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騰出手來, 馬冰起了個大早, 預備去廟會逛逛,回來的時候再順便去張家瞧瞧病號們的況。
結果才走到二院那邊,就見元培藏在月亮門外頭,只朝探出半顆腦袋, 一邊窺一邊嘿嘿傻樂。
經過黃富一案, 馬冰現在對“窺”這種行徑很有些敏,當即躡手躡腳走上前, 從后面一把捂住元培的,惻惻道:“鬼鬼祟祟做什麼!”
元培被嚇了個半死,想又不出來, 拼命用眼神控訴。
死二兩, 偏走路跟貓似的,一點靜都沒有!
馬冰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就見那連廊上下柱子上爬滿了薔薇藤蔓,無數白的的黃的小花開得轟轟烈烈,旖旎又浪漫。
而視線一轉,牛高馬大的莊鵬正坐在連廊下的桌邊, 兩眼放空雙手托腮,好一副懷春的景象。
也不知他想到什麼, 忽然嘿嘿傻笑出聲。
馬冰和元培對視一眼, 齊齊打了個寒。
這幅神態沒問題, 莊鵬此人也沒問題,可偏偏就是這麼個黑熊似的壯漢做出這幅神態, 就大有問題!
“看什麼呢!”
霍平的大嗓門突然從他們背后響起, 馬冰和元培都是一嗓子掐在嚨里, 頭皮都快炸了。
“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
兩人拼命低了嗓子朝他怒吼。
你們做賊心虛, 干我何事?!
霍平撓頭,著兩人的肩頭,也探頭探腦往里瞄了眼。
然后,三人整齊地“嘿嘿……”
“馬姐姐,我來找你玩啦!”
三人正挨挨看得起勁,突然聽到袁媛雀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都是一僵,然后刷地回頭,拼命打手勢的打手勢,殺抹脖的殺抹脖。
“別出聲啊!”
“住口,住口!”
“噓噓噓!”
看著不遠三人堪稱扭曲的作和表,袁媛迅速捂住,眨著一雙大眼無聲發問:怎麼啦?
馬冰倒豎起兩手指,做了個“溜”的作,袁媛立刻領會,忙屏息凝神,提著子,做賊似的溜過來。
到底是個活潑的千金小姐,哪里做過這等事,中間還一不小心踢到花盆。
那邊三人齊齊后仰,咧瞪眼倒吸涼氣,又提心吊膽地去看莊鵬。
還好還好,黑熊懷春忒也投,完全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況。
袁媛張兮兮過來,一把抓住馬冰的胳膊,難掩興道:“好好玩啊馬姐姐!”
覺得好像無意中打開某扇奇怪的大門,忒刺激!
馬冰敷衍地的小腦瓜,后者從六胳膊里進去,看清里面的形后,差點噗嗤笑出聲。
“他怎麼了呀?”袁媛小聲問。
“嘿嘿,”元培笑得曖昧,“想媳婦兒了。”
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興。
正笑,謝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背后,張口就問:“什麼媳婦兒?”
“哇!”
四個人的頭皮都要炸了,跳腳的跳腳,捂的捂,活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傻子。
謝鈺:“……”
他抱著胳膊,擰著眉頭俯視這群大白天蜷在墻角的人,顯得憂心忡忡:
這群下屬的腦子看上去不大好使的樣子……
長此以往,開封府還有前途嗎?
“咦,”馬冰眼前一亮,“謝大人今天要出門會客麼?”
黃富一案把大家折騰得夠嗆,涂爻就做主調整了值表,讓前幾日重點參與抓捕的員休整兩日,后面的同僚先頂上,故而今天大家都沒事可做。
其余三人也都掰著腦袋看。
就見謝鈺穿了灰紫的白魚水波暗紋箭袖短袍,腰束深錦帶,額上勒著翠玉銀緙抹額,清爽又利落,越發襯得儀表堂堂,看慣了他穿袍和休閑常服的眾人都是眼前一亮。
謝鈺道:“去練龍舟。”
袁媛就啊了聲,“啊我知道我知道,明日城里有賽龍舟的,我父親也要去呢,謝大人也要上場嗎?”
話音剛落,眾人就都齊齊往過來。
“呃,”馬冰委婉地問道,“天熱,這個,沒想到袁大人還有如此本事。”
那老爺子多大年紀了?大熱天的賽龍舟,能不能行?
袁媛捂兒笑,“他只去給學生們的龍舟點睛罷了。”
“啊!”
“原來如此……”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開封城外水系眾多,每年端午都有方親自組織的比賽,非常隆重。
而諸多商家也會跟著湊趣,在方賞賜之外給出各種金銀或貴重品作為彩頭。
比賽大致分外三批,頭一批的賽手主要由文和權貴們組,這些人平時養尊優,水平可想而知,每年都有好些半路翻船、落水的。
與其說是來競賽,倒不如說是湊熱鬧,顯示與民同樂,做個表率。
眾人平時要端著架子,難得有機會放松,他們樂得自在,百姓也看得開心,兩廂得益。
第二批就是謝鈺這類武,不人通水,又力超群,其中不乏借機公報私仇的,所以……很有看頭。
第三類便是民間組織的賽艇,大部分人直奔彩頭而來,最為激烈。
勝者獎勵頗不說,平民還有因此被水軍將領賞識,因此躋的例子,故而大家的熱一直很高漲。
馬冰哦了聲,看向霍平和元培,“你們不參加嗎?”
