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水落石出

魏武繼續道：「還在當堂撒謊！來人！大刑伺候！」

下頭差人立刻又吼起了堂威，有差將一副拶夾扔在了周氏面前，周氏本也是縣太爺的侄兒，宦人家養長大的，哪裡吃過這苦頭，一看拶指已是怕了，面恐慌，終於掩面哭泣道：「民婦委實不知！只是晚上曾聽到公公酒後有些爭執，夫君曾去勸解，很晚等民婦和孩子都睡著了才回……第二日民婦聽說公公婆婆死了，心裡害怕，夫君讓我說晚上早早就睡了……我也不敢違抗夫君的話。」怯怯，看著十分委屈。

一旁刑部鄭躍有些看不下去了，道：「魏大人嚴刑供，也該有個道理吧，若是屈打招，未免難以讓人信服。」

魏武也不看他，冷冷道：「據李旭升及周氏口供，當晚李明周飲過酒，但仍然言辭如常，而李明周之妻劉氏則並未飲酒，神智清醒。大人再看仵作報告，死者七竅流，舌頭腐爛，嚨燒穿，指甲發黑，用銀針探其腸胃，銀針變黑，然而死者劉氏，雖然看著也是七竅流，舌頭腐爛，卻沒有指甲發黑的況，再用銀針探其腸胃，沒有變黑。七竅流，其毒必然為極烈，李明周指甲便能看到有抓撓斷折的痕跡，脖子上也有手指抓痕，可見毒藥，當時極其痛苦，然而劉氏的四肢，卻無掙扎捆綁痕跡，脖子皮指甲都完好沒有傷痕，床上被整齊。既沒有飲酒，可知劉氏並非中毒而死，而是另有死因，只是因為大家先看了李明周之死，又看劉氏死狀相同，便以為兩人都是中毒而死，再令仵作查驗，發現劉氏腦後發中有傷，再查驗屋中凳角有跡曾被人去，但仍許，推測其死因應為腦後致命被凳角摔傷，既如此，究竟是誰偽造七竅跡，在已死去的李氏裡灌如此烈毒，以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看來，李明旭對當夜菜單侃侃而談，彷彿已在心中演練多時，而周氏則只記得公公飲過酒，婆婆未飲酒，這更證明了劉氏沒有飲酒，若是真的中毒而死，為何沒有掙扎呼喊？」

鄭躍啞口無言，魏武繼續道：「當日店裡的住客也已全部排查，並無可疑人，都有據可查，是清白良民，沒有前科。有隔壁住客說晚上有聽到死者李明周與其妻口角，李旭升與其妻周氏，定然知道其中原因！左右！與我拶起來！」

兩邊差人如狼似虎上前，將那花柳一樣的子春蔥一般的手指往拶夾裡頭夾，周氏已是哭得聲嘶力竭，大聲道：「民婦冤枉！上京尋親之時，父親十分不滿，與我夫君談了許久，又我勸阻夫君和公婆，莫要來京，道我們要找的那人，位高權重心狠手辣，只怕吃不著反要沾了一腥！只是公公婆婆在上，只怪奴家幫不了他，並不肯聽我說話，夫君倒是聽進去了一些，卻還是沒辦法阻止公公一意孤行非要進京！」

「結果進了京，聽說那人說還要讓戶部核查，公公就有些慌張，回來說若是查出當年舊案，怕是不肯認他這個親爹。便想找舊識去戶部打聽，到了晚上，公公回來，十分焦躁，和夫君說，怕是事不了，說那人心狠手辣，卻十分擅作表面功夫，原來之前在灌縣被人告一事，就是他指使人做的，如今他們到京，簡直是自投羅網，怕是要被他整治得更慘。夫君說難道他敢不認生父，公公卻說就怕當面認了，真接進府裡，就任人宰割了，要想些辦法先下手為強。婆婆心裡不高興，說不認就不認，大不了回鄉，誰還稀罕認個閹人，還要拿親生孫子去過繼，當初公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怕十五，公公就有些生氣，說當年都是婆婆挑唆的把孩子送宮的，婆婆家裡明明也拿了不好，婆婆子剛烈，也頂了幾句，說他貪心不足，不是個男人，兩人爭執不下。」

「其實我們當時也奇怪，既然那人當初已報複過了，如今就算不認我們，大不了就回鄉算了，為何公公這般惶恐驚慌，一直唸叨說要被那人報複。到了晚上公公酒後，就又發脾氣，一直在屋裡罵著說要休了毒妻，後來我們在隔壁聽著不好，夫君就過去勸了下，看著平息了便回了。」

「到了半夜裡，公公卻忽然滿臉驚慌過來，了夫君過去，後來夫君回來後，滿臉怒，說公公酒後，居然不慎推倒婆婆，害得婆婆摔倒撞到頭，已是沒了呼吸，怕是救不回來了。公公還說反正已死，索將婆婆的死栽在那人頭上，告他毒殺繼母，到時候他在府有人，定能讓他敗名裂，殺人償命，等結案後，作為他生父，反能接了他的財產。」

