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渾是被抬上車的時候，咳嗽了兩下，覺這兩下令他的肋骨好像又掉了兩，男人覺全上下都仿佛斷了一塊一塊的，大腦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肢，他想要手，邊上有個小孩走近了，“你別，一會骨頭又斷了呢？”

江游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溫瀲，“你氣人的樣子跟你媽一模一樣。”

溫瀲先是一怔，而后轉過臉去，故意不去看江游，只出半邊圓嘟嘟的小臉。

江游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哪怕傷這樣，也還是想抬手去一下溫瀲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溫瀲給他一種很悉的覺，他總是想著，這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果然渣男只有在這種時候閉了才會看著順眼一點。”邊上溫凜雙手抱在前，看著江游被抬進來，他轉開視線，去跟唐天一和蘇未來打招呼，“hello。”

“哇，你倆真是小孩子啊！”

唐天一看見溫凜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我以為你年齡跟我倆差不了太多呢！”

“你不也就十來歲嗎？”

溫凜聽見這個，還翻了個漂亮的白眼，這小作跟江游一模一樣，可惜江游沒看見，他閉上眼睛，覺意識在逐漸離自己的。

昏迷之前，江游看了一眼在邊上同樣被人抬上來的溫，已經失去意識，看起來況比他還急。

于是男人用最后的力氣說了一句，“報警……然后，救溫。”

“我們肯定會先救媽咪的，不過你等下——”

江游就要昏過去的前一秒，溫凜把他的人中掐住了。

掐住了，溫凜說，“你慢點暈，你先用你手機給警察叔叔打個電話呢？我們是小孩子，不方便面啊。”

“……”江游就算沒暈，也要被溫凜氣暈過去，他著氣說，“老子能被你氣得……活好幾天……”

“還能說話呢。”

溫凜說，“溫瀲，拿手機來，撥號。”

因為他們是小孩子，不能暴自己的份，所以這個警只能江游來報。

可憐了江游斷了兩肋骨滿臉是，連休息都休息不得，還要被溫凜掐著人中強行保持清醒來出面報警。

報完警，江游咳嗽一下，又吐出幾口。

溫凜抹了抹臉上的，對江游說，“好了江游，你可以放心昏迷過去了。”

“……”

江游確實很快就陷了昏迷，不過溫凜對于他能這麼多人里面救出溫的事還頗為慨，他沉默一會說，“咱們要不別告訴媽咪是江游救得吧？？”

“為什麼這麼說？”

前面開車的蘇未來看了江游一眼，“帥的，之前做了什麼傷害溫姐姐的事？”

“多了去了。”

溫凜吹了吹額前的劉海，他們一群小孩子坐在車上就好像一群經驗老到的年人，“所以我才不太想讓媽咪知道江游出手救了，我覺得……這對江游來說，是件好事。”

唐天一有些意外地看了溫凜一眼，“好事？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媽咪恨江游。”

溫凜眼神麻木地看著前方，喃喃著，“如果連恨一個人都沒辦法堂堂正正的話，那也太膈應人了。”

唐天一沒想到溫凜居然能考慮到這一層面。

“對于我們這種懷抱著強烈恨意和信念的人來說，最害怕的不是恨著的是仇敵。”

溫凜扭頭，看向唐天一，說出了一句很深刻的話，“最害怕的，是發現，自己恨著的，是舊。”

最害怕的不是恨著仇敵，而是恨著舊。

“那就好像被一種名為‘’的緒綁架了似的，你都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繼續恨下去。”

溫凜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自己父親的臉，輕聲解釋道，“就比如說，在你特別痛恨一個人的時候，他忽然間莫名其妙做了一件對你有幫助的事，那多惡心人啊。你明明那麼討厭他那麼恨他，可是他偏偏要扭頭來幫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簡直惡心了，連恨一個人都沒辦法堂堂正正了。”

“所以不如不要做好事，那樣可以毫無顧忌地，一往無前地恨你。而不是到頭來發現自己，恨到一半，居然還要謝你。”

溫瀲接過溫凜的話，“所以你決定不告訴媽咪對嗎？這樣一來媽咪不知道這件事，也就不會對江游生出那種緒。”

“我寧可江游不要做任何對媽咪有幫助的事，這樣媽咪的恨就是名正言順的。”

