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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理寺

雙林譏誚道:「大人,傅某不才,卻也忝居廷總管,知道這斷案是要講證據的,憑一個小民空口白牙,隨意推理,就敢將這惡逆大罪說是我做下的,請問毒藥是什麼,仵作驗報告在哪裡,我又是如何指使人下毒的?什麼真憑實據都沒有,您也太看不起我上這三品職務了,朝廷統何在呀?大人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來,那我可要懷疑刑部這幾年斷的案子,到底有多是葫蘆提斷的了。」

鄭躍臉上有些心虛,他們原本是認為雙林自持份,絕不會應了刑部的傳喚到堂應訊,專程讓刑部的差人在門口故意鬧大,然後明日上朝,立刻便能參劾他一個驕橫自大,恃寵而驕,殺人心虛的罪名,而這駭人聽聞的殺父弒母逆倫的惡逆大罪,依律當淩遲,更會讓朝中員高度關註,而不會去關心這案件的細節了,沒想到傅雙林居然毫不懼,到了大堂槍舌劍,言辭犀利,著實有些不大好對付,不過也不怕,他們自有後招。

鄭躍心裡轉念,稍稍安定道:「公公若是問心無愧,那還請今夜便留在刑部細審。」

雙林笑道:「鄭大人打的好主意,只要今晚傅某人留在刑部,就猶如魚在砧板上,只怕明日就能有我簽字畫押的口供呈上前了——甚至極有可能仿著前朝史先斬後奏了皇帝寵宦安西德,再把汙水往死人上潑,案子辦鐵案,木已舟,皇上再怎麼想護著也沒辦法,你們倒能賺個剛正不阿的鋤誅佞的千秋清名。可惜道理不通,你激我也沒用,沒有真憑實據,刑部豈能隨意扣押、審問?你們當傅某人掌著的十二京營,是擺著好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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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躍冷哼了聲:「李氏一家進京,在京城與人無冤無仇,如何會無端被謀害?再看當初授意告,將李明周凈出戶一事的時間,正是你奉了皇差出外辦差不在京城之時,可見你啣恨蓄謀已久,唯有你一人機最充足,嫌疑也最大,指使手下買毒藥毒殺兩人更是輕而易舉。今夜本就為民做主,不得不截拿審辦,請傅公公留在刑部問案!」說罷周圍的衙役們都已圍了上來,雙林後的四個侍衛立刻站到了雙林面前,拔刀警戒。

雙林戲謔道:「鄭大人是包青天的戲看多了,以為隨隨便便便能鍘了陳世?俗話說殺人見傷,捉賊見贓,捉見雙,沒有人證和證,傅某人並非白,刑部無口供無證據便擅審朝廷命,不說鄭大人來日得住皇上雷霆一怒,只怕將來朝廷員人人自危,鄭大人上頭那人,又能保住大人這頂烏紗帽多久?」

鄭躍原本打的正是這主意,如今聽雙林這麼一說,忽然背上起了一層汗,然而事已至此,他們這一案,要麼傅雙林不回應,他們朝上發難,讓朝中輿論都站在這邊,著皇上讓步;要麼就扣留傅雙林,將此案辦鐵案,正因為傅雙林不是一般人,手裡掌著京營和天子親衛,又深得皇帝寵幸,一旦放虎歸山,此案就算口供齊全證據齊全,只要皇上護著他,他們就拿他沒辦法,至史書上能有輝煌一筆,皇上又一貫仁厚,到時候迫於輿論,未必就會為了一個宦遷怒自己,因此冷冷道:「傅公公口舌生花,挑撥離間,果然深諳人心,可惜你一介佞寵權閹,人人殺之後快,如何能與朝廷文武百相提並論?本今日正要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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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林含笑道:「大人看來是鐵了心要做這誅殺權的清豪傑了,可惜傅某人卻不是那任人宰割的人……大人難道沒聽說過,傅某人在遼東,也是打過勝仗的嗎?今日刑部若想要強留傅某人,只怕今夜京營就能將刑部大堂給砸乾淨了,到時候你我對質前,卻不知鄭大人手裡的證據,能讓陛下讓文武百相信您擅審強留的理由足夠充分?」

刑部這邊兩邊劍拔弩張,氣勢洶洶,宮裡的認親宴卻是一派慈祥和樂,在京裡的宗室和宗室誥命夫人都到了,太皇太后慈之極全程都將靜安郡王放在邊,當然對楚昭也是一派慈祥,對嘉善長公主也是呵護有加,一派子孫繞膝、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彷彿那些已經過去的看不見的腥風雨,都已隨著時間掩埋。

楚昭正聽著嘉善長公主和他咕噥:「皇兄,那個穆照峰真的好嗎?皇祖母說他人很好,很會玩兒的,以後我嫁給他就能有人陪我玩兒了。」

楚昭含笑道:「他是雲侯的嫡次子,一表人才,聽說蹴鞠打球、弄笛吹簫,樣樣都好的,你不是見過他嗎?」

嘉善長公主道:「他話好,開始也並沒有陪我玩,後來我一個人無聊在樹下吹笛子,他就過來找我說話了,問我吹的什麼曲,我說我也不知道啊,隨便吹的,他就和我說什麼大拙若巧,我也沒聽懂,不過他後來一直陪我說話,我就把我做的草蚱蜢送給他了,他很有興緻,一直問我怎麼疊的。」

