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曆朝地方行政劃分,最高等級是布政司與軍指揮,前是管轄政務,管底下數州的民政、財政、田地、戶籍、錢糧、員考核等政務。
布政使從二品。
大曆朝一共十三布政司,底下是一百二州,州是職,再之後就府縣,七品的縣令,之後一千鎮,村不計數。
后軍指揮是駐紮的地方軍,一共七指揮,是軍權。最高指揮大人也是從二品,與布政司同級。
寧平府縣屬宛南州之一,底下管轄的鎮就有八,寧松鎮是其一。每鎮子下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村子。
考科舉,從白第一步考,只要戶籍鎮上就能考。
像是西坪村趙夫子的孫子趙澤,春日裡考便趕車到鎮上就。考過了,才有資格下一步考秀才,那便要去府縣。等考上了秀才,要考舉人,便要去州府,也就是宛南州去考。
舉人考上了,之後便京城考進士。
顧兆騾車上跟周周科普。
「相,我以為寧平府已經很大了,有更大的州府啊。」黎周周得驚訝,府縣人太,客棧人也,他銀錢都是帶的,怕被。
這兩日相裡頭考試,他便考院外守著等著。
「那這麼人,考試一很艱難。」黎周周擔憂起來。
顧兆倒是輕鬆,哪裡都是考試的命,手拍了拍周周的手,笑著說:「這次好,我瞧著考場上人不算很。」
寧平府下就有八鎮,底下不道村子,不過一村能出一位去考秀才那都是村裡有事了,大數兩三村子一。鎮上的倒是。
這次考試一共位,取其前二十。
顧兆沒說前二十才算考中,說了也是周周『』心擔憂。便岔開話題,問前頭趕車的爹,「爹,回去是不是該上旱田料了?」
「我上了畝,剩下的沒來及,府縣來了農事旁做登記,整日里問一些麼時候上,怎麼做料,耽擱了一些時間。」黎大說。
農事著厲害有字,其實沒麼品級,也不是科舉正經考的,屬於工籍,由府縣自己設職考試,擇優錄取。
黎周周顧兆前腳剛去府縣,後腳府縣派下來的農事便來了,帶的差人,村長誠惶誠恐的接待,方問黎大家。
「爺不湊巧,黎大早上天沒亮送他哥婿顧兆去府縣考試去了。」
農事來時說這料便是一位顧書郎研究出來的,便點點頭,先問村長一些有關料的事,以及帶著人去看了眼地里況。第二日傍晚,黎大趕著騾車回來,見著了農事。
最初黎大也村長一樣,著農事的詢問盡心儘力誠惶誠恐,可農事問的太細。
「加鬥草木灰,斗水,麼天氣怎麼發酵……」黎大車前跟後頭哥婿兒子學,「我說我做一遍,他們記著就好,要問我,怎麼你剛到了兩桶滿的水,這桶又是半桶,了半桶是因為麼。」
因為水缸就剩底兒了,他著先湊合湊合。
家裡做的時候,刨的那坑就後院,裝草木灰裝水,他咋曉得,給比劃了不,說要準確。
上時有天氣、季節、都要旁登記,黎大來一天能上兩畝地的料,被旁邊人瞅著詢問,一天上一畝都不。
於是時間到了,黎大趕找借口說要去府縣接哥婿兒子,趕了騾車就。
顧兆車廂出來了,爹這是被煩的不,他上黎家門這麼久,沒見過爹說這麼話的時候。
「回去我農事說。」
黎大鬆了口氣,他也是這麼的,「回去你陪著黃大人,咱家剩的田要趕上了。」
一路說著話,快到時下起了小雨,途中停了會,把原鋪車廂的門簾拿了出來,批蓋上,大概遮雨。萬幸雨沒下大,不過耽擱了會,到了家已經是深夜了。
回去開了門,三人各干各的,燒火的燒火,歸置行李的歸置東西。黎大心疼騾子,趕著騾子去後院進了棚子,先給騾子喂草料水,等見騾子吃完躺著了,這才回前院。
前頭熱水燒好了,三人洗漱,囫圇勉強付了口,先上炕睡覺吧。
炕上。
顧兆抱著老婆的腰,故意拿腦袋蹭周周口鬧騰。黎周周就笑,被蹭的的,府縣那幾日綳著的弦鬆快下來,抱著相頭,輕輕的『』。
「睡吧。」顧兆抬頭親了口周周。
這幾日,周周陪他去考試,他累周周也不輕鬆,不是說上,周周上裝了銀錢,府縣客棧人來人往的,怕被賊人了錢,他時好,他去考試,周周夜裡睡覺估計都不踏實。
這一覺睡得踏實,又深又長的,等醒來外頭天都亮了。
黎周周急忙穿著裳,他從沒起過這麼晚,也沒見後院聲,莫不是出啥事了?
