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淩霄口中的又看到他了, 指的自然是先前行刺過他的沉雪。

而他冒著生命危險一路攥著沉雪的角回來，想來也是因為沉雪穿了他們北域軍營的服。

與彆的服不同，北域士兵的袖上繡有花紋, 越是銳的軍隊袖子上的花紋就越緻，還有的軍隊會在袖子上繡編號, 象征著個人份。

好巧不巧, 顧淩霄扯下來的角上正繡著北域某一支軍隊的編號, 欽容通過繡紋與編號很快找到了對應的人, 隻是那人早已橫在軍營不遠的樹林中，斷氣許久, 顯然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當時時間急, 雪兒為了擺暗中監視的暗衛隨顧淩霄出征, 隻能出此下策混在隊伍裡。

是大意了, 本以為這段時間已經清了北域軍營，卻冇想到軍營中還有繡紋編號這一說，把眾人的目引軍營中。

很快, 欽容下令徹查軍營中的所有人, 按照顧淩霄留下線索，將重點定在手臂上有傷的高挑男子。雪兒沉默回到帳篷中, 挽起袖子沉盯著自己手臂上的傷痕, 聽著外麵的靜沉思許久。

大概要瞞不住了。

該怎麼辦呢？

掃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曉黛，雪兒手按了按自己的臉部廓, 仰起脖子緩緩吐出一口寒氣。

當天深夜, 一直病懨懨的曉黛忽然發了瘋, 雪兒在阻止時被推倒在地，撞歪了一旁的燭火架子。等鶯鶯得到訊息時，外麵火大盛眾人正在救火，披出來拽住一人問：“帳篷裡的人呢？”

“人？”那人懵了下開始大喊：“壞了，你們有冇有人進去救帳篷裡的人！”

正說著，有人咳嗽著從帳篷裡抬出一人，鶯鶯湊近一看發現是曉黛，鶯鶯皺眉問著：“雪兒呢？”

曉黛這會兒已經醒了，了不小的驚嚇一直再哭，求救著去抓鶯鶯：“雪兒為了救我被櫃子住了，我搬不它，是我不好，娘娘一定要把救出來。”

誰又何嘗不想救呢？隻是火勢蔓延太快，進去救雪兒的人遲遲不出來，眾人已經不敢再冒險。

鶯鶯僵的站起來，有人見狀著急阻攔，“娘娘，已經有人進去救雪兒了，您萬不可進去！”

鶯鶯抓著曉黛的手不放，萬千心思湧上心頭，聲音發道：“我知道。”

係統說過的，在原壽命終止前，無論如何都死不了，但死不了，不代表不會傷。就如同前世欽容折斷過的手臂，斷了就斷了，不可能再恢複如初。

【宿主你可想好，這可是火啊。】係統察覺到鶯鶯的猶豫，出聲提醒著。

刀傷劍傷無論多疼都可以好，就算不好也頂多是道細長疤痕，而火可以吞噬太多東西，鶯鶯先前曾目睹過被火毀容的人。

著帳篷中的火，焦急等待著救援的人出來，曉黛渾焦黑在旁邊無助哭泣，一直在哀求著鶯鶯。

“求求主子一定要把雪兒救出來。”

“是我不好，都是是我不好，是我魔怔做了噩夢，是我把推倒在地上讓撞到了燭架。剛剛還在安我讓我先出來，的手臂被櫃子住了，一定怕極了。”

“主子……”

鶯鶯眸子微閃，任由曉黛握住冰涼的手心，曉黛含著眼淚囁嚅道：“若雪兒因我而死，我會做一輩子的噩夢。”

說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似乎想要重火場。

鶯鶯極為認真看著曉黛的作，側首見欽容正聞聲朝這邊走來，一把拉住曉黛的手道：“你彆去。”

曉黛怔了怔，含著眼淚作遲緩的看向。

著即將被大火吞噬的帳篷，鶯鶯又將話重複了一遍：“我去。”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丟下不管。”

欽容遠遠就察覺鶯鶯的不對勁兒，微微顰眉，在鶯鶯朝他來時他像是猜到什麼，立即冷聲下令：“攔住皇後！”

鶯鶯先他一步鬆開曉黛的手，作極快的衝火中。

跑到太快，轉的作又太過決絕乾脆，在欽容變了臉的同時，曉黛雙一跪倒在地上，癡癡著鶯鶯的影滾落兩滴淚珠。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丟下不管。】

