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25

　六尺長的書案, 兩把椅子之間約莫只有一個人的距離。

　無論是窗牖輕晃、風過落葉、還是男人擱筆翻頁的聲響，都放大了仿佛一倍不止。

　虞錦手握穎，冥思苦想。

　兩道彎彎的細眉鎖在一, 筆末端一下一下著賬簿，發出細微的輕響, 但又被蟬鳴蛙覆蓋。

　倏然, 手上作頓住。

　虞錦垂目, 假模假樣地翻過一頁后，斜眼覷。

　男人整而坐，修長的指節屈起, 扣在軍文上。

　那張臉清清淡淡, 似浮了一層冷白流一般，輕輕淺淺，就這麼端看著, 都覺得很是消暑。

　“咳。”

　虞錦咳嗽一聲，遂捧起桌前的花茶。

　潤了潤嗓子后, 便偏頭去看沈卻，看一眼, 正過子, 又看一眼，再正過子。

　如此一眼、一眼，總算把男人那執筆批注軍文的手給看停了。

　沈卻側首之際，角轉瞬即逝地扯了一抹笑。

　那笑意極淡、極輕，難以捕捉。

　他早知安分不下來。

　但他面依舊極淡，道：“你是看賬還是看我？”

　虞錦整個子轉過去面向他，道：“我方才見過阿兄那幾個部將，有人說我此次赴垚南, 阿兄有意為我擇婿，此言當真？”

　聞言，沈卻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當不當真還須他來答嗎？

　沈卻摘了扳指，攥在手心里把玩，道：“是麼，你怎麼看？”

　虞錦出淺淺笑意，“長兄如父，我自然都聽阿兄的。”

　沈卻看一眼，道：“都聽我的？”

　虞錦傾道：“那阿兄可有打算？”

　眉梢輕提，眼睛就跟著撐大了些，看起來就像是好奇極、期待極的樣子。

　沈卻將扳指戴了回去，語調不急不慢，“怎麼，想嫁人？”

　虞錦一笑，“我都十六了，多相看相看不是也好麼？且楚瀾說，阿兄軍營里皆是虎將，厲害得很，又知知底，豈不是更好？”

　說罷，虞錦傾湊上前去，低嗓音道：“方才那個量最高，下頷生了顆痣的將軍，就很不錯。”

　沈卻著近在咫尺的人，試圖從那雙會蠱人的眸子里瞧出些什麼來。

　須臾，他道：“他前些年娶妻生子，眼下，稚子應當已四歲大。”

　虞錦稍頓，“那……那個濃眉大眼，笑時有一邊酒窩的，也不錯。”

　“他半年前母親逝世，守孝三年。”

　“……”

　虞錦沉思，道：“那——”

　驀地，沈卻抬手住的雙，堵住了后頭的胡言語。

　虞錦疑地瞪大目，往后退了半寸，可上那雙手并未松開。

　蹙眉，不悅地向他。

　好容易醞釀好的緒，他堵作甚？

　四目相，沈卻無奈輕哂。

　他沒想穿，可虞錦不知道哪來的被害妄想癥，這顆漂亮的腦袋里藏的盡是些歪點子，裝病不，眼下連擇婿都敢輕易說出口，不就是仗著自己的份是假的，他不可能真以王府千金的名義將嫁出去。

　但別說，就單看這雙滿載著“我很無辜”、“我只是個弱子”的眸子，若非事先查清平玉樓之事，他就信了也說不準。

　沈卻指腹用力，在那的瓣上摁了一下。

　算了。

　他沒什麼緒地敷衍道：“此事待你記憶恢復后再議較為穩妥。”

　說罷，沈卻松開手，指腹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姑娘家的口脂。

　虞錦微怔過后，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

　了兩下，矜矜持持地說：“我覺得阿兄說得對，我都聽你的，待病愈后再議也不遲。”

　沈卻默然，還進退有度的。

　虞錦正回子，悄悄呼出一口氣，不由彎了彎，他看似沒再懷疑。

　不由心道：也是，婚姻大事都給他了，他還懷疑什麼。

　虞錦頓時氣定神閑地直了脯。

　而這個人，竹在時，便極其容易得寸進尺。

　虞錦手向一旁的果脯餞，兩手捧著遞到沈卻邊，道：“阿兄勞心傷神，墊墊肚子吧。”