相也起來了,就他睡懶覺。
黎周周急也懊惱,村裡沒見誰家屋裡人睡到日上三竿的。穿好了服,拿著布帶綁了頭髮,趕往外頭,院子也是空的,相爹都沒,去了灶屋,灶膛底下有一柴火,揭開鍋一看,是溫熱的雜糧粥,案上放著一小碗醬菜,后灶鍋里蒸屜是饅頭,底下是熱水。
也不道是爹做的是相弄的。
黎周周先用熱水洗了臉,到門口有靜,剛出灶屋便瞧見相有幾位臉的——不由起爹說的農事,他僵原地,不道行麼禮。
「黃管事,這位是顧某妻子黎周周。」顧兆跟農事介紹了句,說:「麻煩各位先一步去後院。」
農事便帶著人繞過去了後院。
「相,是大人嗎?」黎周周見人了小聲詢問:「我是不是失禮了?剛應該見禮的。」
顧兆:「別急,以後見了作揖就,我教你。」
農事沒麼品階,但著村裡白的莊稼漢來說,那也是從府縣下來的大人,可下跪磕頭那就不必了。農事擔不起這麼重的禮。
早前黃管事帶著差人前來,報了份拿了工牌,剛遞給村長,村長噗通一聲跪下要磕頭,黃管事也嚇了一跳,立刻扶起來說不用,折煞他了。後來村長訕訕不道怎麼打道,便見了就彎腰。
作揖禮就了。
「吃過了沒?早上粥是爹煮的,我也起來晚了,醬菜是我做的,爹囫圇喝了碗粥吃了饅頭便去地里了。」顧兆干吃饅頭粥有些吃不下去,便切了一些醬菜佐粥吃。
黎周周:「相,我起的這麼晚你咋不我?」
「家裡也沒麼大事,睡會也沒麼。」顧兆有活要干,跟周周匆匆代,「你乖乖把早飯吃了,黃管事後院記錄料,你要是覺得不習慣拘束,那便堂屋干點別的活。」
「道了相。」
黎周周不耽誤相干事,點頭乖乖應是。
顧兆去了後院,黃管事等著,剛聊了一會,道黃管事也是務實求真的人,一方土地養一方人,要全寧平府下的村子推廣開料,那當然不能隨便『』來,嚴謹登記,要做好調整。
黃管事顧書郎打了一早上道,顧書郎讀書學問如何他不道,但農事上的認真很是值得誇讚,就是有時候說快了,顧書郎老說些他不懂的詞,後來改口了。
「……旱水草木灰糞,十比一比一,我的意是目前我們做的旱料,十桶的水,一桶燒的麥秸稈灰一桶糞。」
「第一年時,我們家麥秸稈燒的差不沒了,當時用的是山裡腐爛的草木,燒灰,糞稀缺的話,像是畜、禽類常年拉屎的地方,那塊泥土也能用,很有『』。」
……
黎周周吃完早飯,洗刷了鍋碗,把帶去府縣的那套被褥拆了,下午時拿到河邊洗乾淨,府縣客棧鋪,回來路上淋了雨總是不幹凈的。
今起得晚了,時間都不咋夠用,拆完了被褥,趕做飯。
到後頭有管事,黎周周燜了一鍋雜糧飯,家裡有的切吧切吧,有過年時做的香腸、罈子能炒兩碗葷菜。
