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城下,軍務重地,不擅闖京西大營向來是死罪,守門的衛兵若要是被人闖了進去同樣是殺頭,這當兒那里敢怠慢,大聲地吹起了警哨。只惹得大營鑼聲四起,呼啦啦沖出了一群轅門守衛來。
只是守衛們沖上前去,一個個地卻是覺得有些詫異,這沖營之人穿著一老百姓的服,渾竟是癱癱地趴在馬上沒了力氣一般。即說是闖營,眾人都當是何等勇悍之人,誰料想竟是這般模樣?
不過詫異歸詫異,職責在,一干營門守衛誰也不敢怠慢。立時便有人放下了轅門橫木,那沖過來的馬匹阻,卻是并沒有到主人的喝夾縱躍,速度登時便慢了。旁邊早有人手執攔驚馬用的纜掛了上去,幾下合圍,登時便將那馬圍在了轅門外。一個膽大的士兵看著馬兒已停,手便向那馬上騎士的上抓去,卻是毫不費力一般,只一扳,竟將那沖營之人斜著拽了下來。
“我是四方樓的北胡使……”
沖營之人的聲音很低,甚至幾乎可以說很微弱,強撐著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口中卻是再也抑制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四方樓……”轅門守衛們登時驚了,四方樓兇名在外,是什麼地方大家都有過耳聞,這闖營之人居然是四方樓的?
剛剛把闖營之人從馬上拽下來的人則已經嚇傻了,他倒不是因為聽了四方樓的名號,而是適才抓人的時候在馬上騎士上一拽,卻是拽出了一手的殷紅的鮮。
京城,蕭府。
“來來來,這是剛燉好的老母湯,現在北邊的通路斷了,關外型的老人參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稀罕件。這還是皇后娘娘特地從大的藥庫里撥出來的,最能補氣補。我說五媳婦啊,趁熱趕喝了……”
蕭老夫人又開始了給安清悠填鴨式的進補,仿佛吃了一口就會令未曾出世的孫子帶來多大麻煩一樣。安清悠苦著臉端著補品,邊卻還有大林氏在鼓勁打氣。
“五弟妹加油加油,多吃些補品咱們一定能生個大胖小子……”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安清悠一臉的苦笑,自己實在不知道吃補品和生男生之間又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系。過量的也是負擔,如今一聞這人參燉湯的味道都有點想吐。可是便在此時,一屋子人卻幾乎同時覺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如同鬼魅般的站在了眼前。
“皇甫公公?!”
安清悠瞧得真切,第一個呼出聲。
蕭老夫人放下碗轉過來,眼看著皇甫公公卻是皺了皺眉頭:“我說皇甫公公,都知道您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是我家媳婦如今正有孕,您就這麼神一下鬼一下的冒出來,驚了人可怎麼辦……”
蕭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卻是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看著皇甫公公的臉,只見這位四方樓的掌事老太監依舊是板著那副死人臉,可是神間卻早已經是加上了幾分凝重之意。
“蕭老夫人,蕭五夫人,事由急,實在是不得不從權,若有驚擾之還請見諒。事實在是太過棘手,幾位這便隨咱家宮再說!”皇甫公公行了個宮禮,站起來時卻又眉頭微皺地瞅了蕭家大林氏一眼,沉聲道:“還有蕭大夫人,這一次也請一并宮!”
蕭老夫人心中一沉,這位老太監忽然間如此著急地親到來,連府通報都不肯等上一等,顯然是出了大事。旁邊的蕭家大林氏則是大吃一驚地掙圓了雙眼,不明所以地道:“怎麼還有我?”
馬車緩緩地駛進了北宮門,一路上只見侍衛林立,竟是比平常之時更加戒備森嚴了數分,幾可直追當初慈安宮弒君案剛發之時。幾個人不明所以地進了宮,卻是直奔著北書房而去。一腳踏進門來,卻見得首府大學士劉忠全、監國太子牧等人俱都在場。如今已是閣大學士的安家老太爺安翰池上一步,沉聲道:
“親家夫人,你來了,之前接到了鷹信,有些事……有些事我們已經商議了兩天,終究還是得讓你知道!你是輔佐了兩代大將軍之人,心里一定得有點準備。”
安家乃是大梁國中最有名的禮教傳家之族,如今安老太爺竟連都蕭家的眷們向壽皇帝行禮都不等,竟搶著上前說出了這等話來。蕭老夫人登時變,子眼看著便是一晃。雖是一生歷盡軍中事,耳聽得這般說辭,亦是半天才回過氣來,努力鎮靜著自己,聲音卻早已發了:
“征北軍……有變?是我蕭家的幾個兒子有了噩耗,還是……還是……我那丈夫……”
北書房里雀無聲,似乎沒有人愿意開這個口,良久之際,還是壽皇帝親自打破了靜默,緩緩地道:“兩天前,我們接到了鷹信,征北軍在莫邪谷遇伏,全軍大敗而潰。主帥蕭正綱、部將蕭啟、蕭銘、蕭松先后殉國。”
蕭家的人們徹底傻了,蕭老夫人怔怔地著壽皇帝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良久,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憑兩道淚水恣意遍滿了那張充滿皺紋的臉。
蕭老夫人不是那種遇事會歇斯底里的人,可是……
痛,到了極,只剩下無聲。
安清悠亦是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抖著問道:“我,我夫君……”
“蕭辰的事我們還在查……我們已經和征北軍序列的部隊徹底斷絕了聯系,只能說他現在生死不明……”壽皇帝說話的樣子顯得很艱難,他像是也已經有些失去了力氣。
所有人沉重而又無可奈何地看著幾個人,什麼節哀順變的話都已經是多余的。生死不明這四個字聽在耳中,安清悠腦子一暈,剎那間只覺得天旋地轉,旁邊的蕭家大林氏急忙手相扶:
“五弟妹,遇事別往壞了想,小叔叔他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林氏自己也是聲音早已經發,本是個弱子,這時候早已經眼圈紅紅留下淚來。可是命運卻如此的殘酷,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不肯給幾個人哪怕半點平復一下哀痛的空間。
“朕知道眼下實在不是時候,可是還有一事實在是無法再拖,還要請蕭家的幾位夫人相助……”
壽皇帝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里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