似的向天空,場面異常的壯觀,林縛看著蘆葦裡積著厚厚的一層鳥糞,心想荒島卻是鳥的天堂,不知道兩岸看到這邊天空下的鳥羣會不會覺得異常——寧海軍鎮的水營駐地就在江南岸啊!
進蘆葦才發現要帶著二藏到蘆葦深並不容易。秋季江水沛,西沙島近灘淹水很深,河汊兩邊的大片蘆葦只有花頭在水面上,只怕人下去頭不能出水面。加上水裡水草茂,人進去很容易給纏住,帶著兩個不會水的人鑽進蘆葦深,比橫遊揚子江不輕鬆。林縛與傅青河商議著還是等海盜分兵之後,只要看守畫舫的海盜於十人,甚至可以殺人奪船,之後即使有海盜鳧水追來,他與傅青河以逸待勞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更大的可能是海盜人數也不多,還要分人守船,不知道他們的底細,不敢輕易追擊。
船剛到蘆葦深,前頭就傳來一聲喧譁:“賊他娘,寧海鎮的水師船,兩艘快槳船要包抄來,孃的,大家刀子準備幹他孃的……”
海盜船的主桅頂上橫木設有哨,能夠遠眺敵,聽著前頭喧譁,傅青河面驚喜,兵來救,總比他們殺人奪船清鬆。海盜船已經進蘆葦較深,再說短程水路,快槳船要比海盜帆船更快,這夥海盜除了戰一場,想一點都不傷筋骨的逃跑卻無可能。
傅青河見過寧海鎮的水師快槳船,心想兵再無能,兩艘快槳船至有八九十名兵卒,幹翻三十個海盜應該綽綽有餘。
林縛皺的眉頭卻沒有鬆下來,他對所謂的兵有著近乎本能的反,腦口似乎還有子彈中的痛,他與傅青河先藏進尾艙裡去,怕海盜調整船上防撞見他們。
他們也沒有到尾下艙去,就在一層的尾艙隔門關注著外面的局勢發展。
海盜船拖著畫舫進的蘆葦是個狹窄的汊道,海盜船防力強、戰也全,要大幹一戰,自然是調整兩船位置將畫舫讓到裡側,海盜船在外面封住汊道——海盜都一齊跑到前面去防,大敵來襲,畫舫裡只有兩個傷嚴重影響戰力的海盜。
“好時機!”林縛低聲輕呼,拿起短刀,與傅青河往船頭潛去。畫舫給封在河汊側,衆海盜都在前頭帆船上嚴陣以待,寧海鎮的快槳船已經到近開始箭,前頭的海盜自然不會注意這邊,留在畫舫上的兩名重傷海盜站在船頭正全神貫注看著前頭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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