晌午飯好了,上了一早上的黎大回來了,先是了外頭的破舊裳,打水洗了手臉,黎周周給爹又換了一盆新的熱水,黎大拿皂莢打了一遍,這才幹乾淨凈沒了味。
「桌子就搬院子里吃。」
堂屋的桌凳移到了院子里,農事連著位差人便黎家用了一頓午飯,吃過後是住村長家的,不過要去田裡再瞧瞧,如今家家戶戶上,看看怎麼上。
下午時黎周周端著盆子去河邊洗裳,來他去時就兩人,結果洗了沒一會,阿叔阿嬸都出來了,手裡有拿著一兩件洗的,一看就是早上洗過了。
「周周你們回來啦?府縣咋樣?」
「顧書郎考的咋樣?能不能?」
「你這話說的,周周咋接?那好不好都看老天爺,就是萬一不了,有下次,這有啥。」
「呸,你說的不如我。」
剛說下次試的阿嬸便賠笑輕輕打了下自己,說:「阿嬸不會說話,顧書郎一,周周別往心裡去。」
「我道大家是好心關心相。」黎周周一一回話:「昨兒深夜回來的,路上下了雨,幸好雨不大。府縣人,開銷也大,考的咋樣我不道……」
他著相說人,眉宇間自然帶著一些擔憂。
阿叔阿嬸瞧見了,心裡便道可能不咋好,誒呦這可咋辦,顧書郎那麼好的人,結果——唉。
老天爺睜睜眼吧。
後來各自散去,村裡其他人便問咋樣,這些回話的阿叔阿嬸上說看老天爺、顧書郎是頂好的人,千萬要保佑。大傢伙心裡便道怎麼回事了。
這次考試估計懸。
顧書郎琢磨料,可能做學問差一些。
農事黎大家扎了兩天的,村裡便沒人輕易上黎家門——大傢伙府縣來的大人是敬畏的,不敢近前。
第三天,農事先回府縣,剩下的位差人分別去了東坪村、十里村、大田村開始教做料——先推廣寧松鎮周邊的村子。水田的料有石,等之後府縣會派來人加大燒石。
田是莊稼人的,有些人不信,便著先等村裡其他人上一年,看看收如何第二年再上。這些料推廣到全寧平府縣管轄的村子,起碼要三年時間。
農事一,杏哥兒便抱著元元過來了。
「先前我沒敢跑來問,咋樣?」杏哥兒問。
黎周周正干手裡的活,搖頭說:「我也不道,相說去考試的人不,可我外頭等,是陪著一起考的人家就能有二百來位,我說只錄前二十位。」
相沒說,他考院外頭都打到了。
杏哥兒得咋舌,「這也太了,為啥連一半都沒有。」見周周面『』擔憂,忙岔開話題:「你去府縣玩了沒?府縣人穿麼樣式的裳,戴麼首飾,哥兒穿戴啥?」
「我說不出,沒留心這些。」黎周周實話說。
杏哥兒:「那啥時候出績?你們要去府縣嗎?」
「請了跑報績,相說不好勞累爹趕騾車再去一趟,家裡田要上,就花些錢算了,有一日就出績了。」黎周周說著張起來了。
杏哥兒好奇這次花銷,都說讀書花銷大,上次黎周周買紙筆他就見識過,可如今田裡收好了,來下去的心就有些活泛,他就元元一孩子,先不提送不送讀書,問問總的吧?