曉黛耳邊還迴盪著鶯鶯剛剛的承諾，低眸著自己被鶯鶯鬆開的手指，聲音輕到隻有自己能聽到——

“這次，是真要栽到你手裡了啊。”

“……”

上天眷顧鶯鶯，才衝火中，就看到兩名了輕傷的士兵將昏迷不醒的雪兒抬出。

濃濃煙霧下，鶯鶯的手臂被人用力攥，在被人拽出大火的那一瞬帳篷塌了，鶯鶯抬頭看到了欽容的麵容。

不再是繾綣溫潤的雙眸，此時欽容眸中映著火戾寒涼，他攥著鶯鶯的細腕把人箍懷中，嗓音抑下沉沉極冷，他問鶯鶯：“你是不是想死？”

鶯鶯知道自己死不了，可欽容不知道啊。

就算冇看到欽容是如何不顧一切隨著衝火中，也足以惹得心頭酸控製不住對欽容的。鶯鶯搖著頭說：“不想，我不想死。”

“我想一直陪著你！”

欽容閉了閉眸被鶯鶯反抱住，前世哪怕是他再想殺了鶯鶯，這句滿含殺意的句子也被他說得溫和平靜，鶯鶯時常當他是在開玩笑。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鶯鶯麵前發脾氣。

上一溫，鶯鶯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他一下，大概也是被嚇到了，一下下親咬著欽容的瓣像是在汲取安全，欽容微微低首迴應著，過去最初的驚慌暴怒，他的心正在逐漸平複。

這裡終不是親昵的地方，待安住鶯鶯的緒，欽容就將人打橫抱起。

他就隻是一會兒冇看住人，冇想到就出了這種子，掃了眼還冒著濃煙的帳篷，他嗓音沁著涼意：“回去再找你算賬。”

鶯鶯弱弱拽了拽他的襟不太敢說話，小聲道：“我想去看看曉黛們。”

鶯鶯冇有深火場並冇有傷，傷重的是曉黛和雪兒。這會兒們二人都已被送去其他帳篷裡救治，欽容摟的腰拒絕，“孤不準。”

若是以前鶯鶯也就放棄了，而這次異常堅定：“我必須要去。”

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

鶯鶯趕到軍醫的帳篷時，帳篷中空的隻有雪兒和曉黛兩人。

雪兒躺在榻上還在昏睡中，曉黛披散著頭髮換了乾淨服，正背對著大門整理雪兒的服。

從背影看，鶯鶯一時間還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雪兒還是曉黛。

聽到進來的腳步聲，曉黛扭頭看向房門，在看到鶯鶯時明顯愣了下，停下手中的作站起來問：“娘娘怎麼過來了？”

鶯鶯一步一步朝著曉黛走去，停在的麵前對微微一笑，低眸看向榻上的人道：“我放心不下你們。”

坐到榻前，鶯鶯輕輕握住雪兒的手，順著挽起的袖子看到手臂上有一大片灼傷。的這隻胳膊是被櫃子住時弄傷的，相同的曉黛在搬櫃時也被燙到手臂，這會兒已被大夫包紮好。

“會不會留疤？”輕輕掀開雪兒傷口的紗布，鶯鶯輕歎著氣極為心疼。

曉黛就站在邊靜靜看著，眼睜睜看著鶯鶯看完雪兒的傷勢又去的臉頰，忍不住說了句：“娘娘可真關心雪兒。”

鶯鶯笑了笑冇放在心上，“我對你也很關心呀。”

曉黛笑彎了眼睛，在鶯鶯離開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冷盯著榻上昏睡的影道：“可我隻想要你關心我一人。”

已經是後半夜，帳篷外幽靜隻餘士兵巡邏的聲音。

帳燭火微晃，站著的人輕輕撕下臉上的一層薄，很快又上了另一張臉。若此刻鶯鶯再次進來，就會發現昏睡不醒的雪兒正完好健康站著，俯撕下榻上那人的一層麪皮，昏睡中的雪兒很快換曉黛的麵容。

“費了這麼大心思，也該瞞過去了吧。”真正的雪兒這般喃了句，著顆黑的藥丸塞昏睡人的口中。

誰又能想到呢？

其實最先被救出來的人不是曉黛而是了麵的雪兒，真正被困在火場生死難料的人是曉黛。

畢竟是無法人為控製的烈火啊，雪兒還冇傻到為了遮掩手臂的傷將自己置於危險，還冇那個信心鶯鶯會不顧一切的救。

想到鶯鶯，雪兒麵容回暖重新出笑容，耳邊迴盪的全是鶯鶯那句‘我不會丟下不管’。

無意識撥弄出戴在心口的戒指項鍊，低歎著也不知在和誰說話：“這趟北域之行來的不悔。”

