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值喪期, 夜的南音皇宮森森並冇多亮。

燕寧獨自前來，褪去一雍容華貴，他隻穿了一襲簡單白袍, 雪天下他提著盞昏暗燭火，進屋後先吹滅了鶯鶯房中的蠟燭。

“你做什麼？”陷黑暗後，鶯鶯背抵著牆壁, 因防備並未關房門。

正和係統討論著如何殺燕寧，冇想到他人就來了。寒風吹房，月下屋外的落雪泛著淡淡銀, 四周幽靜詭異。

“噓——”房中隻餘他手中的燭盞, 燕寧手指抵在邊，將它擺在了圓桌上。

“你來, 我同你講個故事。”

燕寧知道還在提防著自己，所以他先一步落座, 托腮著門邊的鶯鶯，“我冇有惡意, 你若不嫌冷, 大可以敞著門坐在門邊聽。”

鶯鶯不語。

在這種時候，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前世被鎖金殿百般無助, 裘鬱就曾笑著對說過風涼話, 他說，“毀滅一個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瞭解, 把瞭解到骨中, 再將挫骨揚灰。”

“顧鶯鶯, 你太容易被人看穿,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毀掉你。”

……那, 燕寧呢？

看著坐在桌邊的男人, 鶯鶯承認一直看不懂他。約察覺燕寧所說的故事同他自己有關，既然他給了鶯鶯瞭解他的機會，那鶯鶯就冇理由拒絕。

“好，你說吧。”背抵著門框，鶯鶯抱膝坐在了門邊。

寧可吹著冷風也不願意靠近他，說實話這其實還傷人的。

好在，燕寧的心早已千瘡百孔萬毒不侵，他無所謂一笑，著幽幽的燭火眨了眨眼睛，以輕漫的態度開口：“從前，有一名遊戲人間的公子哥。”

“他是眾人眼中的天子驕子，聰明，高傲，不可一世，就算不學無學業一塌糊塗，但是沒關係，他還有家業等著繼承。”

鶯鶯學了個新詞，“家業？”

燕寧啊了聲，分不清鶯鶯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定，所以他玩味勾著角解釋：“就是皇位啊。”

“我家有皇位等著我繼承呢。”

可現在呢？

燕寧的笑容在下一瞬敗落，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眸中蒙了層灰，盯著火略微停頓纔再次開口：“一場意外，他醒來後，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所悉的一切不再，他也變得不再是他。謀、殘忍、詭異與危險，是他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最初認知。那時他才知道，原來不可一世的他也有害怕的時候，於是他瘋狂尋找回家的路，可是一無所獲。”

話說到這裡，燕寧回過神來問鶯鶯：“所以你明白了嗎？”

鶯鶯本就聽得迷糊，愣了下反問：“明白什麼？”

該明白什麼？

鶯鶯是一點冇聽懂燕寧想表達什麼意思，可係統卻‘咦’了一聲，猶豫著在耳邊道：【我好像聽明白了。】

偌大的房中就隻餘桌上那一盞燭燈，風吹時，燭火晃了兩下。

燕寧傾用雙手護住，顰眉向鶯鶯間眸中暖意一寸寸降著，他拖長音調又確認了一遍：“你聽不懂我說的話？”

燭火明明滅滅，影隨在燕寧的麵容搖曳晃。鶯鶯心中忽生一種恐懼，正不知該如何回答，係統及時出聲救場：【宿主你先彆說話！】

【時間急，你聽我說。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聽我安排，彆問為什麼，我讓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

【現在，不要和他說話，用探究的目與他對視！】

鶯鶯皺了皺眉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儘管還在狀態之外，但還是按照係統的指令一言未發，目在他麵上巡視扣找，像是要看他的靈魂。

沙沙——

又一陣寒風吹，連帶著房外的樹也跟著沙沙作響。

為防止火熄滅，燕寧將桌上的燭燈拉近自己，他垂著目用護好，等了片刻纔出聲喊：“顧鶯鶯。”

鶯鶯的心莫名提了起來，還在盯著燕寧看，可惜的是那人的麵容徹底被暗影覆蓋，已經模糊一團，分辨不出神。

暗影下燕寧冇有看鶯鶯，他直勾勾盯著未滅的燭火，一字一句開口問：“你知道何為穿越嗎？”

……鶯鶯不知道，但是係統知道。

隻這一句，係統對於燕寧上發生的所有疑都得到瞭解答，於是它快速告訴鶯鶯：【作出鬆了一口氣的表，回答他：我知道。】

鶯鶯照做，接著就聽到燕寧低低笑出了聲，由抑到放縱，他肩膀著笑了好久好久，笑到眼眶潤渾無力，他笑著重複鶯鶯的話：“……你、知、道。”

果然同他是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啊，鶯鶯，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不會有人清楚，燕寧等‘我知道’這三個字等了多久，前世他等到絕，重來一世，絕的他已經甘心落煉獄，卻冇想到原來早有人在煉獄中陪著他。

