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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並不想改變這個世界,他對戶房的改革,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工作更順利。一個習慣了現代企業權責明晰、有條不紊的人,本無法忍這個年代衙門的混無頭緒。改以自己悉的方式駕馭工作,要比改變自己適應工作,要輕鬆得多。
當然前提是,你得有全力支持你的上司,沒有掣肘你的同僚,還得有讓人信服的能力。王賢取信於屬下靠三點,一是公信力,定下的章程嚴格執行,絕不因人廢事。二是不貪財,他雖然將所有的進項都收上去,但每一筆收都有賬可查,絕不中飽私囊。三是他超強的能力,讓人相信他可以嚴格監督,杜絕弄虛作假。
這第三條才是本,一個沒有能力的上司,給他再完善的製度,也一樣會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而沒有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環境,指那些老油條,會跟你按規則玩?
所以這套製度之所以能在戶房實施,還是因為王賢在主事,那些幾百年前的歪門邪道、貪汙伎倆,在他眼裏簡直是兒科。有個注冊會計師坐鎮,誰能玩出花樣來?
穿了,他這套法子並不備推廣ìng,隻是高手為自己量打造的兵而已。換個人來執行這套製度,恐怕就要紕百出了。而王賢哪怕沒有這套製度,也一樣能將戶房打理的井井有條,無非就是多費幾倍功夫而已。
但高手有了趁手的兵,自然如虎添翼,立竿見影。在王大人恩威並施、嚴格督促下,戶房一掃多年混低效之風,吏員們勤勤懇懇、努力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按部就班的便完了秋糧收解任務。
這是因為戶房本來就配備了大量的人員,隻是以前混無序,人浮於事,人數再多也沒效果。但當王賢把工作流程理順,讓每個人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給他們足夠力時,工作效率自然提高,完任務自然不在話下。
而且王賢對眾書辦也有寬鬆的一麵,他規定每rì畫卯之後,眾人隻要完當rì工作,便可提前下班,不需要等到申末散衙。是以雖然管理更嚴格了,眾書辦反而覺更輕鬆了。這就是管理的魔力。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高興,王賢為了避免被刁難,現在所有事都直接向知縣匯報。刁主簿手裏的錢糧冊簿之權,自然也就移到了魏知縣手中,等於被徹底架空了。現在除了一點常例銀子,他什麽好都撈不到,自然恨死王賢了。
但王賢並不在乎他,一個得罪了知縣,又被奪去了權力的主簿,還有什麽可怕的?姓刁的聰明點,就老老實實吃幾年幹飯,等著卷鋪蓋滾蛋,要是他還不安分,敢搞什麽作,非讓他跟老部下李晟作伴去!
起李晟來,魏知縣贏了鄉紳巨室,他也徹底沒了希。失去權勢的庇護,萬貫家財就了招禍的源,不僅吏房、刑房、快班的人三兩頭打秋風,連地流氓都敢上門敲詐,據rì子過得生不如死!
。
轉眼到了月底。
這時候,北國應該已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了。但在江南卻覺不到隆冬的肅殺,盡管這幾rì一直風雨加,空氣卻有些悶熱,倒像是晚hūn時節一樣。
這下午,王貴到衙門來,王賢晚上回家,原來老爹終於回來了,他媳婦也搬回家了,全家要一起吃頓團圓飯。
王賢自然沒二話,讓人都出去,笑著對王貴道:“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嘿嘿……”王貴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對了,還有個事兒。”王賢從屜裏翻出一份文契道:“張家紙坊你知道麽?”
“當然知道,他們家原先是我們作坊的對頭。”王貴點頭道:“不過前陣子,聽他家東家張千吃上司了,是著加明教了。”
“是,張千確實了明教,判決已經下來了,判他斬監侯。”王賢點頭道。
“那太可憐了。”王貴歎道,“他人不錯的。”
“不過朝廷最近缺錢,頒布了個‘納米贖罪條例’。”王賢道:“允許一般的死罪拿錢買命,張千為了籌錢,打算賣掉作坊。”
“呃……”王貴兩眼發亮,那可是他夢寐以求的。可惜張家紙坊有完整的造紙,練的工人,以及幾個獨家方。這樣的一家作坊,得值一千兩銀子,他一輩子也買不起。
“來不及商量,我已經做主,給大哥買下來了。
”誰知王賢卻輕描淡寫道:“待會兒讓帥輝帶你去把戶過了。”
“啥?”王貴難以置信道:“你買下來了?”