“總是能帶給我無限驚喜。”

多年苦心經營，雪兒的心思與手段不是常人能及的。已經習慣了運籌帷幄玩弄人心，這還是第一次在人上連續栽跟頭。

打算的實在太細了，都已經想好若是鶯鶯不打算救‘’，就以曉黛的邊繼續留在邊，再裝驚嚇過度昏迷上幾天，醒來用記憶模糊的藉口來躲避破綻。

可惜啊。

不，該說是驚喜，鶯鶯竟然救了‘’。

房中的嚶.嚀聲打斷的思路，雪兒低眸掃了眼麵紅開始發燒的曉黛，親吻了下脖間環戒幽幽：“算你命大。”

“……”

鶯鶯天亮就收到曉黛病了的訊息。

冇想到這邊雪兒才轉醒，曉黛就又昏睡不醒，大夫給出的理由是驚嚇過度，醒來後的曉黛全然忘了那場大火，茫然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哀求鶯鶯救人，更不知自己是如何的傷。

“娘娘，您說奴婢是不是被燒壞了腦子？”曉黛在見到鶯鶯時委屈兮兮的，如何也想不明白，怎麼自己一覺醒來，還多了雪兒這麼一個對不起的恩人。

按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總該有一些殘留記憶啊，可竟然完完全全冇一點印象！

鶯鶯細心翻看著手臂上的傷勢，關心問了句：“那你現在是什麼覺？”

曉黛總覺得自己一覺醒來，自家主子越發溫心了。任由鶯鶯檢視自己的傷勢，皺著眉悶悶道：“就是頭疼，渾發虛冇什麼力氣，哦，胳膊也好痛啊。”

“我讓大夫再來給你上點藥，很快就不痛了。”鶯鶯將的胳膊塞回被子中，聲音輕飄飄放得很低。

其實是有些愧疚的。

有一句話不敢同曉黛講，這條手臂被火傷的太嚴重，會留下一大片疤痕。

這場大火像是某種征兆，隨著顧淩霄養傷冇再上戰場，北域軍隊又開始了屢戰屢敗的魔咒，像是中了邪般。

很快，軍中不知誰開始傳，說那場邪火壞了北域的運勢，他們北域無論再怎麼拚死抵抗，必定要敗給昊紋和平沙。

傳言越傳越真，一些迷信的士兵開始消極對戰，這種氛圍引得軍營士氣低迷。顧淩霄聽到這個訊息撐著找去欽容營帳，想要帶傷上戰場挽回北域劣勢，景順荷見狀也要上戰場。

他們二人一個傷勢未愈，一個懷有孕正需要安胎，欽容自然不應。他直接下令置了幾名嚼舌的士兵，換了新的將領排兵佈局，奇怪的是昊紋總能先一步知道他們的想法，彷彿在他們邊了眼睛。

……可不就是了眼睛麼。

又一局敗仗，北域這邊死傷慘重元氣大傷。欽容坐在無人的指揮帳中靜思，他盯著桌麵上的地圖看，發現這一世他用過的謀略都在一一被拆解。

這種覺，就好似有人吃定了他每一步棋該如何下，而本該原位不的白子被人刻意移了位置，悄無聲息占滿棋盤。

有意思。

當欽容得知軍營中有人暗傳他昏庸無用時，越發覺得躲藏在背後之人有意思了。

看來那人是想將他踩泥土裡。若欽容冇有猜錯的話，下一步那人就要製造軍營□□，煽一兩支隊伍指責他的無能。

欽容冇有料錯，當天晚上就有一支普通兵與銳兵發生衝突，起因就是他們對欽容不敬。

讓欽容意外的是，那背後之人遠比他想象中的厲害，他不止是要讓欽容在軍中失去威信，還捧顧淩霄神勇無敵，意圖引發欽容與顧淩霄鬥。

欽容冇再顧及鶯鶯，深夜直接召集了全部將士，在眾人麵前斬殺了煽叛的數十人。

那一晚，本該在睡夢中的將士清醒無比，耳邊迴盪的是一聲又一聲尖銳哀嚎。鶯鶯被欽容關在了帳篷中，焦急在房中走來走去，等到結束掀開簾門，看到的是地麵一大灘的。

“彆看。”欽容手遮住鶯鶯的眼睛，將人攔腰抱回了帳篷裡。

清淡的雅香變了味道，鶯鶯在欽容上聞到了濃鬱的腥氣，抓著欽容的襟道：“三哥哥不怕這樣做會適得其反嗎？”

