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會一結束，謝箐就接到了謝勛的電話。

　“箐箐，忙完了嗎？”

　“剛開完表彰大會。爸，沈懿的案子徹底完結了，我們二大隊榮獲團二等功，我和檀隊還得了個人二等功。”

　“好，太好了，爸為你驕傲，哈哈哈……”謝勛平時比較斂，很這樣縱大笑。

　被他的笑聲染了，謝箐也不自地笑了起來。

　迎著太，眼睛不自覺地瞇起來，紅微勾，笑得像只驕傲的小狐貍。

　“爸，我是不是還厲害的？”

　謝勛道：“我閨不是厲害，而是非常厲害，不但腦子好使，心也寬廣。”

　謝箐挑了挑眉，“爸，您有言外之意？”

　“哈哈~”謝勛干笑兩聲，“你媽媽再有一個月就過生日了，你要是有時間不妨準備一點像樣的禮。爸讓書把錢給你打過去了，數額比較富裕，剩下的是爸給你的零花錢。”

　謝箐的手傷了大半個月，陳玥華一個電話沒打過，雖然兒孝順父母是應該的，但對于謝箐來說，陳玥華只值得盡贍養義務，孝順就不必了。

　——孝順要談，贍養談錢即可。

　謝箐不想孝順，但謝勛如此小心翼翼，讓不忍心拒絕。

　而且人家給錢了，給他老人家一個面子，到時候禮到人不到即可，完全可以接。

　謝箐道：“好，禮我先備著。”

　先答應下來，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

　謝勛釋然，“好，如果不方便，讓你哥帶過來就行。”

　……

　謝箐忙了一上午，快下班時接到了黎可的電話。

　“箐箐，中午有事嗎？”

　“你有事？”

　“陪我出去吃個飯吧。”

　“又相親？”

　“唔，這回是我媽找的，法院的。本來定在周末，但周末我要替我師父值個班。”

　“行。”

　……

　黎可前不久見過一個檢察院的小哥哥，但小哥哥有一丟丟瘦弱，與的審不符。

　據說這個是型男，家里條件不錯。

　謝箐把車停在肯爺爺對面。

　黎可把鏡子拉下來，從包里找出一只口紅涂了涂，然后面向謝箐，“怎麼樣，能見人不？”

　謝箐認真打量一番，“沒問題，不過……用不用幫你畫畫眼線？”

　“沒必要，我就這樣。”黎可拉開車門下車，“你等一下就來哈。”

　說完，大步流星地過了馬路。

　謝箐拿出一張抹布，把前面的浮灰了，再順便將斗里的雜整理一下。

　還沒收拾完，檀易打來了電話。

　“箐箐，你沒在食堂吃飯？”

　“對，黎可有事，我陪來老區了。你呢，吃完飯了嗎？”

　“我剛吃完，你們吃什麼？”

　“肯爺爺。”

　“你不是說沒營養嗎？”

　“但比較方便。”

　“不會是相親吧？”

　“……”

　“箐箐，我不明白，李驥不好嗎？”

　“及格非常好，人品好，格好，他家人也不錯，就是不太自信。”

　“其實我家人也不錯，我媽媽特別喜歡你。”

　“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告訴家里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家里？”

　謝箐遲疑了。

　檀易告訴家里，說明了他認真的態度，以及對這份的重視。

　但他倆挑明后，各自忙了一個多月，手都沒來得及牽一下，這就告訴家里會不會太草率了？

　萬一彼此有不合適的地方，謝家會不會覺得放棄檀家太可惜，從而著低頭？

　而且，才二十三，不想早早結婚。

　但這個時候，不結婚就不能同居，這對熱中的是非常大的考驗——男都一樣。

　好矛盾啊！

　謝箐決定用“拖”字訣，“不急，我們一再說。”

　“行。”檀易道，“我明白了。”

　……

　黎可還在等著，謝箐不敢耽擱，掛斷電話就過馬路，進了肯爺爺。

　不是周末，肯爺爺里客人不多。

　謝箐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黎可，和對面的一個量不高，但發際線有點高的年輕男人。

　男人二十五六歲，寬下，大眼睛，厚，長相只能算中等。

　他對著門口，謝箐一進來，他就看了過來。

　二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謝箐明白，他看到們了。

　看見就看見唄。

　不以為意地去了點餐區，買了一個巧克力冰激凌和一個基礎套餐。

　點餐員手腳麻利，很快就把的食放在餐盤里遞了過來。

　謝箐正要端著托盤找地兒坐下，黎可忽然過來了。

　小聲說道：“他都看見了，你過來一起坐吧。”

　謝箐問：“你主的，還是他主的？”

　黎可道：“他主的。”

　謝箐心道，觀察到自己付賬才提出邀請，這人可是夠小氣的——這樣想倒不是覺得男生買單天經地義，但這時候不流行aa，一般都是男方買單。

　謝箐懶得和這樣的人應酬，便道：“你覺得怎麼樣？”

