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年一聽說陸涼川來了，面發苦。

求救一般的看著宋弗。

“大哥來了，太子妃可一定要幫我說幾句好話，若不然大哥回去肯定要罰我。”

宋弗笑了笑，對流蘇道：“請公子進來。”

“是。”

外頭，陸涼川進門。

屋子里，坐在凳子上的裴佑年一見著陸涼川，就像老鼠見了貓。

他“砰”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特地抬起袖子了凳子，臉上陪著笑：

“大哥，來，請坐請坐。

我就知道你想見太子妃，這不是幫你打個頭陣嘛，怕你不好意思。

你看你都在隔壁房間坐了那麼久不吱聲，我說我不來你也不好意思來不是。”

裴佑年一邊賠罪一邊解釋，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越抹越黑。

陸涼川面有些發僵。

宋弗起：“宋弗見過公子，公子請坐。”

陸涼川坐下來：“小年言語無狀，還請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宋弗：“不會，裴公子快人快語，子爽朗。”

裴佑年一聽宋弗這麼說，對宋弗暗自投去了一個激的眼神。

“是吧是吧，太子妃看人就是準。”

宋弗和陸涼川沒再說話，二人點頭示意，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裴佑年見二人之間有些不對，剛剛的對話亦是方。

簡直客氣得過了頭。

一下覺出來氣氛有些怪怪的。

他在凳子上坐下來，坐在陸涼川的一側。

幾人坐下來，沒人說話，裴佑年看了二人一眼：

“你們這樣，我好張。”

陸涼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可以先回去。”

裴佑年一下站起：“告辭。

太子妃，以后有緣再見。”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門吱呀一聲從外頭關上，屋子里的幾人都愣了一下。

陸涼川沒想到他真的說走就走了。

氣氛有些尷尬。

流蘇默默的走到外間珠簾候著。

屋子里，茶香裊裊，靜默如塵。

陸涼川：“晚意樓有兩間廂房，可以住人，是以備不時之需，先生今夜可以住下，明日一早，我會派人護先生回府。”

太子府今夜太子和太子妃圓房，闔府上下都知道。

陸涼川肯定也知道。

出現在這里，也沒必要掩飾了。

“多謝公子，公子幫我良多。”

陸涼川：“先生客氣，舉手之勞。”

“先生見過夏鳶了。”

宋弗：“是。”

陸涼川：“先生可想好了太子的結局？”

宋弗：“太子現在還不能死，就算死，也得死在齊王手里才是。”

夏鳶最大的作用應該是收集太子的信息，而不是殺太子。

陸涼川點點頭。

外頭，傳來敲門聲。

流蘇打開門，是小二送來了一箱子的小玩意。

陸涼川：“初一夜市熱鬧，我讓人買了些小東西給你，免得干坐著無聊。”

宋弗看著放在面前的箱子，拿起一個看了看。

這些是剛剛逛街的時候，駐足停留多看了兩眼的東西。

“公子有心了，多謝。”

陸涼川：“不必客氣，都是隨手買的東西。”

宋弗拿起一只風車。

風車用竹片所做，中間有軸承，對著窗口，有風來的時候，風車便會轉起來。

陸涼川見著宋弗臉上的笑意，角上揚。

“對于接下來的事，先生有何想法？”

宋弗：“按兵不。

如今林甫被任命大理寺卿，大理寺乃九寺五監之首，天下律例之典，他能順利接下大理寺，在大理寺立足很重要。

還有盛毅，頂替了盛祥為吏部尚書，其實朝臣是不信服的。

只不過是最近一連串的事，鬧得大家人心惶惶，沒人敢這個時候出頭而已。

等過一段時間，通敵叛國和晉王的事淡了，大家一定會提起。

所以，在這段時間，讓他們把位置坐穩，是重中之重。”

陸涼川：“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林甫原本就是通政使，京，對朝廷各員也悉，此次調任，確實不合規矩，但是林甫雷霆手段查出了大案，也算有了政績。

