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晚的一番話并未見效,蘇穎仍舊晚歸。
母子倆談過,顧念對于媽媽的忙碌表示很理解,并保證認真做作業,不會搗蛋調皮,他一直都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孩。
作為補償,蘇穎買了他心心念念的飛行玩,藍白各一個,自然不能了晨晨的。
只不過一個視如珍寶,一個新鮮了幾天,拿去和同學換了一套半舊的樂高積木回來。
郭尉離開辦公室時整八點,順手把兩份文件擱在書桌子上。
上次在南非的參展很順利,獲得的幾筆訂單利潤厚。
他有心拓展海外市場,回來后各部門高層多次商討,確定在當地建立兩個直營網點試試水。
因為當地建材行業比較落后,大部分依賴進口,而國的產品無論從品質、檔次還是價格都存在優勢,尤其廣和在復合地板和彩釉玻璃這兩大建材項目上尤其突出,如果直營網點立住腳,將大有賺頭。
郭尉把車開出寫字樓地庫時還在考慮這些事。
馬路上車流時走時停,城市中最繁華的路段,深夜里也一刻不停地喧囂著。
郭尉將車子踩停在紅燈前,人群涌人行橫道,匆匆走向另一邊。
他手肘搭著窗沿,眼睛看著遠廣告牌的霓虹出神許久。
直到后面鳴笛催促,他才收回視線換擋加速。
車子途徑一商場時,他想起了郭太太。
現在想與這位妻子見一面仍是難事,郭尉手指輕敲幾下方向盤,向右轉了把,停在路邊給蘇穎打電話。
蘇穎把位置又發送了一遍。
郭尉還是第一次走進這種專屬消費的地方,即使與前妻也未曾來過。
直觀,這里的環境不是很舒適。
商城三樓的燈不夠明亮,兩側小店林立,門前都掛著半簾,有些是若若現的薄紗,有些是水晶珠串。
櫥窗里模特千姿百態,上搭配各種浮夸服飾和飾品用來博人眼球,地面還散落著羽、彩燈等元素。
單從裝修風格就可以判斷出產品定位,蘇穎的選址標準,郭尉不敢茍同。
轉了兩個彎,他找到蘇穎的店。
店里放著快節奏音樂,有幾個孩正挑選服。
蘇穎為一名顧客整理領口,見他進來只轉了下頭,抬抬下:“坐會兒。”
郭尉還是平時工作時的著裝,黑西裝外面套了件筆風,菱形暗紋的領帶將襯衫領口映得雪白。
他說了聲好,卻沒坐,雙手收在風口袋里,自然而然地打量這間屋子。
自從他進來那刻,屋中氣氛就不太對,年輕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試服的顧客也時不時從鏡中瞄一眼。
蘇穎轉頭看去,門口的男人的確冠楚楚,他彩繽紛的裝店鋪,就像姹紫嫣紅的花叢中矗立著一株青松,拔卓越,單單站在那兒就能引起的注意。
他此刻表與以往不同,目里帶著專注的審視,下頜微微繃,有些嚴肅。
蘇穎忽然很好奇他工作中是不是這種狀態,走過去:“你怎麼想起過來的?”
“順路看看。”
郭尉收回視線:“吃了沒?”
“沒。”
“待會關了店去外面吃?”
“好。”
蘇穎說:“我請客。”
他挑了挑眉:“看來生意不錯。”
“小來小去的買賣,比不了郭總您。”
雖這樣說,眼中卻亮晶晶,那點小得意完全顯在臉上:“可能要多等會兒。”
“沒關系,你忙。”
郭尉朝別看幾秒,一本正經地加了句:“剛好讓我想想餐廳標準。”
“別想了,按您那標準一頓準窮。”
說話間帶點孩子的頑皮。
郭尉給逗笑了,也就一瞬間的事,他持續高速運轉的頭腦放松下來,蘇穎上總有一種特殊活力,好像看看,就有舒解疲勞的功效似的。
而肩頭搭著別人剛換下的服,額頭掛幾粒汗珠,發微,耳邊還別了支筆。
也明明很疲憊,卻還勁頭十足。
郭尉說:“不至于。”
他捻了捻指腹,猶豫片刻,到底手過去給抹了下汗:“去吧,別讓顧客等著。”
蘇穎愣了下,看了他一眼才轉招呼顧客,幾句話的功夫,再回頭,那男人已經不在店里。
直到九點半蘇穎結賬關門,郭尉未曾催促過,點開手機才見有條未讀信息,發自一個鐘頭前。
郭尉說:車里等你,停在后巷居民樓前空地上。
蘇穎拎著外套立即下樓去,正值初冬,外面的風帶著些許涼意。
繞到后巷,遠遠便看見他那輛奔馳停在花壇前,車窗搖下來,有一點紅在黑暗中忽明忽滅,不時映出他棱角分明的朗廓。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等過了。
蘇穎踏著小碎步跑過去,在窗前站定:“不好意思啊,讓你等這麼久。”
郭尉沒表現出一不耐,朝車擺了下頭。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同時郭尉也掐熄了煙。
車子開出后巷,直到氣味消散,他才升起車窗。
蘇穎并沒介意,今天心似乎很好,轉頭看他,見他沒有要說話的跡象,還是滿懷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想聽聽旁觀者的看法。
他瞧一眼:“什麼?”
“服裝店唄。”
郭尉穩穩打著方向盤,思考了下,沒有直接回答:“今天收況?”
蘇穎如實說:“除去本,賺了一千多。”
這是開業以來盈利最多的一天,要比在坪時高幾倍。
“總投呢?”
