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面談的是主管人事的副廠長, 這是個不到五十歲的,名竇藝華。
比起梁文遠,明顯不大鎮定, 兩只手死死地在桌面上,目游移,一會兒看傅達, 一會兒看檀易。
檀易推給一杯水,“竇廠長不必張, 我們只是例行詢問。”
竇藝華抓住紙杯,因為過于用力, 紙杯變形, 水差點灑出來。
嘆息一聲, “接二連三的死人,社會影響極其惡劣,我怎麼可能不張呢?”
檀易問:“陳廠長投案自首了, 他挪用公款一百多萬,您怎麼看?”
“啊?”竇藝華倒了手邊的紙杯,“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沒想到, 實在是太震驚了。”
傅達從屜里取出一個紙卷,撕下幾格, 干了桌面,“不要,干就行了。”
“竇廠長對陳廠長和薇的人關系毫不知嗎?”
“聽到過風言風語, 但廠里這種傳言一向很多, 我多半不會放在心上。”
“你覺得陳廠長會殺薇嗎?”
“這……”竇藝華遲疑片刻, “我覺得不會, 這只是我個人的一種看法,有可能不對,你們斟酌著聽哈。陳廠長喜歡小,經常讓食堂準備廠里流浪貓的口糧,他是貪了一些,但我覺得沒那麼殘忍。”
“那你覺得他會殺曹璐仕嗎?”
“這……”竇藝華再次拉了長音,“這個不好說呀,畢竟,他當時在辦公樓里,而且那麼多公款被挪用,難保曹科長以此威脅他。”
“竇廠長挪用過公款嗎?”
“那哪能呢,檀隊真會開玩笑,哈哈~”竇藝華的額頭冒出了細汗,“我只管人事和一些雜,跟錢的事不沾邊兒。”
“陳廠長肯定要下來了,竇廠長覺得幾個副廠長中,誰能接替他的職位?”
“我覺得劉廠長吧,他管銷售,年富力強,對廠里貢獻很大,嗐……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誰當還得看上面領導的意思。”
……
送走竇藝華,另兩名廠長還沒到。
傅達問檀易,“檀隊覺得這倆人有問題嗎?”
檀易道:“從目前看來,反應都很正常,一個明,一個謹慎,沒什麼問題。”
傅達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我還以為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呢。”
檀易道:“別那麼悲觀,還是好人多。”
二人閑聊幾句,林默林副廠長到了。
這位是機械廠常務副廠長,二把手,今年五十九歲,花白頭發,中等材。
從五上看,是極平和的一個人。
“檀隊你好。”
“林廠長好,打擾你們工作了,非常抱歉。”
“支持警方工作是我們公民的義務,應該的。”
“多謝理解。”
雙方坐了下來。
林默沒有拒絕檀易的煙,但也沒,就放在右手邊上。
檀易開門見山,“你知道陳廠長挪用公款一事嗎?”
“果然有這樣的事。”林默微微一笑,“如果他不想挪用公款,又何必籠絡曹璐仕,納薇這個二呢?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檀易問:“那您為什麼不舉報他呢?”
林默道:“舉報也得有證據呀。不得不說,曹科長業務水平過,上面查過兩次都沒查出問題。”
“您什麼時候舉報的?”
“去年和前年都舉報過。”
“今年呢?”
“檀隊,我今年年底就退休了。”
“我明白了。”
“您認為,其他三位廠長,哪一位能接替陳廠長。”
“我覺得都不大行,上面會派新人下來吧。”
“您會為了解決陳廠長的問題,對曹璐仕痛下殺手嗎?”
“哈哈哈……檀隊呀,我是老了,但還沒糊涂呢。”
“那您覺得會有廠長為了那個位置,為了私人恩怨,要曹璐仕的命嗎?”
“我覺得不會,陳志原來也是個不錯的人,但字頭上一把刀,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令人嘆惋啊。”
……
檀易送走林默,劉勝龍就到了。
這一位四十六歲,材不高,但較胖,有酒糟鼻。
他對檀易頗為不滿,一見面就說道:“希檀隊盡早破了這樁案子,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太折騰人了。”
檀易道:“但愿如此,請坐。”
劉勝龍放下大哥大,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檀隊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檀易點了煙,“那我就不客氣了。”
“曹璐仕出事時劉廠長在哪里?”