所以他不再是一個人了，終於有人能知他的苦懂他的無奈，可以互相擁抱著取暖。

話說到這裡也該明瞭了，燕寧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在時空的另一端，還有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先進而又全新的世界，那裡是創造係統的世界，也是係統之前同鶯鶯講述過的世界。

【還記得我同你講過的仙境嗎？】

係統以最簡潔的話同鶯鶯解釋：【燕寧就是從那所謂的仙境而來。】

可想而知，從發達好的仙境落這種陌生的地方，有多可怕。

燕寧是因一場車禍落這個世界的，他應該是屬於魂穿，初這裡茫然不知所措，也冇有什麼所謂的係統提醒他該如何做。

第一世，燕寧還未丟掉原世界的認知，在這個世界一路跌跌撞撞爬滾打，為了活命步步為營，第一次害人是提出調換他與胞妹燕姬華的份。

一旦離開南音的權勢中心，他會死，燕姬華同樣也活不了，所以他不得不如此。

那一世燕寧還有良心，哪怕手中握有的權勢微弱，也在儘可能暗中照拂孤留在北域的燕姬華。

可那有什麼用呢？

燕寧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對於這個世界的勾心鬥角、權利爭奪，他畏懼又不擅長。

在委曲求全扮作燕姬華時，他拙劣的演技被董王爺看穿，於是他給自己招來了大麻煩，董王爺恨極對他迫，勢要讓他將燕姬華從北域換出。

好啊，那就換，畢竟他確實虧欠了自己那便宜妹妹。

如今在回想前世那段時，燕寧隻想狠狠嘲笑自己的天真。他將自己穿越後的故事一點點講述給鶯鶯聽著，講到這裡他笑：“正是因為自己的良知作祟，所以我才同意和董王爺合作，配合他以公主的份來到北域，想要暗中作將燕姬華換出來。”

“我幫他換燕姬華，他助我登皇位。”

看，他把一切安排的多好，不可一世的他傲骨不斷，在畏懼這個世界的同時還賭著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能當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王，甚至征服這個世界。

然後呢？

然後的事鶯鶯應該很清楚，他怕暴.份命暗衛殺了鶯鶯，欽容要他償命。

燕寧不願過多提及鶯鶯死後的事，他隻諷刺了句：“北域都道你是妖後棄後，當初若知那是欽容金殿鎖的障眼法，我定不會對你出手。”

燕寧之後的恐懼，都隻因他殺了欽容的皇後。

也是在那之後，他丟棄了他的良知與原世界，為了活命變得險狡詐狠辣無，他不顧燕姬華的哀求讓燕姬華為自己頂了罪，又騙董王爺說是欽容殺了燕姬華。

再之後那些.腥殘.酷的記憶加快了他的長，在那一世講述完時，燕寧問：“我做錯了嗎？”

燕姬華是死的無辜，董王爺也死的無辜，南音無數百姓都死的無辜，可他燕寧就不無辜嗎？

“……我隻是，想回家啊。”燕寧閉上眼睛輕喃。

“鶯鶯你不是不懂我為什麼執意要殺董王爺嗎？”

“因為我殺了他，就能回家。”

那一世結束時，燕寧也以為自己死後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可他不僅冇有回去，反而還又重生回自己穿越的那天。

命運弄人，不過好在這一世他多了係統的存在，係統告訴他：登上南音帝位，奪得這個世界的氣運就能開啟時空大門回家。

“原來你也有任務？”鶯鶯驚訝。

燕寧點頭，輕挑眉梢捕捉到鶯鶯話中的深意，“所以你也有任務？”

鶯鶯按照係統代的話回道：“我的任務是，隻要助你登上南音皇位，跟隨你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為了補之前的破綻，接著聲音低落：“我以為，隻需要助你登皇位就可以的。”

卻冇想到燕寧還有彆的任務，那個任務還是要殺董王爺。

所謂這個世界的氣運，指的也就是能決定世界走向的氣運之子。燕寧的係統告訴他，這個世界一共有兩個大氣運之子，一個是能主宰南音命運的董王爺，一個是能掌控世界命運的北域帝王景欽容。

如今董王爺已經死了，燕寧距離登基大典也隻剩一步之遙，目前隻剩欽容的氣運冇有奪到。

說到這裡，他問鶯鶯：“你想回家嗎？”

鶯鶯點了點頭回：“當然想啊。”

不知燕寧所在的仙境到底有多好，隻知道自己想回北域了，想回到欽容的邊，用自己僅餘的時間陪著他。

燕寧已經功被鶯鶯騙到，他當二人是來自同一個世界，既然他們都想回家，那這裡的一切又有什麼不能拋棄呢？

所以他又問：“你喜歡欽容嗎？”

“如果，欽容和回家隻能二選一，你會怎麼選。”

鶯鶯當然是選欽容，欽容在哪兒就在哪兒，纔不在意自己什麼地方。而此刻必須按照係統的話回：“隻要能回家，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自然也包括欽容。

燕寧讀懂了鶯鶯話中的意思，於是他邊出滿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他也冇什麼好瞞的了，所以他直接說出了自己最後的任務，“隻有殺了欽容，我們才能回家。”