而且是皇帝直接任命，大臣們應該沒有太大意見。

主要是大理寺部有幾人，看不上通政司調派過來的人，對新任大理寺卿不服。

這個問題不大，找著刺頭，殺儆猴就是。”

宋弗點點頭，表示認同。

陸涼川又道：“至于盛毅，麻煩一些。

他原本是一個吏部參司，六品小，一躍龍門坐了吏部尚書，當朝一品大員。

無政績，也不符合流程，而且盛家倒臺，他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大樹可依靠。

唯一可依仗的就是皇帝的任命，他最需要的是政績，能做出實事。

吏部尚書這個位置很特殊，管的是百的調任，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解決晉王案留的問題。

晉王買賣員，員腐化，尸位素餐，最好能大刀闊斧的整頓一番，政績有了，正好還可以安進我們的人。”

宋弗：“如此甚好。

接下來，朝廷可要人人自危了。

之前，眾人都為晉王案人心惶惶，卻不知，晉王案只是開始，吏部整頓，才是真正的大案。”

“是。”

陸涼川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仿佛看到了云上天空的風云變幻。

他心中已經能明確的覺到：

京城，要變天了。

他準備了那麼多年，每一日都在等待和籌謀，把自己的勢力潤細無聲的浸這座大城。

到如今，才算真切的到攪風云。

而宋弗，在拉快這件事的進度。

仿佛不知疲倦，要這件事有一個結果。

效果顯著，又半點不魯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不疾不徐不驕不躁，背后越要付出更多心力，費心籌謀，步步為營。

宋弗，真的盡了全力。

宋弗：“最多再過半月，首飾就會出事，到時候，晉王一定會利用這件事留在京城。

半月太久，我覺得十日足夠了。

四月初十，我要首飾的事開始曝。”

陸涼川：“可以。

不過，齊王在海邊的貨和江南那邊的準備，是不是會有影響？”

宋弗：“不會，齊王急著搶市場，一切都在馬不停蹄的進行。他的人，會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切。

到初十，便差不多了，不過是需要幾日，別的消息才會傳到京城，對我們無礙。”

陸涼川：“好，既如此，我會安排好。

初十，曝首飾的事。”

宋弗：“嗯，安排好曝之后，其他什麼都別做。”

陸涼川向宋弗看過來：“晉王。”

晉王比他們更希事鬧大，只要把事曝出來，他們什麼都不用做。

很快，晉王和齊王兩方，就會打得不可開。

宋弗對上陸涼川的目：“是。”

陸涼川：“那個時候，我們做什麼？”

宋弗：“運鐵礦。”

趁著京城有事，太子廢棄的鐵礦不會有人注意。

“現在開始挖，那個時候開始運。

讓盛毅重新調任，把劍南道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之后，劍南道再如何，都不怕被人發現。”

陸涼川：“先生高見，陸某嘆為觀止。”

宋弗：“彼此彼此，公子亦是讓人刮目相看。”

陸涼川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心中頗有些酣暢淋漓之。

這些事，他自己也會想。但是今日才發現，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兩個人想法一致目標一致，撞出的火花炸開，妙至極。

“太子府中的事，可需要我幫忙？我的意思是：今夜的事。”

宋弗目微頓。

今夜，是為了不圓房，才唱了那麼一出大戲。

但是，已經嫁了太子府，了太子妃，不可能每次同房都如此安排。

麻煩不說，不得惹人懷疑。

宋弗想了想，才開口：

“有沒有可以讓男子一來便清心寡的香。”

原本想說不用。

但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不想耗費力隨時防備著李元漼，不如用些手段。

陸涼川看了宋弗一眼：

“有，不過那樣的藥，對子也有害。放在房中，不合適。”

宋弗：“沒關系，你讓人拿給流蘇吧。”

陸涼川眉頭皺起。

他告訴宋弗有，是想提議另外一個建議，直接在李元漼上手，但是沒想到宋弗居然答應。

為什麼，一點也不惜自己。

“不行。

其實我想說的是，對李元漼手，直接一勞永逸。

一個李元漼，不值得你如此。”