“你前面問過了,那天我自掏腰包,和幾個朋友在洗浴城澡聊天。”
“昨天晚上,劉廠長在哪里?”
“我在家,哪兒都沒去。”
“聽說劉廠長和陳廠長關系不好,有這回事嗎?”
“不過是因為擴大生產的事產生了小小的分歧,算什麼關系不好,廠里的人就會胡嚼舌頭。檀隊,我給廠里賺錢,就是給廣大職工謀福利,他作為一把手不上心,我一個管銷售的副手因為這事和他鬧別扭不值當啊,你說對不對?”
“既然是為了廣大職工謀福利,據理力爭我覺得還是十分值當的。”
“哈哈哈,檀隊到底是小年輕,有斗志。我接批評,等將來來了新領導,我一定向檀隊學習。”
“你已經知道陳廠長挪用公款的事了。”
“當然,來的路上接到梁廠長和竇廠長的電話了,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同事,互相照應也是應有之義,對不對?”
到底是做銷售的,口才極好,察言觀的水準很高,盡管經常流出一種“我很高明”的狂妄,但總能適可而止。
這的確是個不好對付的角。
檀易讓傅達送送他,他來任亞,“你去申請一下,調查包括陳志在的幾位廠長的通話記錄,辦公電話,家庭電話,大哥大。”
“是。”任亞答應一聲,飛快地上了樓。
檀易回到辦公室,吩咐李驥,“通知下去,五點半開會,包括法醫科。”
下午,曹海生和謝箐理了一個通意外的傷鑒定。
趕到二大隊會議室時,已經五點四十了。
王崢正在匯報對曹璐仕妻子王海亞的調查。
他說道:“王海亞和曹璐仕在銀行的存款正常,曹璐仕在家的個人品也沒有查出什麼,但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我記得案記錄上寫著曹璐仕喜歡釣魚,但家里一魚竿沒看到。”
杜準說道:“燒了吧。”
傅達道:“滾蛋,人還凍著呢,燒個屁,估計價值不菲,藏起來了。”
黃振義也在。
他說道:“男人已經死了,錢就必須看住了,這符合王海亞的行為邏輯,也可能說明陳志挪用的不僅僅是一百多萬,我們對這個人不能掉以輕心。王崢找機會和談談,一旦陳志招供,的下場也好不了,就是為了孩子著想,也不能走這一步。”
王崢連連點頭,“有道理,明兒我就找去。”
檀易道:“幾位會計怎麼說。”
二組的干警孫毅說道:“我查的是那名立早章會計,他說曹璐仕貪得無厭,年節不給他送禮,他就給人小鞋穿,立早章被他整過好幾次,對其反無比。但人肯定不是他殺的,他那天回鄉下了。”
“幾個會計都說,通過他們手做的會計絕對沒問題,曹璐仕負責的部分他們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賬目肯定是平的。”
檀易喝了口水,“辛苦了,現在有經偵支隊手,咱們的力就小多了。”
他看向曹海生,“曹科長在尸檢上有發現嗎?”
曹海生搖了搖頭,“就是肇事致死,沒有其他疑點。”
檀易收回目,對黃振義說道:“總的來說,我依然認為兇手在四個副廠長之中,所以我安排任亞調查他們的電話記錄,希能找到些許蛛馬跡。”
黃振義問:“你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檀易不假思索,“林默和劉勝龍。”
傅達奇道:“為什麼?”檀易和四人聊時,他一直在場,他怎麼就沒發現哪個可疑呢?
黃振義頗有興趣,“小檀一向講究證據,很做無憑無據的猜想,說說看,你怎麼想的?”
檀易道:“梁文遠著考究,注意外貌,不吸煙,談吐文雅,說話有理有據,對陳志的貪腐略有耳聞但并不在意,我認為他是個比較理智冷漠的人。”
“竇廠長膽子不大,平時熱開朗,擅長做群眾工作,對經濟了解不多,不大可能是兇手。”
“劉勝龍與相反,是個膽子很大的人,自覺聰明絕頂,社會接面廣,被人利用也不意外。至于林默,這個人要退休了,以前舉報過陳志,但都沒有奏效,如果兇手真的是他,那麼我認為他純粹是不想陳志弄垮了福機械廠。”
傅達服氣地說道:“檀隊這麼一說,我也能理解了,確實很有道理。”
黃振義起了:“既然如此,就重點調查這二人,記住,不可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