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吧！”他輕輕喝道，那個小太監如遭大赦，磕了幾個頭，爬起來躬一步步退了下去。另一個小太監也從屋戰戰兢兢地退走了。

　莫尋歡又掃了一眼瑟瑟，一言不發，走到瑟瑟側，和一起并肩向外去。

　瑟瑟了一眼莫尋歡的側臉，約看到他脖頸間的一塊吻痕。這一瞬間，瑟瑟忽然明白了些什麼！被驚得頭暈目眩，實在是不相信，不能相信，這個清高自傲的莫尋歡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難道說，他就是靠自己的迷了夜無塵，所以才為所為的？

　忽然覺到莫尋歡很可憐很可悲！

　他為了一個虛無的目標，為了自己的權勢，滿口假話，滿心算計。為了那個目標，犧牲了他國民的生命，甚至于連他自己也犧牲在里面了。

　毫無疑問，他是遭過苦難的，他的經歷是讓人同的，而那些苦難畢竟已經過去了。可是他卻為了更高的權勢，將曾經經歷過的苦難又加諸在南玥無辜的百姓上。

　他，何其可憐，又何其可悲啊！

　天終于大亮了。

　莫尋歡回走到屋，戴上了人皮面，換了衛軍的服飾，對瑟瑟說道：“瑟瑟，希你不要恨我。”迎著風雪，他緩緩走了出去。

　希不要恨他！

　他想要對做什麼？

　沉了好多天，終于迎來了第一場雪。南玥都城緋城本位于江南，向來是暖冬，縱然是有雪，也是薄薄的落雪。今冬這樣的大雪，已是多年未見。也不過一日景，便瓊妝玉宇。

　在緋城外城的四門外的城墻上，一大早都張了黃緞黑字的告示，那是詔。大概意思是東海盜首碧海龍被朝廷所擒，定于臘月初十午時三刻在校場口斬首示眾云云，最后是兩個字——欽此。后面蓋著紅的章。

　這個消息，很快便在緋城傳開，甚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南玥朝野。

　自從那日，瑟瑟從璇璣府宴會上，將璇璣公子擄走后，碧海龍的名頭在南玥就已經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了。人們時常談論著，想象著究竟是什麼樣的子，能夠統領群盜。

　如今，聽到要被斬首的消息，人們心中還是極其惋惜的。聽聞碧海龍在海上實行“什一稅”，可見并非十惡不赦之輩。但，既然是做了盜首，那便是和朝廷水火不容了，只是可惜了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子。

　到了臘月初十。

　雪已經連下了兩天了，停了一日，今日又開始飄了起來。

　校場口已經搭起了行刑的臺子，引得緋城的百姓蜂擁而至，也不知是誰將瑟瑟曾經是纖纖公子的消息傳了出去，這下子吸引了更多的人。

　當年，纖纖公子名滿緋城，人們都知他生得貌，現在知曉他竟是子，還和碧海龍是同一人，觀者更多。當然，人們更多的是扼腕嘆息，這麼好的一個子，怎麼就去做了海盜，而且又這般不長命！

　刑臺正中的立柱上，瑟瑟反剪著雙手，被綁得結結實實。靜靜佇立在那里，一襲寬松隨意的白棉袍，那幾乎和風雪的融于一。臉上神淡然，一雙清眸好似清澈的冰湖。

　人們圍在刑臺外，仰首著瑟瑟，驚異于的鎮靜和坦然。若是一般之人，在行刑前，早就已經嚇得癱在地了。雪越來越大，人們的襟上領子上，落了不的積雪，融化雪水，滲到里，令他們忍不住發抖。但縱然如此雪天，看熱鬧的人們還是不肯走。

　瑟瑟筋散的藥力還沒有散去，但是，從前兩天開始，已經覺到有些力氣了，為了避免莫尋歡再給補藥，依舊裝綿綿沒有力氣的樣子。不過，到了今日，也終于知曉，本不用補藥，因為今日午時一過，便是游魂一縷了。

　真是未曾料到，——江瑟瑟，最終，要落得斬首示眾的下場！

　瑟瑟也終于知曉，那日莫尋歡口中說的，希不要恨他，指的原來是今日的斬刑。都要死了，還怎麼恨他？

　莫尋歡這麼做的原因，瑟瑟也能猜到他的意圖，他懷疑夜無煙不在北方戰場上，想要用自己將夜無煙引出來。

　夜無煙會來嗎？

　他會丟下北方的戰事，丟下打下的半壁江山，為了，來京城以犯險嗎？

　瑟瑟搖搖頭，覺得他不會的，可是，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一莫名的期待。但是，并不希夜無煙出現，環顧四周，便知曉，這里，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夜無煙若是前來救，和自殺無疑！

　瑟瑟抬首，看到立在人群前側的莫尋歡，他穿著衛軍首領的服飾。如今，他已經掌管了皇宮十萬衛軍的兵權。今日，他帶領衛軍，是來維持行刑的順利進行的。

　他正用深邃淡定的眼神著，角，勾著淺淡的笑意。

　瑟瑟不屑再看他，的目越過人群，向了天空。

　下雪天，是沒有日頭的。

　天空一片蒼茫，紛紛揚揚的雪花如碎瓊般飄落，落到臉頰上，著冷意。

　渝江河畔，渡口。

　渝江河流湍急，冬日里也極難結冰。但是，今年的緋城特別的冷，河面上偶爾有浮冰飄過。是以，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河流，極有人乘船。

　然而，今日卻有一艘，如離弦之箭般沿著渝江順流漂下，船頭不時到浮冰，船舷船已經被撞得有些破碎，看上去岌岌可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那船到了快要靠岸之時，整艘船已經廢了，幾道人影從船上縱躍起，到岸邊的林之中。林之中，早已有人接應，且備好了快馬。

　為首之人，一刻也不曾停留，縱躍到了馬上，便要從林之中沖出。

　“王爺，請您再最后聽屬下一句勸吧。那明明就是夜無塵設下的圈套，讓您自投羅網的啊！還是請王爺三思而后行啊！”幾人攔到馬前，跪倒一片。這一路上，他們不知勸了多次，卻都無濟于事！

　馬上之人，正是剛從北方回來的夜無煙，他在船上便已經得了瑟瑟即將被斬首的消息，心急如焚地趕了回來，為的就是要救出瑟瑟。

　“金堂，你們都平，我意已決，你們無須再勸。只需記得，按計劃行事便可！”夜無煙冷冷說道，他的聲音在寒風中，似乎比紛飛的雪片還要冷冽。言罷，夜無煙再也不肯耽誤工夫，雙眸一瞇，冷聲道，“退下！”淡淡的話語卻似乎有千鈞之力，沉沉向幾人。

　駿馬四蹄揚起，從幾人前躍過，聲音的最后一個尾音還不曾消散，一人一馬卻早已如電般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明明知曉，這是一個圈套，可是，他還是不能不跳進去。只為了，要救出！

　他怎麼能丟下不管，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丟棄命而袖手旁觀。

　他不能！

　因為，他無法忍那種噬心的痛，那種失去的撕心裂肺的痛，他再也不想嘗了！

　馬蹄疾馳而過，揚起一路的雪塵。

　瑟瑟，我來了，你一定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