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剛來開封那兩個月滿城竄悉環境外,馬冰的生活非常有規律。
每天上午都會出去一趟,要麼是義診,要麼是百花樓,要麼就是最常見的菜市場。
今天也不例外。
不,也是稍稍有點例外的。
有人在跟蹤。
其實前兩天就有類似的覺了,但因為近期城中風聲鶴唳,又因青樓盛會的緣故,多了許多陌生人,所以馬冰不太敢肯定。
但現在,確認了。
“馬大夫,”相的攤販們熱招呼道,“又來買菜啊?”
“您看我家剛摘的豆角,弄點排骨一起燉,又香又甜!”
“看看這茄子,紫油油的,燉起來簡直比還好吃呢!”
馬冰走得很慢,然后忽然站住,對大家笑道:“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菜都很好,等會兒我再來拿吧。”
這里人太多,萬一等會兒打起來,傷著百姓或是弄壞菜蔬就不好了。
菜市場并不很遠,馬冰沒有牽馬,出城門時,相的士兵還問了一,“馬大夫怎麼今兒沒騎馬?”
馬冰笑道:“很快就回來。”
明天就是青樓界的盛會,這幾日城的富商和所謂文人雅客分外多,出城的格外。
馬冰順著大道踢踢踏踏往西走,周圍漸漸荒涼起來。
又走了一段,忽然站住,轉說:“沒人了,出來吧。”
后面是空的大路,因秋意漸濃,路兩邊的樹葉都落了大半,看上去十分蕭條。
秋風刮過,半禿的枝椏晃了晃,不不愿地落了一片黃葉。
還是沒人。
馬冰嘖了聲,有些不耐煩,抬高聲音道:“真不出來?那我走了啊!”
躲在路邊樹林里的兩人面面相覷,略一遲疑,還真就從路兩邊跳了出來。
他們穿著最常見的布衫,既不太高也不太矮,就連面罩上方出的眼睛也平平無奇。
是丟到人堆兒里瞬間消失的類型。
非常適合跟蹤。
但他們大約沒有于野競爭過,跟蹤的功夫仍稍顯糙,腳步聲也有些重。
而且相對普通人而言,他們的步伐實在太過訓練有素了些,與高老六等那些市井出的野路子截然不同。
看著眼前一眼不到頭的各菜攤子,謝鈺忽然后悔,后悔從沒陪馬冰一起買過菜。
人都有喜好,買菜也應該是一樣的,大多會固定幾個攤位。
如果自己陪來過,現在就不會沒頭蒼蠅似的,不知從何下手。
元培也有些懵,“大人,這?”
謝鈺用力抿了抿,“挨著問!”
“你們跟了我幾天,想做什麼呢?”馬冰剛上前一步,卻見那兩人竟整齊地退了一步,并且很微妙地調整站位,挪出了下風口。
馬冰忽然就明白他們為什麼戴面罩了。
“你們很清楚我的份,也知道我會用一點藥,但還是決定下手,不惜與開封府作對。”馬冰緩緩道,試圖從他們口中撬出點什麼來。
兇手戴面罩大多為了藏自己的份,但現在是白天,戴面罩反而會更可疑。
這兩個人在城里跟蹤的時候并沒有戴,但出了城,沒人了,反而戴起來,顯然并不是藏真面目。
而是他們知道目標是個大夫,而很多時候,大夫其實是很可怕的。
畢竟,醫毒不分家嘛。
馬冰一邊說,一邊觀察那兩雙并不怎麼好看的眼睛。
沒有任何波。
“誰派你們來的?肅親王嗎?之前被你們的同伴跟蹤的那個小伙子怎麼樣了?肅親王又為什麼要對我下手?”
馬冰很沮喪地發現,自己似乎并沒能學到謝鈺那種觀察人臉的技。
又或許是對方捂著臉,可觀察的地方太,況且還經過訓練……
總之,那兩雙眼睛簡直就像死魚眼一樣,不管說了什麼,都毫無波瀾。
但馬冰幾乎可以肯定是肅親王下的手。
除了他之外,恐怕也沒有誰能培養這種手下,也沒有誰會如此肆無忌憚。
但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對自己下手?
馬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份暴了,但這個念頭一起,就立刻被自己掐死了。
不太可能。
知道自己份的人很,而且又都值得信任,如果連他們都會出賣自己,那這世道……恐怕也沒什麼指了。
是自己了馬腳嗎?
也不大可能。
自認辦事還算謹慎,當日唯一看見投信的只有謝鈺,他總不至于主給肅親王。
那麼剩下的就是……
結論出來時,馬冰甚至有那麼點兒不好意思,罕見地帶了點孩兒家特有的惱。
思來想去,大約是肅親王發現了自己和謝鈺有那麼點瓜葛。
他自然是不敢謝鈺一家的,就想從自己下手,讓他心神大。
哪怕不了陣腳,至短時間也無暇他顧。
當然,若是讓他投鼠忌,那就更妙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問到的小販卻都沒接過馬冰的買賣,甚至不敢肯定有沒有來過。
謝鈺的臉也越來越差。
現在,幾乎連元培都不敢同他講話了。
“您問馬大夫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一個賣茄子的小販說,“剛才確實來過,但說臨時想起有事要辦,沒買東西就走了。”
得了消息的衙役立刻跑來告訴謝鈺。
有那麼一瞬間,眾人覺得眼前的小侯爺如此陌生,陌生得近乎可怕。
讓人懷疑如果現在那幾個擾馬姑娘的混蛋就在這里,只怕已經首異了。
一群人呼嘯著來到城門口,守城侍衛點頭,“沒錯兒,馬大夫剛出城不久,當時卑職還奇怪怎麼不騎馬呢,說是去去就回。”
謝鈺問:“什麼時候出城的,看上去怎麼樣?”