　黎可含蓄地說道：“我媽說忠厚老實。”

　謝箐笑了，“看不出來，你還孝順。”

　黎可道：“你不是說過嘛，拒絕要講究方法，是你教的好。”

　二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過去。

　男人站了起來，禮貌地出手，“你好，我是市法院的書記員盧天。”

　謝箐淺握了一下，“市局法醫謝箐，你好。”

　盧天先是僵了一下，隨即肅然起敬，“原來是謝法醫，幸會幸會。”

　黎可道：“對，這是我們市局最年輕、而且立了好幾個功的法醫，我跟學了不驗尸技巧。別的不說，幫忙打個下手沒問題。”

　盧天的臉白了，剛坐下沒多久，他就干咳了幾聲。

　一分鐘后，他的bb機響了。

　盧天把機子從腰帶上拿下來，給黎可比劃了一下，“不好意思，單位有急事，我先回了，咱們改天再聚。”

　黎可笑道：“沒關系，大家都忙，理解，盧哥慢走。”

　盧天收拾了剩下的吃食，從點餐臺要來一只紙袋都裝走了。

　須臾，這張餐桌后面的年輕男人收起大哥大，起了，不徐不疾地路過謝黎二人，也出去了。

　謝箐豎起大拇指，“你的決定是正確的，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不得罪也好。”

　黎可圓多了，可喜可賀。

　“那是。”黎可端起可樂杯，得意地在謝箐的杯上撞了一下，“瞧不起誰啊，長得還不如我師父呢。”

　“你瞧瞧。”謝箐笑道，“市局的型男們把你這雙眼睛慣壞了，找對象這事難了。”

　話音剛落，黎可的bb機也響了。

　黎可拿起來看一眼，愣住了。

　謝箐問：“怎麼，你媽媽說你了？不至于這麼快吧。”

　黎可又看一遍，顴骨上染了一抹紅暈，“不是我媽，是……”

　言又止。

　謝箐揣測道：“難道……是及格？”

　黎可瞪大了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箐道：“別人可能看不出，但作為最悉你們的我，還是能察覺到一點點的。怎麼樣，你喜歡他嗎？”

　黎可了小臉，“太突然了，我沒怎麼想過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謝箐不催，慢悠悠地吃冰激凌。

　覺得李驥能發消息過來，應該是刺激了。

　這就對了嘛。

　不搏什麼都沒有，搏一搏，單車變托。

　而且，是相互的，如果注定得不到回應，不如趁早了斷。

　冰激凌吃到一半的時候，黎可總算開了口：“箐箐，我好像有點喜歡及格，但我不知道我爸媽什麼意見。”

　謝箐道：“你先征得家里同意，省得到時候好同事都沒得做。”

　……

　下午上班時，李驥到樓上找謝箐，打聽黎可什麼意思。

　謝箐實話實說了。

　一般來說，講究的是你我愿，婚姻則是結兩姓之好。

　黎可肯問父母，就說明他并非一廂愿。

　李驥高高興興、忐忐忑忑地下樓去了。

　……

　晚上，檀易在萬豪擺了四桌，請二大隊所有人吃飯。

　這頓飯不單為了慶功，也為了告別，宴席一開始，氣氛就有些傷。

　安海地理位置偏北，男人們表達不舍和尊敬的最佳方式就是把主角陪好，讓主角喝好。

　傅達舉起了酒杯，“檀隊，以后有疑難的案子，還能找你幫忙不？”

　檀易道：“電話號碼不換，隨時備咨詢。”

　傅達嘎嘎一笑，把杯中酒干了，“好嘞，那我可就當真了。”

　王崢也舉起了酒杯，“我不找檀隊幫忙，但我敬佩檀隊，以后再來安海，可要記著我們這幫兄弟。”

　檀易用余瞥了謝箐一眼，“當然，安海是我的第二故鄉，不用以后，我一定常來常往。”

　謝箐接到了他的眼，莞爾一笑。

　“咋，檀隊看上我們大安海的姑娘了？”杜準過來了，一手搭上檀易的椅子背，“我老杜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檀隊算一個。我采訪一下檀隊，你是怎麼做到長這麼帥、個兒這麼高、兜兒這麼鼓，還不花心濫的？”

　劉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簡而言之，檀隊見多識廣，一般人不了他的眼。”

　“嘖嘖嘖……”杜準不聽了，“咋一般了，咋一般了，咱們的小蝎子一般嗎？小丫頭要臉蛋有臉蛋，要智商有智商，哪點一般，啊？你說哪點一般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許多，而后又一下子發了。

　“對啊，檀隊離開安海已定局，水不流外人田啊。”

　“咱謝箐配得上。”

　“老杜今兒這話沒說錯。”

　“檀隊，你不如考慮考慮？”

　……

　謝箐哭笑不得地看向黎可，豈料黎可正一本正經地附和杜準，“我也覺得杜哥說得對，箐箐和檀隊非常配，檀隊你就考慮一下吧。”