“是。”王賢點頭道:“昨晚上吃飯時,我聽刑房的人他要賣作坊,便隨口問了句,多錢。”
“多錢?”
“五百兩,要現銀不要寶鈔。”王賢道:“我記得戶房有過戶記錄,同樣規模的作坊,全套買下來要一千兩的,五百兩算是很值了。”
“何止是值,簡直跟白撿一樣!”王貴激道:“別的還好,關鍵是配方。本縣雖然家家作坊,都號稱能做‘元書紙’,但隻有五家才正宗,張家紙坊就是其一。這個方,就不隻五百兩。”著有些多餘的問道:“五百兩包括方吧?”
“你呢……”王賢白他一眼,我是那麽不著調的人麽?“一盤算,我覺著機不可失,飯桌上就把這事兒敲定了。又怕被人截了胡,幹脆把一應文契先出來了。”著嗬嗬一笑道:“擔心還真不多餘,今就有好幾個消息靈通的來戶房問,聽被我占下了,有人還出八百兩買呢。”
“八百兩也不能賣給他!”王貴口道,完才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哪來那麽多錢?”著板著臉教訓弟弟道:“人家都你了咱富的財神爺了,可也不能這麽過分,這才幾,就先貪了五百兩?長此以往,還怎麽得了?”
“大哥,你把我當什麽人了。”王賢苦笑道:“不該拿的錢,我是一文都不取的。”見不明白,王貴是不肯放過自己了,他隻好把敲詐李晟的事兒簡單一:“當時我得了兩金條,值二百兩銀子。加上這個月收完秋稅,連上雜七雜八的頭,得了八十兩。剩下一半,是我管他們借的,回頭慢慢還就是了。”
如今以他戶房老大的份,隻要一張,各房老大都爭著借給他……太熱了也不好,借誰的不借誰的都是麻煩事兒,王賢隻好每人都借了幾十兩。
“呃……”王貴聽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人家,‘戶房司吏做三年,給個宰相都不換’,這也實在太富了。
“主要是趕上秋稅完稅了,別的月份可沒這麽多。”王賢咳嗽兩聲道:“快去吧,王老板。”
“啊。”王貴這才回過神來,忙搖頭道:“這是你花錢買的,俺去過戶算怎麽回事兒?”
“咱不是沒分家麽?我的你的有什麽區別?”王賢搖頭道:“原先哥哥不也是這麽想的,才傾家產給我治病?”
“二郎。”王貴壞了:“大哥真高興,大哥沒白疼你。不過還是你當東家吧。雇我當個大璫頭,哥哥就心滿意足了。”
“聒噪。”王賢不耐煩的擺擺手道:“我又沒興趣做生意,要不是你一直想開個紙坊,我買它作甚?”著咳嗽一聲,進帥輝來,道:“陪我大哥去把戶過了,休要聽他羅唕。”
“二郎……”王貴咧著,一副又想笑又想哭的樣子。
“大爺,你就別爭了,”帥輝笑道:“我家大人一不二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麽?”著把王貴拉出公房去。
“唉……”王貴深地回弟弟一眼,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的夢想,竟然是弟弟給實現的。
待王貴離開,王賢卻苦笑起來,家裏的外債還沒還清,這下又背上二百二十兩的債。估計王貴的作坊開業,還需要一大筆錢啟,錢錢錢,上哪找錢去?要是每個月都收秋糧就好了。
正在發愁呢,吳為掀簾子進來,笑道:“大人,送錢的來了。”
“什麽送錢的?”王賢一愣。
“周糧商,”吳為著,奉上一張燙金的請帖道:“他來給大人送請柬。”
“無事獻殷勤。”王賢掃一眼,請客的地方竟然在秦淮,不咽下口水道:“我今晚要回家吃飯。”
“那我回了他。”王賢現在是戶房老大,自然不是誰都能見的。
“別急,”王賢問道:“你為什麽,他是來送錢的?”
“他應該是來求大人,把常平倉的陳糧賣給他的。”吳為道:“每年新糧收上來,常平倉都會減價理掉一批黴爛的陳糧,換上一批新糧進倉。他每年都會來一遭。”
“原來是收購黴變陳糧啊……”王賢奇怪道:“那該我們求著他才是,他來求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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