報了個數字。
郭尉心中稍微計算,“嗯。”
他眼睛盯著路況:“半年能回本都是好的。”
蘇穎:“……”
話沒說完,他又加了段話:“前提是除去每天銷售中的不穩定因素,也不算下季度的房租、水電、貨等正常開銷。
真正盈利可能在一年以后,以你們商場的經營前景……希能夠支撐到明年。”
蘇穎怔住,這覺就像被人潑了盆冷水,猛地轉頭,咬瞪著他。
郭尉意識到剛才的話不太留,這對剛剛扎穩腳跟的蘇穎來說有些重了。
他說:“當然,隔行如隔山,這方面我不太了解,只是隨便講講看法。”
蘇穎低聲嘀咕:“不懂還講。”
郭尉不勾了勾。
此刻邱化市的街頭終于清凈下來,幾片枯黃葉子被風吹得四飄搖。
車輛減,路邊偶爾幾個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郭尉開得很慢,沿路尋找還在營業的餐廳。
蘇穎并沒過多在意他的話,對于未來一向抱著樂觀態度,總之今天的錢賺到口袋里,煩惱就留給明天吧。
最后去了暮南道的一家日料店,郭尉是常客,老板親自出來將兩人迎進包間。
花銷不,結賬的自然是郭尉。
席間他飲了些老板親自釀造的酒,度數雖低,也微醺。
回家的路上換蘇穎開車,沒多久又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店里請人了?”
“沒呢。”
蘇穎說。
“節省開銷?”
“是啊。”
拖長了音,懶懶地說:“我怕到時候本錢更收不回。”
郭尉此刻靠在座椅里,手指輕蹭額頭,淡笑了下:“計算本是對的,但有效本帶來的收益往往更可觀,比如今天,在你服務一位顧客時,很可能由于冷落和疏忽而流失掉其他潛在客戶。”
蘇穎沒說話。
郭尉問:“角落的那幾個孩有沒有消費?”
“沒。”
他“嗯”一聲,語調緩慢悅耳:“如果有店員過去詢問需求,然后按照不同喜好進行推薦,或許會提高率。
再來,多一個人能增加店鋪的忙碌,顧客會不同。”
這一點蘇穎沒想到。
郭尉:“服裝款式重要,服務更重要,大多數人還是更被視為上帝這方面的驗。
有些店開久了的老板,態度冷漠麻木,客人質和心里都得不到滿足,不選擇你,生意自然陷死循環。”
蘇穎反駁:“我沒有,只是無法同時照顧……”
郭尉看一眼,自己講出了存在的問題。
其實這些蘇穎都明白,只是開店之初,用錢的地方太多了,一心算計節約本,想著暫時能應付,也就沒有請人的打算。
起步之后蘇穎才發現,這里與在小鎮上做生意存在很大的差別,承認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你又明白了。”
郭尉說:“主要是怕你……”他頓住,沒接著說下去。
“什麼?”
他道:“有個人幫你,也能空出些時間來。
前面紅燈,該降速了。”
蘇穎下意識輕點了腳剎車。
他這車是AMG改裝,馬力足,沖勁猛,開著還不太適應。
車子在停止線前停下來,蘇穎這才轉頭看他:“空出來的時間做什麼?”
郭尉略頓幾秒:“比如……”他緩慢抬起手,握住了的:“相夫教子。”
蘇穎心中一,男人手掌干燥有力,稍微握,指肚輕輕蹭了下小指旁的皮。
他目淡淡看過來,角的笑意再自然不過,手上力道適中,溫溫地握著,并不讓人覺得反。
蘇穎沒說話,卻也沒掙。
兩人視線在昏暗的車中到一起,他雙眸似乎比平常更加深濃,又帶著幾分朦朧醉意,黑黑的瞳仁里藏著旋渦,要把卷進去。
蘇穎有些慌張,立即把注意力投到車窗外,兩個學生冬天里只穿著單薄的校服和短,抱著彼此,從眼前快速跑過;高個頭的男人步伐很大,低著頭,專心講電話……
不知過去多久,蘇穎右手被郭尉牽起,擱回方向盤上。
他提醒:“可以走了。”
蘇穎視線落回前方,起步加速。
有些時候,覺得郭尉很可怕,謙謙君子的外表搭配深的表演,自己清醒,卻對方戲。
又像魚與漁夫,魚很多,都爭先恐后來咬魚餌,而對漁夫來說吃哪條都一樣,只要愿者上鉤。
蘇穎與他結婚時沒把自己算計在,總覺得心如止水才最安全,所以害怕為咬鉤的魚。
正胡思想著,郭尉接下來拋出的話更讓頭疼。
“下月初媽媽生日,那天晚上得帶著晨晨和顧念回去吃頓飯,你有什麼想準備的,可以給我。”
自打第一次見面,蘇穎就看出仇士不待見,好在回去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減了一些不必要的。
蘇穎說:“確定見到我,這個生日不會心煩?”
“大一歲更讓心煩點。”
蘇穎:“……”
幾天后,蘇穎招了名店員。
小姑娘周帆,二十六歲,格很好,長相也耐看。
不是本市人,出租房就在附近,和做廚師的男朋友共同住著。
服裝行業的門檻比較低,勝在一張能說會道的和一雙察言觀的眼睛,試用了幾天,周帆不僅都備,還勤快得很。
蘇穎覺得和投緣,便將留下。
沒過多久,關系混了,總是穎姐長穎姐短地,笑起來梨渦淺淺,眼睛彎月牙,著機靈勁兒,讓人不喜歡都難。
偶爾生意冷清,周帆會主留下來打烊,蘇穎輕松不,能夠騰出些時間提早回家。
這個月很快過去,周四這天是仇士的生日。
蘇穎著頭皮盛裝出席,高冷面癱臉的大姑子和丈夫也來了,可沒想到,在這兒還會見到一個人……客廳里,梁泰翹著二郎,隔著薄薄煙霧,正似笑非笑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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