　檀易正式看向謝箐。

　謝箐知道，氣氛烘到這兒了，再瞞著就有些不厚道了，便略微收一收下頜，表示同意了。

　檀易笑容一展，桃花眼里波流轉。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多謝大家關心，我和箐箐的事前幾天就定下來了，但因為工作的事誰都沒顧得上誰。”

　屋子里又安靜了一下，大家伙兒面面相覷。

　隨后，黎可最先發難，“箐箐，這麼大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李驥附和道：“還有我，我居然也不知道！”

　任亞：“確實都不知道。”

　曹海生笑而不語，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想說。

　杜準道：“什麼意思，檀隊就打了個招呼，對我們小蝎子說‘咱倆定下了’，然后這事就定下了？不行啊絕對不行！我們都是小蝎子的娘家人，這麼草率可不行，小蝎子答應我們不答應，大家伙兒說是不是啊！”

　眾人齊齊答道：“是！”

　檀易輕輕呼了口氣，從后的包里取出一只大盒子，起說道：“謝老杜，謝大家給我這麼一個機會，之前確實太草率了，正好借今天這個機會彌補一下。”

　謝箐嚇了一跳，這家伙不會在這兒求婚吧。

　倒不是怕，但真沒有準備。

　其他人也以為檀易要求婚，一起怔住了。

　如果這樣，他們這哄就起大了，畢竟婚姻不是兒戲。

　檀易道：“箐箐，這些照片我原本想找人制影集和相框送給你，但我想，這個時候給你更好，由大家一起見證我對你的心意，是我的榮幸。”

　“好啊，檀隊這招好，別一格。”傅達釋然，打開盒子，拿起最上面的一張，先看一眼，然后舉了起來，“這是去年的吧，好像是小謝理巨人觀的時候，我當時也去了，檀隊有心了。”

　這是一張側照，謝箐梳著丸子頭，穿著利落的格子襯衫，搭配牛仔，手執解剖刀，彎著腰，神專注。

　三角構圖，沒拍到被害人的，時機掌握得恰到好。

　人和線都很漂亮。

　第二張是沈懿案中的尸檢照片，雖然模糊一些，但場景極其生。

　第三張是孔家滅門案，謝箐在研究腳印，那正是破案的關鍵。

　……

　檀易搜集了所有案發現場中有謝箐存在的照片，每一幀都很漂亮，顯然挑細選過。

　杜準又嘖嘖兩聲：“檀隊有心了，我代表大家答應了。”

　“哈哈~”傅達笑著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小謝爹媽還沒答應呢，你算毬！”

　杜準也笑了，“先過咱們這一關嘛，是不是小謝？”

　“對。”謝箐也起了，“謝謝杜哥，謝謝大家，更要謝謝檀隊，這是一份值得我珍藏一輩子的禮。只可惜我沒有回禮，就……改日再補吧。”

　檀易深深地著，“好，那我就等著了。”

　“對對對，有來有回，必須補。”

　“其實親一個就行。”

　“哈哈哈……”

　大家伙兒是警察，這樣的話題在公共場合不好展開，笑笑就得了。

　……

　黎可對謝箐說道：“沒想到，咱們檀隊這樣老干部式的男子也能這麼浪漫。”一邊說一邊腳下一，踢在李驥的鞋上了。

　李驥嚇了一跳，啤酒差點兒灑了。

　謝箐道：“你太高看檀隊了，他是攝影發燒友，想到這些不是很正常嗎？”

　黎可舉杯在杯子上撞了一下，“人家有心，這就足夠了。”

　謝箐低聲道：“人家及格默默幫你整這個弄那個，你始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到相親，你說說，哪個沒心。”

　“……”黎可愣了片刻，“你說的也是，這麼一看，我還渣的哈。”

　“認錯態度不錯。”謝箐點點頭，“你父母什麼態度？”

　黎可喜滋滋地趴在耳邊說道：“我爸可能跟局里打聽過了，說他聰明，家里雖然窮了點兒，但父母都是厚道人。”

　這就是同意了。

　謝箐舉杯，在杯子上撞了一下，“恭喜！”

　黎可干了，“同喜！”

　……

　檀易不可避免地喝多了，送人回家的義務責無旁貸地落到了謝箐頭上。

　謝箐先把三個順路的同事送回家，這才回了醉龍灣。

　車在檀易家門口停下時，檀易已經睡到爪哇國去了。

　他的酒品非常好，不哭不笑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睡大覺。

　月下觀人。

　睡著的檀易像尊完的雕像——他皮白皙，三庭五眼均勻，劍眉斜飛，睫濃且卷翹，薄澤淺淡，漂亮得不像凡人。

　但，人還是得和凡人談。

　因工作繁忙的關系，謝箐總覺得和檀易間了一煙火氣。

　想了想，決定趁火打劫一下，遂探過去，不假思索地在檀易的上親了一口。

　薄的，有點涼，像果凍，吸一吸口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