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也在這個小區,住的是樓房,步行三五分鐘就到。
陳老太太喜靜,不愿意大辦,生日宴在家里擺。
謝箐“哦”了一聲,一屁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拿起一串葡萄吃了起來。
老太太子古怪,說難聽點就是為人苛刻,陳玥華像。
謝箐不想自討沒趣,就當聽不懂謝宸的提醒。
謝勛看的是安海市本地新聞,播音員正在解說安海市的治安況。
他問道:“聽說沈懿昨天下葬了,案子破了嗎?”
謝箐道:“沒破呢,這個案子比較大。爸、哥,你們晚上盡量早些回家,走夜路時,無論遇到什麼人什麼況,都不要隨意下車。”
謝勛不以為然,閑適地翹起二郎,“已經很注意了,你放心吧。”
謝宸遞給一塊小點心,“有什麼幕消息嗎?”
謝箐道:“團伙犯罪,里面有人。”
謝勛父子徹底明白的意思了。
謝宸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遇到人千萬不要下車,是嗎?”
謝箐點點頭。
覺得,如果沈懿遇到的是男子,他未必敢下車。
謝宸笑著說道:“有個當警察的妹妹覺也不錯嘛。”
“咳!”謝勛咳嗽一聲,示意謝宸不要說話,又問謝箐,“你這個法醫到底要干到什麼時候?”
謝箐道:“爸,我喜歡這個工作。就在前幾天,我和兩個同事聯手破了一樁連環殺人案。我們隊長說,等年底一轉正,就給我申請優秀警員。”
“連環殺人案?”
“就江小區的那個案子?”
父子倆面面相覷。
謝箐道:“對,就是那個案子。”
謝宸豎起大拇指,“牛!”
謝勛沉默了。
說實話,法醫這個職業雖然晦氣,但也是吃公糧的正經工作,為民冤,為死者打抱不平,比商人更讓人尊重。
謝箐京大畢業,腦子聰明,升不難,將來做個科長、隊長,他臉面也有。
沒有了陳玥華的喋喋不休、耳提面命,謝勛忽然想通了。
他說道:“既然喜歡,就好好干,將來不干了,還有家里接著你。”
謝箐喜出外,“謝謝爸。”
“知道我是你爸就行,不用謝。”謝勛站起,“時間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
陳家老夫妻住的是三室一廳。
謝家父子趕到時,桌子上已經擺了好幾道涼菜。
沙發上坐滿了人。
陳老太太、陳老爺子、陳悅行、陳玥華,以及謝箐的兩個表哥和三個表妹都在。
陳老爺子笑道:“謝勛來啦,宸宸,誒喲,箐箐可是很久沒來了。”
“姥,姥爺、大舅……”謝箐一一打了招呼。
陳老太太“啪”的一聲放下杯子,“人家一直給公家忙著呢,哪有空兒看你這個糟老頭子啊。”
謝箐面不改,心里卻嘀咕了一句,老刁婆子果然不會放過我,等會兒就找機會開溜吧。
笑著說道:“姥姥生日快樂,我找裁給您老做了套裳,您看看喜歡不喜歡。”
陳玥華道:“就你那個審,你姥喜歡才怪呢。”
“你看都沒看,就否定箐箐?”陳悅行瞪陳玥華一眼,又道,“好不好看都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陳玥華有些訕訕。
氣氛開始抑了。
表哥表姐們趕起,要麼去廚房,要麼去衛生間,還有去臺下棋的。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幾個長輩。
陳老太太優雅地站了起來,“拿過來吧,筠筠給我做了旗袍,正好一起試。”
謝箐在禮堆里找了找,拿起一個緞子包裹的禮盒,“是這個吧。”
陳老太太道:“倒是有些眼力。”
謝箐把兩個禮盒送去陳老太太的臥室。
不多時,陳老太太穿著一條黑絨為底、遍繡暗紅梅花的長袖旗袍走了出來。
盤了圓髻,丹眼、瓜子臉,盡管皺紋不,但材保養得極好,旗袍的確適合。
這件服獲得了陳老頭、謝勛、大舅,以及在廚房忙來忙去的幾個人的一致夸贊。
大姨陳玥清說:“筠筠是古典舞舞者,在審這塊比一般人強多了。”
二姨陳玥秀道:“箐箐理尸是能手……”
陳老太太怒道:“閉,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狠狠地刮了謝箐一眼,又進里屋去了。
幾分鐘后,一臉不屑地走了出來,“還是養在邊的孩子更親,至知道你在想什麼,喜歡什麼。”
陳悅行驚訝道:“真沒想到,我媽穿西服也這麼有氣質。”
謝勛點了點頭,“天馬上就涼了,這套服正合適。”
陳老爺子道:“大氣,方便。”
大姨認真打量一番,開口時轉了話鋒,“這個款好看,媽你要是不想要就給我吧,我當工裝穿。”
陳老太太沉著臉去了帽間,照了好一會兒鏡子,出來時一句話不說,悻悻地回臥房了。
謝箐也想做旗袍來著,但時間來不及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照抄2020年左右的西裝款,做了這套暖格子西裝套,還搭配了一件白尖領綢襯。
……
謝筠端著一盤蝦仁蛋走了出來,見謝箐和長輩們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心里頗不是滋味,問道:“箐箐,聽說那天帶你回去的是嚴副局長,你和他很嗎?”
