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聞言，整張臉都沉了下來，隨即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眉宇間的冷意有染上了幾分戾氣，說出的話更是冰冷嘲諷，“好不要臉的東西！”

顧南看了眼端著杯子的手，杯子沒碎，就只有溫水濺了出來，便扭過了頭去，然後站了起來，取了些魚食，站在蘇心漓方纔站著的位置餵魚，這是程家的家事，他聽聽便也就算了，不好手。

程昱凡程子謙幾兄弟都吃了一驚，當初太夫人說問下漓兒的時候，程子謙也覺得應該，畢竟是這件事的當事人，出於尊重，是該問問的意思，但是一直以來，漓兒的脾氣都十分的溫和，乖巧善良，很是好說話的，他當時只覺得是問問而已，該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沒想到的反應卻這樣大，幾個人都有些不著頭腦，實在弄不明白到底是哪裡讓蘇心漓發這樣大的脾氣。

他們盯著蘇心漓，想到今日在長公主府的蘇心漓，一舉一，落落大方，淡然又從容，有種說不出的自信，此刻，更是有種讓人信服畏懼的威儀，他們忽然開始很認真的回想以前的蘇心漓是什麼樣子的。

自從姑姑過世後，漓兒的子就變了，雖然還是很高傲，但是又讓人覺得自卑膽小，說話的聲音很小，而且總喜歡垂著腦袋，便是和他們在一起也是這樣，怕生，平日裡本就不敢出門，不喜歡惹事，別人說什麼便呆呆的應聲，本就不會反駁，很悶，有什麼事都藏在心上，不會爭也不會搶，人多的時候，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本就不會主與誰說話，所以這些年從未參加過任何的應酬，他們忽然想到，以前的，總是蹙著眉頭，幾乎不笑，見了誰幾乎都是這樣，初見的人會覺得沒有禮數，宗旨那子絕對不討喜，所以他們總擔心在相府會委屈，今日出門前，太夫人就是因爲擔心漓兒那子被別人欺負了，所以千叮嚀萬囑咐讓程子風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們越想，越是無法將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裡那個小孩的形象重疊起來，今日在定國公府發生的事，若放在從前，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現在的蘇心漓，就像是一柄磨礪鋒利的寶劍，便是什麼都不做，依舊會讓你被那寒還有可能產生的危險威懾。

他們猛然意識到，漓兒變了，以前，他們的腦海並不是沒有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是現在，這樣的想法，更加的清晰深刻，而且直抵心。

蘇心漓見他們盯著自己，若有所思，而且神有異，也意識到自己這火發的有些莫名，勾了勾脣，對他們笑笑，神緩和了下來，取出隨帶著的繡帕，了手，平靜的樣子，就好想方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對，就是這個樣子，不慌不忙的，以前一有事發生，總是驚慌失措的，唯恐別人會指責一般。

“是夏家派人來通知的？”程子謙點了點頭。

“你們可曾給三嫂找大夫仔細瞧過？”

程子謙微愣，搖了搖頭，“不曾。”

“漓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心漓臉上的笑意劃過一冰冷的譏誚，“三嫂嫁到我們定國公府已經有一年多了吧，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在回孃家一個月後沒人搭理忽然就懷上了，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程子謙蹙著眉頭，和他極爲有默契的程子風卻將兩人心中所想直接道出了口，“你是說假懷孕？”

程子謙卻不贊同的開了口，“懷孕這事還能作假？”話剛說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忽然間心虛的閉了。

“漓兒，你如何知道沒有懷孕？”程昱凡開口，聽方纔的口氣，不像是猜測，分明就是已經肯定了。

蘇心漓又用帕子了跟前那一小塊地方，他們幾個人剛坐下，下人們上了茶水，就被屏退下去了。

蘇心漓當然肯定，因爲上輩子夏婉婷一直沒能給三哥生個孩子，因爲這事，定國公府幾乎被弄的犬不寧，好幾次三哥都說將休了，所以在鎖定定國公府在賊的對象時，纔會那樣懷疑，一則是因爲夏家和司明一直走的很近，司明當上皇帝之後，他們有了這樣強大的靠山自然可以將定國公府踹了從而結好自己現在的主子，另外的話，夏婉婷因爲沒有孩子，脾氣一直都很暴躁，和定國公府每個人都鬧過，對幾個侄子的態度都有些仇視，無論是夏家還是夏婉婷，他們兩個都有可能會那樣做。