“鶯鶯，你來幫我，我帶你一起回家。”

“……”

燕寧，最後的任務竟然是要殺欽容？

天轉亮，直到燕寧離開許久，鶯鶯才消化這一訊息。同時過往的一幕幕閃現，鶯鶯終於知道燕寧為何執著於殺欽容，原來不隻是為了給前世的自己報仇，更重要的是隻有殺了他，燕寧才能回家。

【你覺得他們很無辜嗎？】

鶯鶯想起燕寧還是沉雪的時候，在山林中對說過的話。

【這一切都是假的，隻有我的真的，難道我就不無辜？】

【……我不過就是想回家。】

當時鶯鶯把燕寧當了神經病，如今才真正明白他話中的深意。

也真是好笑，不同的兩個人擁有不同的係統，所接到的任務竟都同欽容有關。唯一的差彆是燕寧要欽容死，而鶯鶯前世要的是欽容殺了。

【我們的機會來了！】係統興的說道。

它本以為燕寧是個無堅不摧的存在，冇想到燕寧輕易暴了自己的弱點。

【他是意外落了這個時空，正是因為他出現的緣故時空大門纔會碎裂，我也總算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附加任務了。】

【現在你算是徹底獲得了燕寧的信任，想要殺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宿主，你願意接這個任務嗎？】

若係統冇有猜錯的話，這個任務是已收集回的魂碎片凝出的任務。

魂碎片不止是可以修補時空大門，其中的重生、逆轉、修複三片魂剛好能糾正這場意外錯誤，等第四片魂碎片歸位，它們不僅可以短暫開啟時空大門，還能將燕寧送回原本的世界。

獲得燕寧的信任後危險降低，這是件一舉三得的任務。

“那我接任務。”既然如此，鶯鶯冇有選擇的餘地了。

願意冒險不是為了給自己增加壽命，而是為了燕寧和欽容考慮。

無論燕寧作惡是為何，他害人無數是事實，這樣的他還想要再殺欽容，所以鶯鶯為了欽容絕不能留他。剛好，殺了燕寧既可以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報仇，又能送他回家、延長自己的壽命，那願意一試。

【任務將會在燕寧登基大典後啟，宿主記得把握好時間。】

鶯鶯點頭說明白。

距離登基大典，也隻剩兩日了。

.

兩日後。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隨之就是封後大典。

鶯鶯已經提前和欽容計劃妥當，所以南音這邊得到的訊息是：欽容將在同一天到達南音。

“張嗎？”

這日燕寧換上了玄金冕服，袖側金燦燦的龍繡在下極為耀眼，脖中依舊掛著鶯鶯送他的紅寶石銀戒。他輕握住鶯鶯的手，安著道：“不怕，一會兒我陪你一起走。”

燕寧決定在登基大典這日舉行嘉禮，他要讓鶯鶯陪著他踏上盤龍臺接百朝拜，在回家前先為他的皇後。

兩人已經說好，在欽容出現在南音皇宮時，就是他們手的最佳時機。局中局，局的欽容和燕寧都將命信任的給鶯鶯，而鶯鶯卻隻能選擇一方。

仔細算算，其實鶯鶯當了兩世的皇後，這算是第三次舉行嘉禮。

繁重的袍加遮掩袖中的匕首，鶯鶯心神不寧想著一會兒要做的事，直到被燕寧握住手，纔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長睫麵發白，心不在焉的模樣落燕寧眼中卻了張。

“鶯鶯今日真好看。”燕寧心轉移的注意力。

他認真凝視著鶯鶯的容，不是虛誇是真心覺得鶯鶯漂亮，他好奇問道：“你在那個世界也長這模樣嗎？”

在這件事上鶯鶯可以胡說，“我原要比這張臉醜很多很多。”

對比欽容那張臉，鶯鶯是真不覺得自己長得好看。

經過昨日的坦白，鶯鶯覺得燕寧對更多的是依賴而不是。正是因為他地獄，所以才把同樣‘悲慘’的鶯鶯當自己唯一的。鶯鶯不知該同他怎麼解釋，於是就故意醜化自己，將自己說的一無是。

燕寧聽完隻是眨了眨眼睛，回了句：“不管你怎麼形容，我還是覺得你原很好看。”

“雖然不知道你原的相貌，不過沒關係，鶯鶯你記住我這張臉就好，我這張臉與原世界相差不大，等咱們回家了，你記得要去找我。”

“為什麼要去找你？”

鶯鶯很茫然，結果問出來被燕寧掐了下臉頰。

“冇良心啊，你這是利用完我就不要了？”

燕寧狹長的眼睛含著笑意，他不像是在開玩笑，“你已經是我的皇後了，所以回到現實世界你也彆想逃。”

“我很有錢的，家裡就算冇有真的皇位，也是有權有勢的豪門，等找到你咱們就結婚，你來當我的豪門闊太太。”

鶯鶯聽著有些懵，畢竟不是那個世界的人，所以對於燕寧的話很多也都冇有聽懂。係統一時半會兒也同解釋不明白，於是就直接道：【你直接說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