楚昭點頭道:「那個草蚱蜢是做得不錯,你都沒給皇兄,居然給了他。」

嘉善長公主低聲道:「皇兄其實本不喜歡,是哄我的……他是真的想知道那草蚱蜢怎麼疊的。」

楚昭大奇,正要追問,忽然一眼看到英順走了進來,臉有些難看,低頭和他道:「敬忠拿了傅公公的腰牌連夜進了宮說傅公公被刑部傳了去問話。」

楚昭一怔,斂了笑容,問道:「什麼案子要這時候夜審?」

英順道:「不知道,只說是人命大案,刑部差態度很是強,敬忠的意思是沒經過大理寺,不去,但是傅公公還是去了,不過還是帶了侍衛的,敬忠也沒敢掉以輕心,立刻就進宮了。」

楚昭長眉蹙起道:「鄭躍朕記得是董秉靜的門生,這些時日董秉靜似乎一直和雙林過不去?」

英順不答,楚昭當機立斷道:「你帶朕的口諭立刻出宮去刑部,就說朕有要差事傳雙林,刑部那邊甭管什麼驚天大案,明天上呈大理寺再說。」

英順低頭應了出去,往後退了兩步,楚霄因是皇叔份,又是近支長輩,又有左宗令的職務,在一側已聽到楚昭說話,已是輕聲道:「陛下,此舉不妥。」

楚昭目轉顧冷如青霜,看向楚霄:「皇叔是想質疑朕?」

楚霄道:「刑部既然敢夜裡傳喚傅公公,只怕早有打算,如今事態不明,陛下讓侍去傳令袒護,只怕正中他人的下懷,明日朝上怕是要被,陛下到時候反白白擔了袒護宦,輕慢朝廷刑律的汙名。」

楚昭冷冷道:「那又如何?他們如此造作,萬一有個閃失,到時候才是追悔莫及。」

楚霄笑道:「陛下稍安勿躁,董閣老為何會和傅公公過不去,陛下心裡應該清楚。應該不止是他婿那點子破事吧?」

楚昭道:「聽說他四十歲上才得了個兒,寵非常,為了他婿的事,他兒落了胎,落下了病,因此對雙林有些啣恨。還有前些日子,他授意兵部提了各地衛所將領換制到了閣商議,防止各地將領擁兵自重,當時各位閣老定奪不下。駱文鏡找了雙林喝酒之時問了他的看法,雙林說了句將不知兵,兵不識將,才削藩又拒戎,邊地不穩,不宜改軍制,駱文鏡後來閣議事時便駁了,朕覺得也有道理,便沒許。也不知這事怎麼就傳出去了,又被他給記恨上了,覺得他干政,讒言主,其實冤枉得很,雙林本沒和朕說過一句這事。」

楚霄含笑道:「傅公公一慣低調謹慎的,只是陛下讓他掌著京營,從前遼東一系的員也盡皆服他,他便是再溫和謙沖,也不得有人將一些事算在他頭上,陛下雖然是想讓他自保,但除非他不做事,但凡要做事,哪有不這些那些人的利益的?傅公公本就有大臣風度,不是那等供掃除者持賤役者可比的,他若是做個泥塑的菩薩,只知道明哲保,陛下怕也不會這般重他了。正因為如此,陛下才更要注意置上名正言順,莫要讓外人輕賤了他去,只以為他是陛下羽翼庇護之下的。」

「依我之見,既是刑案,不如陛下立刻傳命大理寺魏卿,讓他手此案,名正言順將傅公公帶回,緩上一緩,才好做準備——魏武與傅公公很有些,陛下應能放心,比直接讓侍去傳旨的好,也省得讓陛下白白了汙名,反陷公公於眾矢之的。」

楚昭一想果然是自己關心則了,了英順過來即刻出宮去給魏武傳諭旨。

魏武接了楚昭旨意,心裡瞭然,果然帶了人去了刑部大堂,正遇上兩邊對峙,傅雙林站在幾個侍衛當中,面從容,並無懼。鄭躍看到魏武過來,心裡咯噔一聲,問道:「魏大人今夜來此,所為何事?」

魏武含笑拱手道:「陛下聽說刑部有人命大案涉及中,十分重視,命本前來,道既然事涉,案子由刑部辦理不妥,因此讓大理寺接管此案,一應涉案人等,暫送大理寺,案明日上奏,若是事關重大,則三法司會審。」

鄭躍臉數變,然而卻知道大理寺出面手此案名正言順,明知道這是皇上偏袒,卻也無可奈何,魏武問了案,笑道:「大人也太過心急了些,這樣大案,又涉及陛下近侍,還是人證證再準備仔細些才好。」

鄭躍道:「正是因為事涉陛下近侍,才需如此雷厲風行。試想想若是此事為真,犯下如此惡逆之罪的人,心中無父,豈能有君!定是大大惡肆無忌憚不怕因果報應之人!如此人偏偏掌著宮廷衛,若是知道案發,狗急跳墻,做下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可怎麼得了!本一接到報案,也是一片赤膽忠心,心繫龍安危社稷大事,才事急從權,當機立斷。還請魏大人上複皇上,臣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表!」

魏武聽他說得正,竟是將自己的行為飾得忠君國一派正氣,心下也是暗自佩服這做的說話本事,笑著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派大理寺的下屬與刑部接了公文和李旭升等一干涉案人等,才施施然離開了刑部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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