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72

　正如沈卻昨夜所言, 此吃住都很寒酸，盡管刺史府已是給足了虞家兄妹排面，但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 午膳也不過是將就著湯和素菜。

　據說前些日子靈州的糧食沒到之前，刺史夫人做主開倉放糧, 府里的糧食大多用以救濟百姓，否則倒也不至于如此寒磣。

　可虞錦并未挑剔。

　咽下兩瓣橘子開胃之后, 再喝沈卻喂過來的湯, 竟覺十分饜足，托腮翹了翹角, 若是后有尾，許是已甩出了萬丈高。

　沈卻停了半瞬，只下意識在虞錦烏發上了兩下。

　虞錦半飽后才發覺側座上已無人, 疑道：“我阿兄去何了？”

　垂目看了眼尚未筷的碗面, 說：“他不用膳了？”

　沈卻“嗯”了聲, 說：“他……應當不。”

　虞錦“哦”了聲，沒多在意，作夠了, 便也自己接過碗筷用膳。

　待午膳過后，沈卻又命人單獨給虞錦開了小灶，確認吃飽穿暖，才同周裘前往杏嶺山腳。

　因今日化雪，恐山路路難行, 為謹慎起見, 原定今日返程的輜重軍改為明日啟程，且算算行程，恰能在年前回府。

　無故多出一日閑暇, 虞錦也并未閑在府上，聽聞刺史夫人午后要去東面的街市持放糧之事，虞錦便提議同往。

　說實在話，靈州雖為邊境，但前有邊城數萬將士，并未見過何為民生疾苦，此番前來也并無他意，只想代父親瞧瞧荊州現狀。

　無論如何，荊州到底也是厥北境。

　然放眼去，街市上盡是敝履襤褸的窮苦百姓，前來要糧的隊伍從街市這頭蜿蜒排到了城門口，荊州苦難盡可從中窺得。

　虞錦一時憐憫心起，便上手在木棚里搭起手來。

　周夫人很是惶恐，可瞧虞錦實在執拗，便也不好再阻。

　虞錦自便沒做過活，盛粥的作也很是生。虞時也來時便見這幅景，只看小臉熱得紅撲撲的，指尖無意劃過木桶邊沿，燙得眉心蹙起，生生倒吸了一口氣。

　隨侍心下一個咯噔，眼看就要上前，道：“屬下去將二姑娘帶來。”

　“不用了。”虞時也攔住他。

　他站定看了自家妹半響，緩緩吐息道：“讓做吧。”

　虞時也糟心地想，往后遠嫁去垚南，還不知要發生什麼，總歸也不能再事事護著。

　思及此，他煩躁地摁了摁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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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將暗，東街的放糧結束。

　大抵是無心柳，不知是如何傳出今日放糧之人乃靈州節度使之，民間頓時傳出虞廣江民如子的言論來，倒讓一些因多年匪患而對靈州節度使的怨言有所消減。

　虞錦渾然不知，回到刺史府用過晚膳，便為明早返程收拾件。因來時過于匆忙，本就沒帶多之，故而拾掇起來也毫不費力。

　洗漱過后，已至亥時，夜里冷風四起，細雪紛飛，闔窗時踮腳了眼，卻是不見半個人影。

　虞錦在屋里轉了兩個來回，將被褥鋪平、疊起又鋪平，直至湯婆子冷卻，也沒上榻。

　燈影映照的門牖上，只見一個人影來回晃，最后落座在木桌旁，虞錦支頤蹙眉，忽覺困意襲來。

　子時，窗外風雪更盛，月溶溶。

　沈卻歸來時見的便是小姑娘小啄米、搖搖墜的樣子，床榻已然鋪得整整齊齊，而儼然是在等人。

　男人角輕揚了一下，解開大氅抖落了雪水，才上前俯將人抱往榻上，正要放下時，懷里的人倏然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