溫凜說完這個話，目視前方，腦海里掠過好多信息。

可是江游，你當真以為……我和溫瀲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寧可你什麼都不要做。

不要補償，不要愧疚。

“他的補償，就像是一種綁架，我不要，我要媽咪能夠自由自在地恨別人，不需要糾結，不需要反思。”溫凜一字一句，帶著寒意，“所以我不要看見壞人變好，我要壞人從頭到底都是個壞人，徹頭徹尾的壞種，就像我。”

溫瀲在一邊補了一句，“就像我們。”

蘇未來開著車子頓了頓，而后緩緩說道，“也許我和唐天一是幸運的。我們也是龍胎，只是比你們早出生了一點，可就是這一點，躲過了太多。”

溫凜手了耳朵后面，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好像無所謂世界末日似的。

他說，“我心甘愿當個壞小孩。”

******

江游從醫院里被搶救過來的時候，得知自己的母親也在同一所醫院里住院。

男人清醒過來，就想下床拄著拐杖去找對質，然而剛一睜眼，就看見夏也的俊臉在邊上，“我，這都能醒，你太牛了。”

江游渾上下都疼，他強撐著坐起來，發現自己口著好多儀的線，邊上還有儀在顯示他的心跳。

江游齜牙咧地說，“我睡了多久？”

“整整24個小時。”

夏也和陸霽在邊上對視一眼。

陸霽說，“我都想好等你代了，我們幾個人點什麼菜吃了。”

江游被氣得嗆到，“就tm天天盼著老子死是吧？”

“對的，不過你不能那麼輕易地死。”

尉婪從門口走進來，對著江游拋了個眼，“你最好去國外跟我結婚領證了死，這樣等你死了，我就可以繼承你的財產了。”

“……尉婪，你是懂惡心人的。”

尉婪惡心人太有一套了，江游咬牙切齒地在病床上罵，“第一，我不喜歡男人，第二，我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種，第三，你有婦之夫快點從我病房里滾出去！晦氣！退！”

“呵呵！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陸檸兒？還是溫心？”

“怎麼可能！”

江游想也不想地說了一句，“這倆b玩意兒能有溫一半——”

話還沒說完，男人自己卡殼了。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一張臉憋得通紅，隔了一會他說，“溫呢！我媽呢！”

“你先找你媽還是先找溫？”

江游愣了一下，“找溫。”

“關于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聽哪個？”

夏也突然間說了一句。

這個靈魂提問讓江游愣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溫傷得很重，但是救回來了，孩子們也在陪著。”

聽見夏也說這個，江游松了口氣。

“那壞消息是什麼？”

“壞消息是，溫撞到了后腦勺，造了腦部損傷，對記憶有影響……”夏也頓了頓，“你還能聽嗎？”

江游攥著被子的手發抖，“腦部損傷……？”

溫那麼聰明，要是腦子損了……

“嗯，失憶了，恢復估計要好久，但也不是不可逆。”夏也干脆利落地說出了這句話，“只是江游，不記得你了。”

江游，不記得你了。

那一刻，江游躺在病床上，卻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天前那一場炸里，又被狠狠炸了一遍。

被炸得碎骨。

江游都來不及管自己上的傷口，臉蒼白地下床，差點摔倒，讓尉婪扶了一把，“你小心啊。”

“我要去見。”

江游被尉婪扶著，眼里都是心慌意，“現在醒著嗎？”

“醒著，在隔壁病房休息，我扶你去吧。”

尉婪嘆了口氣，攙扶著江游走到了隔壁，推門而，溫瀲和溫凜同時抬頭看向他。

兩個孩子的眼神，竟然令江游不忍直視。

他抬眸去看病床上的人，溫神虛弱，只是在看見江游的時候，眼里出現了些許變化。

那變化讓江游覺到了生的希。

他剛要張問溫的況，就聽見溫主輕聲喊他的名字——

“……阿寒？”

這一秒，萬箭穿心。

江游倉皇地站在門口，手指著門，指關節都用力到了泛著青。

他張著，又搖了搖頭，想說什麼，沒說出來。

只有心臟深的痛意在不停翻滾。

他才知道原來夏也口中的“江游，不記得你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在溫的心里……再也，沒有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