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帝皇之路

雙林簡單理了幾件事務，心裡唸著這事，問了楚昭在書房，沒有召見大臣，便自起了去找楚昭。

才進書房他便聞到了一怪味，正聽到楚昭道：「這墨是特製的松煙宿墨，和別的墨不一樣，沒有那種勻細出的效果，寫出來水墨分離比較糙，不過用來畫畫或是寫大字別有風味，只是味道大了點，一貫書房裡是不用的，有時候朕要畫畫才會用，你大概是第一次領墨，不知道，下次你只說要徽墨便好。」

雙林看過去，只見昨天見過的因喜帶來那相貌特別出的小侍正在臺一側，一雙眼睛裡含了淚水，可憐兮兮道：「是存雲領錯了墨，請皇上責罰。」

楚昭笑了下道：「行了，下次記得便好了，下去拿點香來薰上，開窗散散味兒就好了。」存雲擡了頭，忽然怯生生道：「傅公公。」

楚昭擡了頭，看到雙林便笑了：「有事？」

雙林低了頭一不茍行禮道：「陛下。」

楚昭怔了怔，意識到了什麼，轉頭對存雲道：「你下去吧。」

存雲低聲道：「是……那香……」

楚昭已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退下，存雲忙退著下去了。楚昭看人走了，上前拉了雙林的手笑道：「今兒怎不多歇歇。」

雙林道：「幾日不見，陛下書房裡添了新人？」

楚昭道：「昨兒因喜送來的，說是調理了一年多，我看著如今乾華宮裡確實缺人手，他們也都聰明伶俐，規矩也嫻，書史也頗通些，就讓英順先安排在乾華宮裡平日幫忙伺候，並沒有擔什麼正經差事，等過一段時間看看心再說，你放心，他們進了宮，就是宮裡的人了，因喜當年雖然是父皇的人，如今卻只有朕可以依附，他送進來的人，還是可以用的。」

雙林看他神坦，倒覺得自己有些小氣，便也將這事拋到腦後道：「我今天宮遇到太子殿下和瑞王世子，聽瑞王世子說，福廢王的長子進京了？」

楚昭臉上僵了僵，有些心虛，輕咳了兩聲道：「這事說來話長。」他手倒了杯茶遞給雙林道：「喝茶。」

雙林接過茶杯卻並不喝，目仍灼灼而視楚昭，楚昭心裡躊躇半晌才道：「一直以來我有個擔憂，就是壽哥兒……自是我親自教養，但我到底忙於國事，如今養他一副純善子，又因為他是我唯一嫡子，早早就立了太子，邊人也盡皆是捧著他的，我怕以後他經不起挫折磨折，這帝皇家的帝王心……你懂的。便是我時，也有個楚昀、楚旼和我一爭長短，讓我時時不敢鬆懈，刻苦非凡，便是如此，父皇母后也並未有一日大意，母后為我殫竭慮計謀長遠，父皇劍走偏鋒替我斬平荊棘。如今壽哥兒的未來也在我一人肩上，我實在也有些擔憂他太過一帆風順了，因此想著將近支宗室子弟養在宮裡，不止福王瑞王的孩子，連德王家的安哥兒楚栩，如今也一同在宮裡大本堂一同教養著，就當給壽哥兒一點警醒磨礪，教他莫要自滿，知道發向上，萬一真的不……真有賢能的，也不是不能立賢立功……」

雙林微微嘆了口氣道：「陛下，這樣對太子殿下太殘忍了。」

楚昭抓著雙林的手了，低聲道：「你既憐惜他，那就多指點指點他。」

雙林半日不語，許久以後才輕聲道：「陛下不用給我鋪後路……」

楚昭心裡一，雙林看向他，雙目澄澈，彷彿瞭然一切，他含笑道：「你又胡思想什麼，話說，你猜福王那孩子怎麼來的？」

雙林道：「以瑞王那子，哪裡肯讓福王了別的人，難道是為了福王的命長遠計？」他開始倒是猜過那靜安郡王是不是楚昭哪裡抱養來的孩子，後來想了想這古人以緣為重，極難跳出這藩籬，特別是皇室脈，楚昭不太可能會自己混淆皇室脈。

楚昭含笑道：「那孩子是瑞王弄的，聽說……咳，是瞞著福王，找了幾個福王從前一齊圈著的侍婢來……試了許久……」他將湊到雙林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雙林臉上表十分一言難盡，萬萬想不到居然有古人也能想得到這類似後代人工授的方法來，而且偏偏還真給瑞王給鼓搗功了弄出了個孩子來，也不知被圈在高墻蒙在鼓裡的福王若是知道這事，會怎麼樣。

他十分不解道：「陛下此意究竟有何深意？」

楚昭低聲道：「那時候朕已決意不再納妃，後宮諸事，總需要一個份高貴的命婦來統領，之前一些宮宴還能讓德王妃辦，只是，長公主的婚事，朕有些為難，沒想到太皇太后找到我，主提出，只要我能讓福王這一系有後，就替朕主持後宮諸事，凡事必以朕的意願為主。朕想著若是能出來辦了長公主的婚事，那倒是名正言順的……」