上輩子一直都沒能生一個孩子的人，這輩子婚一年多都沒有音訊，現在在這當口有了孩子，不是很可笑嗎？

“三嫂當初回去，是爲了向三哥證明比我重要，是爲了拿三哥，這都回孃家一個月了，定國公府一點接回來的意思都沒有，能不著急嗎？夏家已經不是一年前的夏家了，三哥最近一直調查的事，你當真以爲他們一丁點都不知道？不單單三嫂著急，整個夏家都著急，他們估計最初都和三嫂想的一樣，你會去夏府求著將接回來，到時候就可以方便他們提要求了，哪裡知道你會不聞不問？雖說三嫂是自己賭氣回的夏家沒錯，但是住的時間這樣長，外人難免會有猜疑，覺得是你們的出了問題，若是沒了我們這親家，他們家辦事哪裡有那樣方便。”

習慣了想要什麼都會有別人點頭哈腰的送上門來，忽然間要低聲下氣的求別人辦事，他們哪裡能的住，這和由儉奢易，從奢易簡難是一個道理。

程子謙看著蘇心漓角那一抹冷笑，沒有說話，在夏婉婷嫁給他之前，夏家在安城那個地方只能稱得上富餘，但是才一年的時間，他們現在已經了安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了，並且在京陵城都置辦了宅子，做起了生意，漓兒沒有問他這月餘來的調查結果，是因爲早已知道事實，若非夏家剛到京陵城沒多久，以夏天忱的跋扈，必定就是第二個懷安郡主，想到是自己引狼室，壞了定國公府幾十輩子的人辛苦經營的名聲，程子謙的心中完全沒有了一點爲人父的喜悅。

“我的意思是，反正三嫂都在孃家呆了這麼多久了，也不差這幾天了，我先給三哥找個信的過的大夫，三哥過幾日再去夏府探探況，到時候看看是將三嫂接回來還是怎麼樣。”

其實，蘇心漓也並不是百分百肯定夏婉婷沒有懷孕的，畢竟變數每時每刻都存在，蘇心漓懷疑是假懷孕，不過有些藥也可以造出懷孕的假象，蘭翊舒給的那本醫書就有記載，說是有一味子甘的藥，熬煮三個時辰，連續服用半月，就可以造懷孕的假象，一般的大夫本就診斷不出來，這些事程子謙幾個人都不懂，蘇心漓卻不得不防，這事，蘇心漓想著還是得找蘭翊舒幫忙，看看他沒有這方面的專家。

“不管事怎麼樣，該辦的事還是得辦，這個地方，不是安城，而是達貴人云集的京陵，夏天忱這次霸佔的民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打死的也只是個秀才，並不難擺平，但是下次嗎？誰知道他下次會犯到誰的頭上？我們定國公府是不懼任何人，但是有些人也不是我們該得罪的，郡主的事就是個教訓，我想哥哥們誰也不想看到將來定國公府出了什麼事，沒有一個人出來求，甚至背地裡全部都落井下石吧，既然有人送上門來做那隻給我們殺給猴子看的，這樣的機會當然是不能放過的，三哥若是覺得爲難，就將現在手頭上掌握的證據給四哥，讓他全權理這件事，若是三哥因爲嫂子的事心中有什麼怨恨，也只管衝著我發泄。”

蘇心漓漂亮的眼看向程子謙，目坦然真誠。

程子風看了兄長一眼，見他爲難的樣子，心裡頭有些不忍，“要三嫂真懷孕了事怕是不好理吧。”

自三哥婚之後，母親就一直在他的耳邊念念念，每日都是關於子嗣的事，程子風知道，程子謙是很想要個孩子的，這好不容易盼來了好消息，若真懷孕了，他們還是對夏家手的話，未免太不近人了，而且到時候三哥怎麼面對嫂子啊，若是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再發生什麼意外，三哥不定怎麼難呢，雖然平日裡程子風老和程子謙唱反調，但是彼此的心裡最關心的還是對方。

蘇心漓淡淡道，“有什麼不好理的？”輕飄飄卻理所當然的口氣更讓程子風覺得不諒程子謙。

“不是說不置他們，我的意思是等三嫂把孩子生下後再說。”

“早晚都要解決的，爲什麼要拖延？就算半年的時間，也夠他們做很多孽了！”蘇心漓冷冷的笑了，“若是將孩子生下來之後，三哥因爲某件事沒順到或者是夏家人的心意，是不是就要將孩子一起帶會孃家，迫我們再妥協？然後其他嫂子也有樣學樣？孩子姓程，夏家憑什麼用他來牽制我們，既如此，一開始就不該讓他們看到孩子的利用價值。”

程子風看向蘇心漓，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以夏婉婷的子和夏家的貪得無厭，他們確實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無論三嫂有沒有懷孕，夏家必須置，而且要快，畏懼外公威嚴的人很多，但是想搬到的他的也不，不要等別人的本都參到皇上跟前了，我們才被的去理這些事？三嫂是三哥的妻子，我不會無端端的針對，更不要說是三哥的孩子了，但如果我的嫂子妄圖利用我的侄子吃裡外，那他們就別怪我無，收拾東西給我滾蛋！我在意嫂子，也心疼侄子，但對我來說，他們遠遠沒有你們重要！”