兩人搖頭,異口同聲,“我們水不大好。”
馬冰:“……”
瞧著還驕傲的樣子!
說起游水這件事,元培就十分忿忿不平。
這玩意兒真是要看天分,他和霍平都是前幾年開始學,幾個夏天下來,如今霍平那副大板已經游得有些模樣,偏他跟屬秤砣似的,岸上多麼靈活,水里沉底就有多快,堪稱開封府之恥。
“那謝大人跟誰一組?”馬冰好奇道。
謝鈺道:“大多是軍中的同僚,再就是裴老前輩和他的幾個手下。”
裴老爺子雖然有了些年紀,但神頭很足,幾天前就嚷嚷著要拉他出去劃船,說今年必須將那些對手們干趴下云云……若不是有案子絆著,只怕要直接沖到開封府拉人了。
馬冰心頭微,“裴老前輩,就是馬球賽那日那位老將軍嗎?”
謝鈺點頭,“馬姑娘認識?”
說起來,裴戎與當年駐守涼州的武威侯雁雄是八拜之,與他麾下許多將領也十分絡,若馬冰當真是雁門一脈……
馬冰笑著搖頭,“謝大人說笑了。”
看似回答,其實什麼都沒答。
又來了,又是這種笑。
謝鈺幾乎能看出所有人是否在說謊,卻唯獨不敢斷定這個姑娘的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對自緒的掌控令人驚嘆,簡直無懈可擊。
“若是無事,明日都去看龍舟吧,”謝鈺道,“我會派人準備座椅。”
無論如何,他都想讓馬冰和裴戎近距離接下,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哎呦,你們怎麼都窩在這兒?”眾人才要回話,卻見趙夫人搖搖擺擺從外頭進來,后還跟著個提籃子的婢。
“夫人!”
眾人齊聲問好,問完了,才想起來往里瞧,結果空空如也:
他們方才顧著討論龍舟,連那莊鵬什麼時候走了都不曉得。
趙夫人順著他們的視線看了眼,除了滿院薔薇花卻什麼都沒看到。
有些疑地搖搖扇子,“正好你們都在,也省的我到打發人送去,來,都進去坐下說話。”
眾人便都乖乖跟進去。
趙夫人向袁媛問了袁家人好,打開竹籃,從里面取出一條五彩繩編的手環,親自給袁媛戴上,“好孩子,這一年都百毒不侵。”
袁媛笑嘻嘻收下,又出另一邊手臂,上面赫然麻麻掛了五六個。
趙夫人一怔,捂著扇子笑起來,“好姑娘,你這可是發達了。”
袁媛也跟著笑,“多謝夫人,前幾日我家中長輩就都打發人送來了,我想著,戴誰的好,不戴誰的好呢,索就都戴上了。”
趙夫人拍拍的手,“小伶俐鬼兒。”
說完,又對馬冰他們招手,“都來。”
長者賜,不敢辭,眾人便都乖乖手。
彩繩編得很細致,下頭還用柿柿如意結墜了兩顆豆粒大小的玉粽子,對著一照,亮,十分可。
馬冰捧著看了一回,忽然笑道:“我倒突然想吃粽子了。”
趙夫人失笑,竟又從竹籃里提出一只極其小巧的酒壇,“饞貓兒,要粽子還不有的是?只怕你吃多了不消化。”
馬冰才要說話,卻見謝鈺和元培他們突然臉大變,竟默默地往后退去。
趙夫人笑瞇瞇招手,“來,子質先來。”
逃跑未遂的謝大人:“……”
元培干笑道:“夫人,我,咳,我就不必了吧?”
謝鈺面無表看他,眼中殺氣騰騰。
敢臨陣逃,軍法置!
“沒親的就都是孩子。”
趙夫人一把拉過謝鈺,仰頭看了會兒,招招手,“坐下。”
這孩子長得這麼老高,哪里夠得著!
謝鈺抿了抿,罕見地有些局促,可到底還是坐下了。
然后馬冰就見趙夫人倒出一杯雄黃酒,用事先準備好的筆蘸了,在謝鈺額頭端端正正寫了個“王”字。
謝鈺閉了眼睛,一臉認命。
馬冰:“……噗哈哈哈!”
謝大人打扮得威風凜凜瀟瀟灑灑,偏腦門兒上頂著個黃橙橙的“王”,看上去真的……哈哈哈哈!
然而接下來,趙夫人就一臉和氣的沖招手,“好孩子,來。”
馬冰的笑聲戛然而止。
呃,從現在開始叛逆還來得及嗎?
約莫一刻鐘后,眾人都頂著因為干涸而越發顯眼的“王”坐在花廊下默默無語,滿臉生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