雙林想到當年太后對元狩帝的刻毒的辱罵，有些不可思議道：「陛下就信了？」

楚昭道：「家大勢已去，朝局朕盡皆掌著，如今不過是後宮一垂垂老嫗，也活不了幾年，倒也不怕弄什麼鬼，況且當時似乎……對父皇的早逝頗有悔意，說實話，我也算頗瞭解太皇太后了，子剛烈直接，憎分明，當初憎恨父親，連我們也一起嫌惡，如今這後悔，想必多也是看父皇年輕輕便去世，晚年想起這些年母子，多有些後悔了，但是到底還想唸著懷帝，到底不甘心讓懷帝絕了香火。」

「我是想著橫豎沒什麼壞，其實父皇直到最後都留著福王的命，也就想著為皇伯父留一脈，不肯斷了皇伯父的香火的。後來朕和瑞王了風，沒想到瑞王提出來，說他能讓福王生子，只要朕有了福王之子後，同意讓福王過得鬆快些，不需要一直幽在高墻就行，朕想了想，反正這輩子，朕應該也不會再和別的人有孩子了，福王……其實無辜，若是瑞王真能做到，便依了他也無妨。那孩子子也不大好，養了幾年才算站住了才送進了京，如今也是單獨院子另外請母姑姑教養，並不會讓太皇太后一直教養，只是讓看著心裡有個藉罷了。」

「長公主今年十九了，之前朕一直雖然定了的婚事，卻沒有讓出嫁，就是擔心心智不長，若是結婚太早，不了生育之苦，傷了子，本想著十八歲出嫁的，結果戰事一起，又耽誤了一年，如今也拖不下去了，因此便讓瑞王將那孩子送進京，換太皇太后盡心盡力持長公主婚事吧，此事一了，朕後宮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些尋常宮宴節禮罷了。」

雙林沈默著不說話，楚昭看他這樣，心裡暗不好，這事他一直瞞著雙林，就是覺得不想讓自己的事困擾到他，他拉了他的手，想了一會兒才道：「事總是一步一步地走，是我把你帶回宮的，總要盡力而為，若是將來事不或是養虎為患了，那也是我自己願意的。你為了我放棄了宮外的自由，我難道就只會坐其什麼都不付出嗎？」

雙林心裡微微有些愧悔，低聲道：「陛下原本可以有一條更穩妥些的路走的。」他原該是個文治武功，樣樣齊全的盛世名君。

楚昭忽然揚了揚眉道：「你是說，娶自己不的人，生一堆優秀的皇子，老的時候父子相疑，兄弟相忌這樣的一條路嗎？這帝皇之路，誰又規定那樣走更穩妥更合適？難道憑你我同心，好好教養孩子，就不能走得更穩，走得更遠？」

雙林張了張，楚昭了手指按在他上，笑了下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到門口哢嚓一聲，楚昭沈了臉轉頭，看到存雲手裡拿著個香爐慌慌張張地站在一邊，楚昭惱怒道：「當個差使也做不好，自去懲司領掌二十！」

存雲瞪大了眼睛，眼淚唰的就流出來了，慌慌張張跪下來磕頭道：「是小的失儀了！」聲音裡帶了哽咽，楚昭更是有些煩躁，外間早有大太監聽到不對，走進來將他帶了下去，楚昭轉頭看雙林抿了含笑，嘆道：「因喜也是我母后邊的老人兒了，帶出來的人朕還想著定然省心，誰知道這人接二連三的出錯，還沒個眼兒！趕明兒還是讓薛早福和李軍上來伺候吧。」

雙林笑道：「陛下……就沒覺得這存雲像一個人？」

楚昭茫然道：「像誰？」他回憶了下看了眼雙林道：「難道像你？不像啊。」

雙林笑了聲，轉頭對楚昭道：「今兒我看到如意確實沒什麼神，只怕的確就是這幾日了，我有個想法，大概能讓太子殿下緩一緩。」

楚昭登時也忘了存雲那事，問道：「什麼辦法？」

雙林道：「陛下幾個宮廷畫師來，就著太子殿下和如意在生活中嬉戲休憩的場景，多畫一些工筆畫，細細將如意形貌畫好，再讓工部照著這畫做個屏風什麼的，給太子殿下將來也留個念想。」

楚昭一想讚道：「這法子好。」過了一會兒他又道：「我如今見到父皇母后畫像，也時時想念。」

雙林了手輕輕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楚昭卻道：「讓畫師也給你我畫個小像吧。」雙林道：「你還是先把如意那事辦了吧，怎的又是如此……」楚昭看他眉目不知為何帶了些揶揄，想起昨夜他說自己婆婆媽媽被自己整治得淚漣漣來，不由心下又有些旖旎起來，手去抱了他低聲道：「今晚是在宮裡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