蘇心漓說到最後，緒忽然變的激起來，眼眶都紅了，程子風幾個人看著那在眼眶打轉的水珠，頓時就慌了。

“漓兒，我不是那意思。”

程子風站了起來，走到蘇心漓跟前，那表著急懊惱極了。

“程子風，你說那些做什麼，漓兒做的這些可有一點私心？都是爲了我們，爲了我們定國公府！”程昱凡看著急的就和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程子風生氣道。

“三哥，都是因爲你，你要不把夏婉婷那惹禍娶進門什麼事都沒有！”

程子風怒視程子謙，沒眼就算了，眼神居然這麼差，娶了那樣一個糟心的人，惹祖母生氣就算了，現在還把漓兒給弄哭了。

“漓兒，是我沒良心，我錯了還不行嗎？”程子風在蘇心漓旁邊的位置坐下，看著蘇心漓豆大豆大的淚珠往下落，就差跪在地上向蘇心漓賠禮道歉了。

顧南轉過，看著蘇心漓垂淚的模樣，似在沉思些什麼，並沒有上前。

“漓兒，就依你說的，明日我就去夏府一趟，若是婉婷願意和夏家斷絕關係和我回來，我便帶回來，若還執迷不悟，想利用我利用我們家爲夏家賺那些黑心的銀子，我是絕對不依的，要是假懷孕的話，我當場就寫休書休了，然後給皇上上摺子請求皇上親自讓我審理哥哥和父親的事，你看這樣如何？”

“漓兒，你看，三哥都答應你了，你就不要哭了，我錯了，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

蘇心漓見程子風真的要向自己下跪，頓時將他扶住，“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樣若被其他人瞧見了，何統？”

話雖如此說，蘇心漓的眼淚卻掉的更兇了。

只是害怕，真的很害怕，從重生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還是會經常做噩夢，親人的鮮噴濺，瀰漫在的整個世界，尤其今日看到司明，那殘忍腥的一幕幕到現在都還在的腦海浮現著，程子風他們對越是在意，越是依著，就越是害怕，要是有一天，這些人都不在邊了，該怎麼辦？到時候偌大的世界若只剩下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這一點，無論是程昱凡亦或是程子謙程子風他們都無法理解，他們雖然有危機，但是他們又覺得皇上不會對他們如何，畢竟程家滿門忠烈，已經是幾百年的家族了，他們忠心耿耿的，一心爲國，皇上爲何要毀了程家呢？但是蘇心漓不同，親經歷過程家的滅門之痛，那樣深刻的痛楚和絕以至於到了現在，還印在的心上，他知道，那個人會。

若這是世，蘇心漓並不擔心，但是從文帝之後，十餘年的平靜，琉璃休養生息，現在可以說得上是兵強馬壯，若是皇帝稍微暴斂多疑一些，本就不可能容得下程家。

“嫂子沒了，你們可以再娶，這天下間的好子多的是，以哥哥們的家世樣貌，還愁找不到爲你們生兒育的子嗎？但若是沒了你們，沒了定國公府，們還會是我的嫂子嗎？我要嫂子又有什麼用？”

蘇心漓的聲音哽咽，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尤其是對那些爲了程家生兒育的人來說，但是心裡真是這樣想的，知道自己現在有些草木皆兵，一有點風吹草就有點膽戰心驚，敏的很，哪一日，的神經不是高度繃著的，在相府，要防著姨娘還有姐姐妹妹，對著那樣的父親，不能撒，更不要說句心的話了，到定國公府，又會不由想起上輩子的那些事，看誰都帶了探究的心思，和外婆哥哥們在一起越是開心，就越不得輕鬆。

夏婉婷那樣的子，別說他們定國公府要不得，但凡稍微有點臉面的，誰要的起？當然曉得，自己這樣做對三哥不公平，但是這天下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的，幾個兄長都會覺得小題大做，但是心中的苦該向誰說？若沒有定國公府這個大家，他們哪來的小家？

蘇心漓哭了好半天，眼睛紅紅的都有些腫了，才了眼淚，又覺得好笑，可是比幾個兄長都活得久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似的哭鼻子，幾個人見眼淚停了，頓時鬆了口氣，可以看到腫的和核桃似的眼睛，心又懸了起來，等會祖母瞧見了，又該數落他們了。

“我自小與哥哥們一起長大，相信哥哥們的爲人，所以你們與嫂子起了爭執，我自然會向著你們的，我相信哥哥們也是一樣的，若是將來我了親，和夫君有了矛盾，你們還會幫著他指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