「我當時十分害怕，問夫君果然要這麼做嗎？那人如此位高，再說若是被府查出來怎麼辦，不如我們回鄉算了，夫君卻道，他懷疑婆婆本就是公公蓄意殺害的，當年舊事，婆婆也和夫君說過，那人的母親，也是公公殺死的，又自己將親子送進宮裡的，如今故技重施，只怕是當年他毒殺妻子的事發了，再加上送子宮，只怕那人定會施展狠辣手段報複，因此早就和那府中人商量好了，要整治那人，如今婆婆家裡不了，對李家沒用了，他居然就下手殺了妻子，夫君覺得公公狼心狗肺，不是好人，而且害得他功名也沒了，本來一家子在鄉下好好的，也是他了攛掇，非要帶著人上京，白白落別人手中，任人，將來只怕還要連累幾個孩子只怕也要沒有好下場，活不得了。我當時一聽就哭了，夫君咬牙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公公不仁不義，他也就不孝了，橫豎李家已得罪那人狠了，殺繼母的罪過算什麼，索給那人栽上殺生父的罪名，反而我們還有一線生路，後來夫君就出去了，遲了點回來代我就說晚上早早陪孩子睡了，什麼都不知道。」

堂上諸位員都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這案子最關鍵的口供已得了，案子已算是破了，他們也不必為了這案子和皇上以及傅雙林對上。魏武立刻命人拿了抄錄好的口供下去讓周氏畫押，楚昭卻忽然在簾後問道：「你公公所找的那做的舊識，你可知道是什麼人？」

楚昭話音才落，鄭躍臉已微變，然而周氏只是茫然搖頭道：「民婦不知……只依稀聽說是個好心人姓王的商人，在京裡有親戚做，曾經幫過家裡的。當時行商路過，和公公吃過飯。」

魏武看畫了押，又人重新押李旭升上來，將周氏口供扔到他面前，李旭升面平靜，似乎早知道這結果一般，看了眼傅雙林，眼怨毒道：「案子說要三司會審，重新審理，我就知道此事怕是瞞不過了，但是當初本也死路一條，就算我不這麼做，他也不會饒過我們一家人，誣告也不過是死裡求生，力一搏罷了，都是我父親造下的孽，我一生功名為之斷送，連母親都被禽不如的他為了名利害死，若是當時真的按父親所說栽贓，這人位高權重，不過是繼母，未必會賠命，打蛇不死必被咬，將來反噬起來，我們一家不過是平民，反倒要連累孩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栽個更大的罪名，當日早上父親佈置過母親毒發現場後，我悄悄將那毒藥放茶水，哄他服下，那毒藥好烈！才下去他就說不出話來，只看著我流下淚七竅流，然後立刻就死了！我們一直生活在鄉下，哪裡來這麼烈的毒藥！只怕他本來就是想用來對付我母親的，沒想到扭打之間母親先被撞死了！他這是罪有應得！」

魏武看他表，搖了搖頭，想起之前楚昭追問，便問道：「你可知道，你父親是和什麼人打探消息，拿了毒藥嗎？」

李旭升面刻骨仇恨道：「那姓王的之後再也沒有見過，我們一家本在鄉下耕讀，日子過得也算和，卻被人無端攛掇到了京城，又捲命案，分明有人指使，將我們這等小民的命玩弄掌間！我不服！我若死了，化冤鬼厲鬼，夜夜索魂！饒不了他全家滿門！」他自知殺父之罪無可饒恕，自己必死無疑，因此已完全不似之前那斯文模樣，而是滿臉紅，眼睛亮得驚人，十分激。

魏武輕嘆了聲，看了眼自周氏招供後就一直裝泥塑菩薩一般的鄭躍，知道此事定然是查不出真正主使人，卻昭然若揭，當下一應口供問完，簽字畫押，押下犯人和一應證人，此案基本已能審結，只缺判詞。

惡逆之罪，按律當判淩遲，魏武看了眼傅雙林，知道這人其實心最，當初觀刑都有些看不過。他只以為當初灌州李家被凈出戶是他所為，既然當初沒有要生父償命，如今只怕未必忍心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遭酷刑，因此大筆一揮，只是擬了個李旭升斬立決，周氏知不報，但親親得相首匿，袒護丈夫，算不得大罪過，膝下又尚有三個稚，因此無罪開釋，發還原籍，嫌犯傅雙林無罪開釋。

判詞三司看過，呈上覽，楚昭看過後，沒說什麼，準了後起了，三司員恭送，楚昭深深看了眼雙林，沒多說話，只起駕回宮。

只是等雙林回到外宅那兒，宮裡早讓人送來了進宮的對牌，慎事和敬忠兩人忙著弄柳枝水沐浴，火盆燒紙要給雙林驅邪，又給他安排進宮的裝，只道讓雙林快快進宮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