「這次花了?」
「第一天住的客棧便宜,不過離考院遠,一晚上二錢,要了兩間房。第二天去了近的,這家客棧好,一晚文——」
文!!是就睡一晚上?」杏哥兒瞪圓了眼,這咋這麼大花銷,上說:「難怪大伯半夜就起了趕車去府縣,你們連住一晚都沒直接『』黑趕路回來。」
文一間房睡一晚,這要他,他也不願意睡一晚。麼金貴的床啊。
杏哥兒板著指頭算,「一共睡了六晚,連著前一晚的兩文,啥都沒幹就三文錢了。」
「吃上比鎮子略貴一兩文錢。」黎周周也覺得貴。
這些吃食是小攤子上的,常見的素麵、包子、饅頭之類,沒敢下館子,更別提說去麼酒樓。
「考試可真貴,這要是沒考中,不是白費錢……」杏哥兒說一半察覺話沒說好,連忙跟周周解釋:「我不是說你家相的,我是說太貴了,我來有點送元元念書念頭現又沒了。」
得,他家元元是讀不了書了。每次剛提念頭就又栽了。
黎家院子黎周周杏哥兒閑聊,一大早顧兆用過了早飯去東坪村趙夫子家了。他考完試,於於理要去一趟夫子家。
趙家屋院里,雖然沒人高聲說話,可就是能覺到屋裡人都張。
趙澤開春便十歲,去鎮上考了,出績晚一日,
「兆兒過來了。」師娘圍上手,一向能言說笑現不道說些麼,張口說:「你去屋裡坐會。」
顧兆便進了裡屋。趙夫子手裡拿著戒尺來回踱步,趙澤站堂屋中間,像是剛哭過,手背後頭,手心通紅。
趙夫子打了趙澤手心。
「夫子。」顧兆行了禮,解釋了為啥來晚了幾日。趙夫子也道有農事西坪村,當然心也沒往顧兆上放,全部力都孫子上了。
顧兆考不過,黎家百兩銀子,能考幾次。
「嗯。」趙夫子點頭,又看孫子,肅聲說:「家時背的好好地,怎麼去考試就忘了?到底是那句不會答錯了?」
趙澤被打懵了,距離考試過去已經第三天了,考試的題也忘了一大半,實是不道哪道答哪道錯了。
顧兆見趙夫子訓孫子,便說客氣說了兩句,意他推遲幾日再過來——考試音信馬上下來了。趙夫子擺擺手,道了,然後盯著趙澤繼續問。
從趙家屋院出來,能到戒尺落掌心上的聲響,趙澤帶著哭腔的聲,外頭趙澤阿娘眼眶紅了,卻也不敢進去阻攔。
與朱秀才家貧寒日子不同,趙家況要好一些,可趙夫子將一全部科舉指灌注實歲只有九歲的趙澤上,從小天不亮就起來默書,日日練著字,寒冬酷暑未停歇。
希考中吧。
顧兆嘆了口氣,便瞧見東坪村阿嬸看他,拱拱手,便離開了。
他剛一,後腳這位阿嬸便說:瞧見西坪村黎家的顧兆剛從趙夫子家出來,滿臉愁容嘆了氣,說這次又去考了,瞧著指不。
傳來傳去,天沒黑,顧家房都道了。
這次又沒戲。
二房伯娘跟男人說:「顧兆就不是讀書的料,如今他做了黎家婿,這次三十文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阿娘的話要我給銀錢,我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三十文買塊糖甜自家娃娃不好嗎,給顧兆那就是打水漂白瞎錢。
兩村顧書郎這次考試績都不看好,私下裡說的,怕是沒音信,下次再考那要等後年了。
這些話自然沒人當黎大、黎周周面上說。
等到了放績那日,黎周周看著幹活,手上卻老忘了幹麼,心緒不寧的。黎大也不去田裡了,沒事村口轉悠,村裡人見黎大父子如此,就道今放績,等到天黑沒人來,便道真的壞菜了,沒中。
家家戶戶關著門唏噓嘆,最後說句可惜了,亦或黎家有錢能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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