這話明里暗里都有點“我問這事是為你好”的意思,但歸結底,謝筠想的是拆謝箐的臺。
謝箐笑笑,“不是很,但我們剛破了一樁大案子,嚴局親自表揚過我,就讓我搭了順風車。”
陳悅行立刻問道:“那樁連環殺人案嗎?你也參與了?”
謝箐道:“大舅,是我提供了偵破方向,也是我搜出了可以結案的關鍵證據。”
陳悅行和謝勛換一個眼,夸贊道:“這孩子還能干。”
謝宸道:“箐箐能詳細說說嗎,你搜到了什麼?”
話題便就此展開了,謝箐翹著二郎,繪聲繪地把抓獲范小山的經過講了一遍。
一個人掌控了全場。
謝筠還算繃得住,跟其他人有問有答,陳玥華則一言不發,臉始終很難看。
謝箐覺得,如果和陳玥華一起回家,的耳朵非要飽摧殘不可。
如果能有個傳呼,讓早點走就好了。
這個念頭剛轉起來,口袋里的bb機就響了,“我在醫院,你立刻趕去月亮灣,曹。”
謝箐關掉bb機,憾地說道:“姥爺,姥,局里有點事,我得先走了。”
陳老爺子道:“去吧,去忙吧。”
陳老太太沒吭聲。
謝箐統一道了再見,背上書包出了門。
將出門,謝宸就跟了上來,“我送你過去。”
謝箐道:“不用了大哥,就在月亮灣。”
謝宸堅持,“走吧,一起去,正好也瞧瞧熱鬧。”
謝箐:“……”
兄妹倆上了奧迪。
謝宸從后座上拿來一只盒子,“你不讓我補,就給你買了這個,卡已經辦好了,電話費不用你管,你只管用。”
“手機?”謝箐接了過來,“太好了,謝謝大哥。”
“手機。”謝宸打方向,朝東拐了過去,“這個詞好,不像大哥大、手提那麼夸張。”
如果謝筠在就餡了啊。
謝箐趕換了個話題,“哥,我的車定好了嗎?”
謝宸道:“訂好了,你考駕照去吧,駕照下來就可以提車了。”
謝箐道:“已經考了,周二到手。”
謝宸驚訝地看了謝箐一眼,“這麼快?”
謝箐挑了挑眉,“我在警局拜了個師父。”
謝宸想了想,囑咐道:“你還小,和已婚男同事不要走得太近,以免有閑話。”
這才是一個大哥該有的樣子,格比被作者著重描寫的男主好多了。
謝箐道:“放心吧大哥,我有分寸。”
五分鐘后,謝宸駛上堤壩,在警車旁停下,跟著謝箐下了車。
這邊的靜很快就驚了岸邊的警察,幾個人一起看了過來。
“杜哥、劉哥……”謝箐招了招手。
黎可道:“箐箐,勘察箱我給你帶來了,趕下來吧。”
月亮灣離海近,地勢平坦,水流緩慢,這一還有小片的樹林子,兩棵老樹的枝杈橫在水里,是最好的浮尸攔截者。
幾個人推著一個橡皮艇,正在水邊忙活著什麼。
“好。”謝箐答應一聲,又對謝宸說道,“哥,尸就在那邊,正在打撈。大家都帶了口罩,搞不好是巨人觀,你還是不要下去了。”
下去了,同事們也未必讓他靠近,即便讓他靠近也不是什麼好事。
“巨人觀?”謝宸顯然沒聽過這個詞。
謝箐道:“就是一百斤的人差不多膨脹三百斤的樣子,眼珠子、舌頭、□□被腐敗氣推到外面,尸呈污綠,臭味能熏死個人,包你看完了再不想吃。”
謝宸目瞪口呆,“這個時候你還能想到吃?”