宋弗：“不行。

若李元漼出事，太醫院肯定要查，太麻煩了，我不想分力對付這些無關要的人。

我沒關系。”

陸涼川看著宋弗，眼帶疑。

他不明白。

“這麼小的事，不必拿自己作為代價。”

宋弗：“對于我來說，這是大事，我不愿意李元漼我。”

陸涼川：“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還有別的方法。”

宋弗看向陸涼川，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意思，但是這個眼神讓他……敗下陣來。

但是，他不能妥協：

“我會安排好，那個香不能用。”

宋弗低頭喝茶：“好。”

陸涼川默默松了一口氣。

“我知道這條路艱難險阻，也知道一定有人流犧牲，但是不希有無謂的傷害。

能避免，就不要冒險。

請先生，惜自己。”

宋弗：“好。”

“砰……”

湖邊有人在放煙花。

一聲一聲響個不停。

二人沒有再說話，目過窗欞，看著湖邊盛放的煙花。

煙花大約燃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停下。

屋子里似乎霎時靜了下來。

陸涼川起：“我先走了，先生早些歇息。”

宋弗起，福行了一禮：

“公子慢走。”

陸涼川看著，并不喜歡如此生疏客套的樣子。

對著拱手一禮。

出了房間門。

宋弗坐下來，茶已經溫了。

喝了一口，放下了茶杯，沒有讓流蘇來換。

低頭，腳邊的大木箱子打開著，里面有隔層，放著琳瑯滿目的玩。

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

京城的手藝人，靠著技藝過活，幾十年如一日的鉆研一門技藝，這些東西，都很是巧好看。

流蘇過來：“娘娘若是喜歡，明兒讓人送回府里去。”

宋弗：“不必。”

流蘇看了看箱子里的東西：“倒是可惜了。”

宋弗放下手中把玩的東西，把它放進箱子里。

“走吧，我累了。”

流蘇趕忙道：“是，奴婢帶娘娘去廂房。”

廂房在三樓。

并不和大堂用一個樓梯，而是在這間雅間旁邊的一個轉角上樓梯。

轉角外面也是門，梯子被隔間擋住，從外面并看不出來。

上了樓，宋弗環顧一周。

屋子寬敞，窗戶隔開兩層。

外層鏤空，里層可以隨意打開。

擺設致，一應用品應有竟有。

床被都是線，鮫紗帳，紅木桌，還有套的理云紗睡，目的東西，比起在太子府用的，件件都不差。

看完了東西，再看布局，宋弗這才發現，這廂房是獨立的空間。哪怕搜房也不輕易搜到這里來。

流蘇看宋弗打量屋子，面詫異，笑道：

“娘娘是不是也發現了，奴婢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察覺到不對。

這晚意樓的三樓，是屋檐裝飾，這東和西兩間廂房，剛剛好在大燈的下面。

從外面看，雖層高比周圍更高些，但是完全符合掛燈的屋檐樣式。

而且樓梯也藏了起來，任誰也想不到這是兩間屋子。

外面是大燈，咱們里頭亮著也不妨礙。”

宋弗走到窗邊，隔著外頭的窗欞看向西津湖的湖面，贊嘆道：

“當得巧奪天工。”

流蘇：“是公子親自出的圖紙呢。

這里原來是一家酒樓，生意不好，被公子買了下來，重新翻修，就了如今的晚意樓了。”

宋弗：“公子大才。”

流蘇看了宋弗一眼，想說什麼，到底忍住了。

“娘娘，奴婢去打些熱水來。”

宋弗住的是東面的廂房。

西面的廂房，此時也亮著燈。

陸涼川坐在窗前。

他的窗外底下，是燈火通明的街市。

他面前放著一只大箱子，箱子里的東西，一樣都沒有。

他手上拿著一只木風車。

此時沒有風，風車放在窗口，也依舊沒有轉。

他用手輕輕撥，生怕弄壞了，作輕緩。

他目向窗外。

四月上旬。

無星無月，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