那侍衛愣了下,什麼看上去怎麼樣?
他撓撓頭,“大概兩刻鐘之前吧,看上去……”
他小心地覷著小侯爺的臉,小心翼翼道:“很,很?”
侍衛就發現小侯爺的俊臉有一瞬間僵,然后就打馬走了。
后面的元大人等人的眼神也十分微妙。
看著一行人遠去揚起的塵土,那守城侍衛兀自茫然不解:
我說的沒錯兒啊!
那馬大夫就是笑容燦爛,很俊嘛!
兩個蒙面追蹤者對視一眼,開始分左右兩側近。
來之前他們確實仔細打探過了,這位馬姑娘似乎會點拳腳,騎也不錯,但那又怎麼樣呢?
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況且現在也沒有騎馬。
只是,為什麼不慌,不逃呢?
馬冰改變了下站姿,右手已經按在腰間,“你們的主子是不是想活捉?”
那兩人的眼中終于閃過一點驚訝,卻聽對方笑道:“但是我,卻可以滅口。”
謝鈺等人沿著大路狂奔,很快就發現地上悉的腳印。
馬冰走路一直很輕,幾乎不太會留下什麼足跡,但今天卻一反常態的清晰。
謝鈺看了眼,聲音中幾乎淬出冰碴子,“追!”
元培有點不解。
二兩的腳印明顯很從容,說明至暫時并沒有危險,大人怎麼反倒好像更生氣了?
他們自問已經盡快了,但當稍后眾人趕到時,卻只看見馬冰蹲在地上,認認真真地用對手的服劍上的跡。
聽見靜的馬冰空抬頭一看,半邊腮上濺著殷紅的花,像怒放的紅蓮。
嫣然一笑,“你們來啦,好快啊!”
腳邊躺著一個人,生死不明,而三四步開外,躺著另一個,下面漫出的將地上的土都泡了。
元培等人倒吸涼氣。
這是,來晚了?
似乎又不是那麼晚。
謝鈺一言不發翻下馬,沉著臉,三步兩步走到馬冰跟前。
馬冰站起來,反手將劍橫著往腰間一甩,劍竟瞬間下去,白蛇一樣乖乖纏在腰上。
謝鈺垂眸掃了眼,發現那劍極薄,幾乎不比一張紙厚多。
要打造這樣一柄,非絕世巧匠不能。
他以前就發現好多次馬冰發現危險時都會下意識按向腰間,原本以為那里藏著什麼暗或是致命毒藥,沒想到,竟然是劍。
馬冰將劍扣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把抱住。
謝鈺抱得很用力,甚至有點痛了。
剛要抱怨,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的手在抖。
雖然很細微,但確實在發抖。
馬冰怔住。
他在害怕?
怕什麼呢?
還是說,他只是擔心?
馬冰其實不太習慣被人掛念,但當一個輕易不顯的人如此坦白,很難不容。
笨拙地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脊背。
“別擔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這一句確實有奇效。
幾乎是立刻,謝鈺就松開胳膊。
他就這麼站在馬冰面前,深深地看了幾眼,“回去。”
他的眼神有點復雜,似乎,還有些生氣,馬冰看不太懂,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生氣。可本能卻告訴現在最好什麼都不問,乖乖聽話就好。
那邊元培等人正裝瞎,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還有幾個好像瞬間就對地上的螞蟻和天上的云有了莫名的興趣,瞪得眼睛都流淚了也不敢往這邊看。
直到兩人松開,馬冰往這邊走了,元培才踢了一個同僚一腳,朝他的馬一努兒,“去!”
那人:“……”
憑什麼是我啊!
眾人回瞪:就憑你最小!
最小的倒霉蛋委委屈屈讓了馬,蹭到最瘦削的同伴邊,準備等會兒兩人一騎。
那兩位畢竟還沒定親嘛,天化日的,兩人共騎屬實不大好。
看著馬冰離開的背影,謝鈺無聲嘆了口氣。
他確實很生氣,氣肅親王,氣馬冰,甚至也氣自己,氣沒什麼記憶和的先帝。
“大人。”元培小跑著去探了另一個刺客的鼻息,又看他上的傷口,越看臉越皺,然后才跑過來小聲說,“上挨了幾下,下被卸了,手筋腳筋被挑斷……流得不,氣息很弱,不知能不能撐到抬回開封府。”
謝鈺嗯了聲。
這個也是一樣。
元培飛快地扭頭瞟了馬冰一眼,小聲說:“您看這傷口,又薄又整齊,韭菜葉兒似的,是不是剛才二兩手里那把劍?”
謝鈺又嗯了聲。
真威風啊!
元培就眨著眼問:“您之前知道二兩有這手嗎?”
謝鈺轉過臉來,眼底翻滾著殺氣。
只要不天,北地秋日的太就狠毒辣,曬得久了會出汗流油,但現在元培卻突然覺得冷颼颼。
他一僵,干笑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多一問……”
他看著好像渾上下都洶涌著殺意和怒氣的謝鈺,很自覺閉了。
嘖,原來您也不知道啊!