　毫不避讓地對上男人清冷的目，怕什麼，只是個關心兄長的妹妹罷了。

　越是假的，才越要像真的！

　虞錦暗自想。

　沈卻了眼眼下這雙白皙的手，蹙了下眉，道：“不用，你自己——”

　話沒說完，那餞就徑直塞進他里。

　“……”

　虞錦眨眨眼：“好吃嗎？”

　正此時，“嗙”地一聲，門被匆匆撞開。

　侍衛著氣道：“王、王爺，后——后、院……”

　侍衛冷不丁愣住，眼前是個什麼景？

　只見三姑娘捧著塊餞，那餞一半已然沒王爺中。

　嘶，三姑娘這是在喂王爺呢？

　嘖，沒想他們冷冷心的南祁王，是這般與妹相。

　果然是闊別許久的兄妹，真好，怪不得白管家什麼好玩意兒都往拾星閣送。

　一道冷如寒霜的聲音傳來——

　“三句說不利索就滾出去，換個人來。”

　侍衛恍然回神，忙拱手道：“王爺，拾星閣起火了，”

　虞錦稍頓，側首向窗外，果然見黑煙濃濃，正是院子的方向。

　面驚訝。

　========

　如墨夜中，火燭天，煙霧繚繞在院子上方，令人心驚膽。

　倘若方才三姑娘未去瑯苑，此刻怕就不好了。

　沈卻皺眉，命人排查火種。

　侍衛滅火之后細查一番，并無異常。

　至于拾星閣這場火，乃是天干燥引起的。

　如今正值仲夏，垚南又向來干燥，往年這個時節火災也不在數，只今日這火星，恰恰落在了拾星閣。

　虞錦垮著張小臉向主屋的方向，心疼到不能自已，嘟囔道：“可惜白叔送來的那幾匹上好的緞子，還沒裁呢。”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緞子。

　沈卻略微無語地摁了摁眉心，道：“讓白叔再挑兩匹送來就是。”

　聞言，火急火燎的白管家乍然一頓，順著話道：“三姑娘不必惋惜，咱們府里多的是寶貝呢，待老奴明日再給您找找。”

　虞錦已然練就了刀槍不的臉皮，朝白管家笑道：“多謝白叔。”

　“欸，三姑娘客氣。”

　白管家開心地了胡須，說來也奇怪，這三姑娘一笑，那大眼彎彎的，看著他也跟著高興，就恨不得一腦將好東西都塞給。

　“阿錦！阿錦如何了！”

　楚瀾風風火火而來，路過沈卻時帶起一陣躁風，引得男人冷颼颼瞥了一眼。

　楚瀾微頓，立馬放慢步子，低嗓音，淑一般道：“阿錦無礙？”

　虞錦朝搖頭，“正巧，我方才不在屋里。”

　楚瀾正道了句萬幸，道：“拾星閣燒這樣還如何住，你去我那兒湊合一陣吧，左右其余的屋子也還未來得及拾掇，白叔，明日你將阿錦的件差人送去槐苑。”

　聞言，白管家須的作忽慢下來。

　他瞅了眼楚瀾，一本正道：“三姑娘才開始接管府中賬簿，往后不得要跑幾趟賬房，槐苑偏遠了些，恐怕累著三姑娘。”

　楚瀾先是一愣，接管什麼？

　就聽白管家掩咳嗽一聲，繼續道：“瑯苑倒是近些，不若請王爺騰出間屋子，讓三姑娘暫住幾日，王爺與三姑娘覺得如何？”

　虞錦遲疑了一下，尚未開口，便聽男人嗓音淡淡地落下兩個字，道：“隨意。”

　白管家立即與沉溪落雁道：“快將三姑娘的送去瑯苑。”

　虞錦慢吞吞地看了沈卻一眼，在男人回看過來時，立即揚起一抹甜滋滋的笑意。

　搬進瑯苑，這個發展倒是始料未及……

　不過，未必是壞事。

　而一邊，楚瀾杏眸瞪大，怔愣過后，同地瞥向虞錦，好可憐，要與小舅舅住在一座院子里。

　而白管家瞧自家表姑娘那一臉試圖救虞錦于水火的神，忙開口催促丫鬟小廝，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將件都搬去了瑯苑。

　作者有話要說：給白管家漲工資。

　ps下章晚上更新，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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