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不行啊,如今王河的那些鄰居躲我們都跟躲賊似的,老遠看了就關門……”阿德著上的雨水, 十分憋悶地說。
這幾天,開封府的人又去了幾波, 反復詢問, 兼施,試圖找出新的突破口。
一開始王河的家人和鄰居們還算配合,但次數多了, 也漸漸不耐煩起來。
“都說了沒見過沒見過,差爺,你們還要問幾遍呀?”
“又不是我家的漢子, 大人,您問我也沒用吶!”
“嗨, 依我說,死了就死了嘛, 正好皆大歡喜,查什麼呢?”
“差爺們,你們一月才拿幾個錢兒?何苦來哉!”
有膽子大的, 也有膽子小的,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將最初說的那些話車轱轆似的重復幾遍,然后就沒了新詞兒。
今天阿德去蹲了一日, 本想找些年紀小的套個話, 誰承想人家大老遠一看見外人就關門,防賊也沒這麼利索。
好不容易找到個落單的小年, 阿德狂喜, 結果還沒靠近呢, 那孩子便扯開嗓子哭嚎起來,尖利的聲音響徹寰宇:
“哇啊啊啊啊,有壞人啊啊啊!”
阿德:“……”
他簡直不想回憶自己如何在大雨滂沱中如何狼狽地一邊躲閃來自鄉親們的掃把、撣子、柴火兒,一邊聲嘶力竭地解釋自己真的是開封府的衙役。
雨紛紛,傷我的心!
阿德悲苦萬分地說完,一抬頭,卻見謝鈺等人正面目扭曲,似乎在拼命抑某種緒。
見他看過來,眾人紛紛別開臉,借口低頭喝茶的喝茶,天的天,螞蟻窩的螞蟻窩。
看著他們抖的肩膀,臉上頂著幾道抓痕的阿德終于發,“你們竟然還笑?!”
“噗哈哈哈哈!”
元培帶頭笑出聲,抓著門框的面條似的落下來,笑得直不起腰。
謝鈺攥著拳頭抵在邊笑了幾聲,到底覺得不厚道,又努力將角下去,“辛苦,這幾日你先歇著,不必再去。”
阿德往元培的屁上狠狠踢了兩腳,哼了聲,這才坐回去。
“大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霍平甕聲甕氣道。
謝鈺站起,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幕道:“嗯,先停幾日。”
雨連著下了兩天了,不見日頭,屋里屋外都泛出氣,服穿上沒一會兒就在皮上,乎乎的不舒坦。
這幾天紅臉白臉都唱遍了,白石鎮的人仍不肯松口,再這麼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窗下一株月季是今年剛移栽的,枝葉還很纖細,耐不住這樣晝夜無休的澆灌,挑著大花苞的枝條有些蔫嗒嗒的。
謝鈺將手出窗外,把那枝條挪到旁邊的老花桿上,“對了,王河的家人有說要來收斂尸骨麼?”
阿德搖頭,“那家人的嫌棄是真的一點兒不遮掩,我不說,他們就沒問過。”
今天一大早,他就去了王河家,說起收斂尸骨的事。
那家人簡直一點破綻都沒有,或者說,其實他們全都是破綻,奈何衙門沒證據。
他們的反應實在太平靜了些。
說句不中聽的,就是誰家養的死了,也會比王河的家人激些。
“那孽子不配王家祖墳,”面容慈祥的王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冷漠至極,“也不必勞煩衙門看守,直接丟去野墳場就是了。”
這話說的,阿德都沒法接了。
而王老太太和王香也是一臉平靜。
或許對他們來說,死的不過是個最悉的陌生人。
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過。
半晌,阿德才說:“那得簽個文書,不然日后不好說。你們確定不再看最后一眼?”
一家人都搖頭。
王老爺子道:“看了,難不還能從小重新教導?子不教,父之過,”他重重嘆了口氣,竟對兒媳說,“那孽障了那般模樣,都是我的過錯,來日我百年之后,也不許祖墳。”
這話說得極重,惹得婆媳倆都低低噎起來。
人家都說到這份兒上,阿德也不肅然起敬,更沒法兒待了。
走的時候,他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王河被發現的時候,只剩一副骨架了。”
“他們作何反應?”謝鈺作一頓。
雨珠順著房檐擊打著他的手背,水花凌凌,似打在白玉上。
“很驚訝,”阿德又回憶了下,再次肯定道,“非常驚訝。”
驚訝……
他們對王河的死早有準備,卻對這樣的死法驚訝,可見是意料之外的事。
也就是說,若埋尸人真的是他們,王河土后被老鼠啃的事,并非本意。
謝鈺起,甩手,一串水珠便順著他的手背飛了出去。
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