欽容挑了挑眉意味不明，“這不正合了那人心意。”

鶯鶯心下不安，平日遲鈍的對未知的危險異常敏，額頭抵在欽容肩膀上道：“我好擔心你。”

就連鶯鶯也察覺到了背後的那張大網，那人強大的可怕，他不止是想簡單要了欽容的命，是要活生生折辱死他。

暗暗藏住想要出口的話，鶯鶯刻意對欽容瞞下一些事。

果不其然，欽容深夜的行為又惹了禍事，未能休息好的將士有所鬆懈，導致平沙悄悄襲了北域軍營放了一把大火，燒燬的正是軍中糧草！

“跟著這樣的暴.君，我們早晚會死在他手中！”

升級，又將欽容捲漩渦中心。對此憂心的不隻是鶯鶯，就連顧淩霄與景順荷臉上也掩不住落寞，鶯鶯路過自家哥哥的帳篷時，聽到他對景順荷道：“我已經修書回皇城，一等戰爭結束，我們就回去拜堂親。”

鶯鶯這才意識到，若是這場戰爭再不結束，將對懷孕的小花嫂嫂名聲造極壞的影響。

“又下雪了。”往前走了幾步，鶯鶯看到了孤立欣賞雪景的欽容。

吸了吸鼻子跑到欽容後，抱住他的腰慨，“西北的雪景不如皇城好看，可惜這個冬天快過去了。”

欽容聽出鶯鶯的話外意，他了鶯鶯的手背勾笑意溫，“鶯鶯想回去了？”

鶯鶯嗯了聲，於是欽容承諾著：“孤會在這個冬天過去前，帶你回皇城看雪。”

“真的可以嗎？”

——孤不騙你。

欽容也厭倦了被人在暗監視的生活，於是第二日他瞞著鶯鶯親自出征，若能贏便是贏回軍心的好法子，這也是那背後之人推給他的唯一法子。

雪兒噙著笑看著欽容帶隊離開，心極好哼起了小曲。冇多久收到欽容遇襲被埋伏的訊息，接著平沙與昊紋兩軍聯合浩浩再次朝北域的軍營湧來，雪兒慌的闖鶯鶯的房間。

“姐姐快隨我跑！”

欽容帶走的人太多，如今留守在軍營中的人不足以抵抗聯合的兩軍。這會兒顧淩霄和景順荷也不知去向，雪兒趕在顧淩霄回來前帶鶯鶯走，曉黛猶豫道：“咱們不如再等等顧大人？”

雪兒瞪了一眼道：“再等下去咱們誰也跑不了了！”

們自然是等不到顧淩霄和景順荷了，因為他們二人領兵趕去救欽容，很快也會掉他布好的陷阱中。

鶯鶯這會兒鎮定的詭異，之所以說是鎮定的詭異，是因為曉黛看不穿自家主子的想法了。

鶯鶯頭一次讓曉黛離開自己邊，“我會沿路做下記號，你武功好再從這裡撐一會兒，若哥哥他們回來，你就帶他們沿著記號找我們。”

曉黛睜大眼睛滿滿都是無措，不解委屈疑各種緒湧上心頭，但在鶯鶯握住的手時又順從了。

“曉黛，你一定要平安。”

曉黛咬著牙點了點頭，冇反駁一句目送鶯鶯們離開。

在這種混的戰局下，恐怕真正開心的就隻有雪兒吧。

一路上抓著鶯鶯的手，好幾次都控製不住彎起角。大概是太過擔心欽容，所以鶯鶯一路磕磕絆絆跑的並不快，雪兒也不催促，畢竟已經把鶯鶯抓到手中，也不會真的有人來追捕們。

“雪兒。”

正分神想著該如何繼續哄騙鶯鶯，跟在後的姑娘忽然輕輕喚了一聲。

雪兒用鼻音發出一聲嗯，懶懶的音調有些雌雄難辨，正回頭傾聽他可的小姑娘這會兒有多害怕，肩膀一痛，有什麼東西刺他的。

鶯鶯將攥在手中的匕首狠狠紮在雪兒上，白細長的手指沾染上鮮，輕輕的語調變得嘲弄：“雪兒這個名字不適合你。”

“還是沉雪比較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