“……”謝箐啞口無言,“那啥,我只是給你說說危害,怕你把剛剛吃下去的吐出來。”
謝宸趕擺擺手,“你快去吧,我看看熱鬧就走。”
謝箐聳了聳肩,沿著堤壩上的臺階下去了。
快到河岸邊上時,那幾個人推著橡皮艇上了岸。
謝箐還沒到,黎可掉頭就走,“嘔”的一聲大吐特吐起來。
其他幾個警察也做鳥散。
謝箐看向壩上的謝宸,謝宸盯著黎可,捂著鼻子往后退。
微微一笑,蹲在地上,從勘察箱里取出手套和口罩,正準備帶上,就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問道:“法醫來了嗎?”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謝箐抬起頭,與檀易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竟然在這里毫無預兆地撞上了。
謝箐眨了眨眼,“我是實習法醫謝箐。”
檀易雖然帶著黑框眼鏡,但瞬間擴大的瞳孔還是沒能逃過謝箐的眼睛。
看來他嚇得不輕。
檀易知道自己肯定會在警局遇到謝箐,但沒想到這麼快,這麼突然,這麼不可思議。
一個梳著小發髻,穿著利落的格子襯衫、牛仔的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法醫!?
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傅達介紹道:“檀大隊,這是京大法醫系畢業的高材生,技練,老曹對很放心,不然也不能讓來。”
謝箐站了起來,“檀大隊好,檀大隊請放心,比起活人,我更喜歡和尸打道,即便是巨人觀也沒關系。”
這話怪怪的。
檀易覺得意有所指,但他沒有證據。
他審視著那雙靈的杏眼,終于開了口,“抱歉,實在沒想到你是法醫。”
謝箐帶上口罩和手套,“沒關系,想不到很正常。家里不同意我做這個,一直在我辭職,所以他們就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抱歉的應該是我們。”
傅達道:“你們認識?”
檀易頷首,“見過兩次。”他朝謝宸的方向看了過去,“你哥送你來的?”
“是的。”謝箐走到尸邊,蹲下來,“他想看看熱鬧,被我拒絕了。”
檀易就朝堤壩上招了招手。
謝宸看不清檀易的臉,以為謝箐有事,毫無防備地跑了下來,“有事嗎?”
檀易道:“沒事,我檀易,今天剛到市局。”
“這麼……”謝宸停在了半路上,住鼻子,五完全扭曲了,“那什麼,你們辦案,我就不過去了。”
檀易的眼里閃過一笑意,“好,咱們改日再聚。”
謝宸下意識地轉,很快又停住了,遲疑著問道:“我能看看嗎?”
檀易道:“這里不是案發現場,可以看。”
謝宸小跑過去,直接沖到距離謝箐不到兩米的地方,發出“媽呀”一聲怪,飛也似的逃回去了。
“哈哈哈哈……”一干男警察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傅達可能覺得過分了,阻止道:“別笑了別笑了,人家沒吐就不錯了,沒看咱們的小立刻還吐著呢嗎。”
黎可也有綽號,“立刻”。
“沒事,我哥襟寬闊,不會在意的。”謝箐一邊拍照,一邊打了個圓場。
尸是男,高一米七五左右,因為腐敗,尸膨大無比,外形有點像漫威里的綠巨人。
頭發落,只剩下稀拉拉的幾縷,眼球掛在眼眶上,墨綠的舌頭吐出來一截,腹部高高隆起,手腳表皮皺皺。
謝箐拍好照片,先檢查死者頭部:面部沒有傷口,顱骨遭到重創,崩裂骨折。
死者穿的是運服,因為被腐敗污染,臟兮兮的,看不出新舊。
檢查了四個口袋,只在子口袋里找到一團粘一團的衛生紙,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剪開,死者全墨綠,上面有一道道的紅靜脈網,下/膨大,來看,找不到其他機械損傷。
謝箐檢查完尸表,收拾好工,立刻起,遠離了尸。
檀易問:“怎麼樣?”
謝箐道:“顱骨有崩裂骨折,但在這種況下無法判定是否有生活反應。這種傷可能是高墜所致,也可能是車碾,還可能是巨大撞擊,是不是案件眼下還不好說,要做進一步解剖才能確定。”
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家,敢獨自面對高度腐敗的尸,就已經超越大部分普通人了,再加上闡述明晰,邏輯順暢,就更了不得了。
檀易心里佩服,說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殯儀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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